烏克蘭總統：一個喜劇演員的自我修養

【文/觀察者網 王愷雯】一夜之間成為“戰時總統”，還被俄羅斯“當成一號目標”，即使是《人民公僕》的編劇也編不出這樣的劇情，但這卻是該劇男主角澤連斯基正在經歷的。

當地時間2月24日，隨着俄羅斯對烏克蘭展開軍事行動，歐洲面臨“二戰結束以來最黑暗的時刻”。

懇求俄羅斯人“阻止戰爭”未果的澤連斯基，25日痛批敵人“卑鄙”。但在西方國家不願提供進一步援助的情況下，他只能鼓勵民眾“保衞國家”，同時準備好討論烏克蘭的“中立地位”。

在外界看來，在這關鍵時刻，喜劇演員出身的澤連斯基，顯然難以擔負烏克蘭總統的重任。但也有人認為，在美俄兩個大國的夾縫間，澤連斯基正在做“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而他目前的表現已算得上“鎮定”。

2019年3月6日，澤連斯基在基輔參加電視連續劇《人民公僕》（第三季）的拍攝 圖源：視覺中國

“我們得談談停火的事”

儘管俄烏關係劍拔弩張，但近期澤連斯基曾多次公開呼籲民眾保持鎮定，稱烏克蘭局勢並未明顯升級，還要求西方國家避免製造恐慌。

但事態的迅速惡化，讓很多人都始料未及。

2月21日，普京宣佈承認烏東地區兩個“共和國”獨立地位後，隨即指示俄羅斯武裝部隊進入該地區，“維護當地和平。”

澤連斯基連夜發表電視講話，抨擊俄羅斯“侵犯烏克蘭領土和主權完整”，不過那時，他仍表示，烏克蘭將“冷靜而自信”地處理危機，烏克蘭“不怕任何人”，沒有理由讓這個國家的民眾“失眠”。

只是，一席喊話加上美、英、歐盟的密集制裁，未能阻止俄羅斯的行動。2月22日，俄羅斯聯邦委員會批准普京在境外使用俄武裝力量。

24日凌晨，澤連斯基站在烏克蘭國旗和地圖前，罕見地用烏克蘭語和俄語向公眾發表講話，大談烏克蘭與俄羅斯的情誼，他表示烏克蘭希望和平，希望俄羅斯人“傾聽理性的聲音”。

“必須阻止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入侵’，否則就為時太晚了。戰爭是否會發生，完全取決於你們——俄羅斯聯邦的公民。”澤連斯基説。

這些呼籲同樣沒有奏效。

數小時後，烏克蘭多地遭到炮火襲擊。基輔、敖德薩、利沃夫……多個城市拉響防空警報。自二戰結束以來，這還是頭一次。

俄羅斯國防部25日表示，自特別軍事行動開始以來，俄軍已癱瘓烏克蘭軍事基礎設施118處，包括11個軍用機場、13個指揮所、14台S-300和“奧黃蜂”防空導彈系統以及36個雷達站。

25日凌晨，澤連斯基身穿軍綠色短袖出現在屏幕上，神情凝重地公佈了作戰首日烏克蘭的傷亡情況：至少137 人在襲擊中喪生，316人受傷。

澤連斯基25日演講畫面

在痛斥敵人“卑鄙”“永遠不會被原諒”的同時，澤連斯基也對西方國家的不作為表達強烈不滿，稱烏克蘭在“孤軍奮戰”：

“有誰準備好和我們一起戰鬥？老實説，我沒有看到。有誰準備保證讓烏克蘭加入北約？老實説，每個人都很害怕。”

“今天，我直截了當地問歐洲27國領導人：烏克蘭是否會加入北約？每個人都怕了，他們默不作聲。我們什麼都不怕，我們不怕保衞我們的國家，我們不怕俄羅斯，我們不害怕與俄羅斯對話，不怕説出對我們國家的安全保障，我們不害怕談論中立地位。”

“我們得談談如何結束這場入侵，我們得談談停火的事。”

“他的工作是不可能完成的”

3年前，當新官上任的澤連斯基自信滿滿地放話，要挑戰恢復對克里米亞和頓巴斯的控制時，他可能不會想到，自己的宏願不但沒達成，俄羅斯還在短短數日內“拿走”了頓巴斯地區的兩個“共和國”，甚至“兵臨”基輔。

出任總統前，澤連斯基是一名在喜劇界活躍多年的演員，曾於1997年和同伴一起創辦喜劇工作室“95街區”（Квартал-95），並參與俄羅斯娛樂節目《KVN》。2003年，團隊和烏克蘭1+1電視台合作，轉型為“95街區工作室”，澤連斯基擔任藝術總監和編劇。團隊的喜劇節目常涉及時政題材，其最為知名的作品就是2015年上映的政治喜劇《人民公僕》。

