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火車、封路…印度“4年兵役制”引發多地暴力抗議
【文/觀察者網 周弋博】
當地時間6月16日，印度哈里亞納邦與比哈爾邦多地出現暴力抗議，並逐漸蔓延至全國各個地區，部分地方政府已決定緊急斷網。
據路透社報道，抗議者們封鎖了主要高速公路，襲擊鐵路部門並點燃車廂，還向政府官員的住宅投擲石塊，印度警方則通過鳴槍示警、發射催淚彈等方式驅散人羣。截至目前，這一系列抗議活動暫未造成傷亡情況。
報道指出，此次抗議的導火索與印度國防部14日發佈的“烈火之路”徵兵計劃有關，該計劃擬將新徵士兵原本的17年服役期縮短為4年，旨在為削減印軍“不斷膨脹的”軍人工資和養老金支出。
部分抗議者認為，該計劃阻礙了許多人的參軍理想，也將導致許多入伍者在服役期滿後陷入失業困境。印度北方邦人民黨議員瓦倫·甘地也在一封信中稱，根據該計劃所招募的人員中，將會有75%的人在服役4年後失業，“這個數字每年都會增加”。
當地時間6月16日，印度比哈爾邦納瓦達市民眾抗議“烈火之路”徵兵計劃 圖源：路透社
資源捉襟見肘，印度改革兵役制
據印度亞洲國際新聞通訊社（ANI）消息，6月14日，印度國防部通過了一份名叫“烈火之路”（Agnipath）的全新徵兵計劃，印軍今年將根據該計劃招募4.6萬名17歲半至21歲之間的男女青年入伍。
根據該計劃入伍的士兵將被稱為“火戰士”（Agniveers），在服役期間可以領取到3-4萬盧比（約合人民幣2600-3400元）的月薪，並獲得480萬盧比（約合人民幣41.2萬元）保額的免費保險。
不過，與普通印度士兵長達17年的服役年限不同的是，“火戰士”服役期僅為4年。此外，4年期滿後，只有25%的“火戰士”才能轉為正式士官留在軍隊中繼續服役15年，其餘人則在領取一筆11.71萬盧比（約合人民幣1萬元）的一次性補助後離開軍隊。
6月15日，印度防長辛格在推特上發文稱，該全新計劃具有變革性的意義，將為印度年輕人提供一個參軍的機會，並使印軍平均年齡“同印度人口一樣年輕”。
而按照印度陸軍參謀長潘德的説法，作為印度三軍中規模最大的陸軍，其平均年齡就將在本次改革生效後的幾年中從32歲降至26歲。
公開資料顯示，印度現役軍人總數約為140萬人左右，在人數規模上位居世界前茅。儘管如此，印度每年還是有數以百計的人申請入伍。
英國廣播公司（BBC）引述軍事專家説法稱，印軍在資源上已經“捉襟見肘”，甚至難以實現軍隊的現代化。
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的數據顯示，2021年的印度國防開支為766億美元（約合人民幣5134.9億元），僅次於美國和中國，其中最大的支出即為軍人工資、養老金等人事費用，約佔軍費的一半以上。
對此，路透社和BBC在報道直言，莫迪政府此舉主要是為了將削減印軍“不斷膨脹的”軍人工資和養老金支出，從而騰出資金進行軍隊現代化建設。
印軍“烈火之路”徵兵計劃 社交媒體截圖
“在軍隊待滿4年後，我們****將無家可歸”
儘管莫迪政府對“烈火之路”計劃寄予厚望，但印度民眾並不這麼認為——如此短的服役期，不僅阻礙了人們的參軍理想，還會帶來失業風險。
綜合路透社、BBC消息，6月16日，印度多地出現針對“烈火之路”計劃的暴力抗議，並逐漸蔓延至全國多個地區。
在印度東部比哈爾邦的納瓦達市，抗議者點燃了印度人民黨的一間辦公室，襲擊了鐵路基礎設施，並封鎖了道路。
根據當地官員發佈的一份聲明，抗議者還襲擊了比哈爾邦的鐵路資產，在至少兩個地點點燃了車廂，破壞了鐵軌，還破壞了一個車站。
在比哈爾邦傑的哈納巴德區，一名被其他抗議者團團圍住的年輕男子在接受ANI採訪時稱，“在（為印度軍隊）服役了4年後，我們將何去何從？”
“服役4年後，我們將無家可歸，所以我們在這裏封鎖了道路。”
而在該區的一個十字路口附近，抗議人羣在道路中央點燃了輪胎，還有人高呼口號並當場做起了俯卧撐，以強調自己有成為正式印度士兵的資格。
印度哈里亞納邦帕爾瓦爾區街頭，印度民眾通過做俯卧撐進行抗議 視頻截圖
在印度北部的哈里亞納邦帕爾瓦爾區，抗議者向一名政府官員的住所投擲石塊，當地警方則通過鳴槍來阻止人羣。
此外，印度警方在與抗議者爆發衝突後，還使用了催淚彈來驅散人羣。哈里亞納邦信息部表示，帕爾瓦爾區的移動互聯網在未來24小時內暫時中斷。
“過去兩年裏，為了參軍，我一直在非常努力地工作，但‘烈火之路’計劃突然宣佈了。”來自印度東北部阿薩姆邦德博吉特·博拉説。
今年20歲、恰好符合“烈火之路”計劃招募條件的他表示，“現在我們只有服役4年的機會。所以，即使我被選中，我也會被退役，可在那之後我要去做什麼呢？”
印度首都新德里，抗議者與警方爆發衝突 圖源：視覺中國
報道指出，印度目前正處於持續性的失業危機中，這也是人們對“烈火之路”計劃的“4年服役期”感到擔憂的原因之一。
根據印度智庫“印度經濟監測中心”（CMIE）的數據，印度的失業率在今年4月份達到了約7.83%。在2020年的新冠疫情襲擊印度時，更是有數百萬印度人失去了工作，當時的該國也已經處於經濟長期緩慢增長的處境之中。
CMIE首席執行官馬赫什·維亞斯在接受《印度快報》採訪時則表示，印度年輕人（15