澤連斯基在劇中扮演一名歷史教師，故事講述了他誤打誤撞成為烏克蘭總統後，拒絕與寡頭、貪官合作，大力懲治貪腐以及其間發生的各種趣事。

《人民公僕》第二季宣傳圖

這部電視劇讓澤連斯基奠定了其烏克蘭“國民喜劇演員”的地位，也為他日後成為真正的總統建立了民意基礎。

2018年3月，電視劇同名政黨“人民公僕黨”成立；當年的跨年夜上，澤連斯基代表“人民公僕黨”正式宣佈參選烏克蘭總統。

2019年4月，澤連斯基以壓倒性優勢（73.22%得票率）戰勝對手、時任總統波羅申科，剛成立一年的人民公僕黨也拿下烏克蘭議會254個議席，成為烏克蘭歷史上首個在議會獲得絕對多數的政黨。

但澤連斯基除了在電視上扮演總統外，此前沒有任何政治經驗。

澤連斯基認為這是他的優勢。他曾指着自己的臉説，“這是一張新面孔，我從未參與過政治。”“我沒騙過人，他們（選民）認同我，是因為我很坦率，我會受傷、生氣……我就是沒有經驗，如果我不懂什麼，我會老實説。”

與此同時，他也將擁有類似出身的盟友安排在政府的關鍵職位上。曾有政治分析人士稱，澤連斯基任命喜劇行業資深人士進入政府，考慮的是“個人忠誠度”而非“專業知識”，也有可能是試圖在烏克蘭難以控制的民主體制中建立聯盟。

據烏克蘭調查新聞網站比胡斯（Bihus）去年11月統計，烏克蘭政府中有三十多人與澤連斯基的喜劇工作室“95街區”及其家人存在關聯。其中，“人民公僕黨”創始人、曾任“95街區工作室”負責人的巴卡諾夫（Ivan Bakanov）出任國防情報機構烏克蘭國家安全局負責人，該機構的任務是監控俄羅斯的軍事集結。

此外，烏克蘭總統辦公室主任安德烈·耶馬克（Andriy Yermak）曾是一名媒體律師和電影製片人；總統首席顧問謝爾蓋·謝菲（Serhiy Shefir）也曾擔任編劇和製片人。

2019年4月21日，澤連斯基舉行新聞發佈會與支持者慶祝當選總統  @東方IC

去年11月，俄烏局勢日漸緊張之際，《紐約時報》就提醒道，這些人大多都沒有外交或戰爭的經驗。

倫敦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Chatham House）烏克蘭研究項目主任盧特塞維奇（Orysia Lutsevych）也表示，這些人既不嚴肅，也沒有經驗，“我不想待在一個只有幾個人會做視頻的房間裏，這不是一個和平的時代，而是一個戰爭的時代。”

烏克蘭國會議員、前議長拉祖姆科夫表示，在面臨軍事威脅時僅任命“忠誠人士”無助於國家，政府理應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我們是來看喜劇的，結果卻看了一部恐怖片，這一點也不好笑”。

《紐約時報》2月21日刊登烏克蘭《基輔獨立新聞》總編輯盧丹柯（Olga Rudenko）文章，辛辣地批評：“澤連斯基，這名演藝人士和表演者，已經被現實揭開了他的面具，暴露出他只是令人沮喪的平庸之輩。”

“在他擔任總統近三年之後，問題很明顯了：澤連斯基傾向於把一切都當作一場表演。對他來説，姿態比結果更重要。為了短期利益，戰略目標被犧牲了。” 盧丹柯寫道。

新加坡亞洲新聞台（CNA）網站24日援引烏克蘭政治分析家戴維德尤克（Mykola Davydyuk）的話説：“我認為，我們的國際夥伴和他（澤連斯基）打交道非常困難，他和他們（政治家）不一樣。他們的水平非常高，他無法達到，也無法理解。”

也有人替澤連斯基解圍，一名外交官在俄羅斯發動攻擊前表示，“老實説，他（澤連斯基）做得還不算太壞。他的工作是不可能完成的，他被困住了，在俄羅斯和美國的壓力下……（但）他表現得很鎮定。”

根據烏克蘭的“情報”，澤連斯基本人已成為“敵軍”的“一號目標”，他的家人則成為“二號目標”。“他們想通過摧毀國家元首在政治上摧毀烏克蘭。”澤連斯基25日凌晨説。

不過他表示，外界有關他離開基輔的消息是假的，“我就留在首都，和我的人民在一起”，“我的家人在烏克蘭，我的孩子也在烏克蘭。我的家人不是叛徒，他們是烏克蘭公民，但我無權説出他們（具體）在哪裏。”

同一天，澤連斯基向布加勒斯特九國（保加利亞，匈牙利，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脱維亞，波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捷克共和國）求援，呼籲他們提供國防援助，對“侵略者”施加壓力。

“我們必須一起將俄羅斯帶到談判桌前。”澤連斯基再次要求和俄羅斯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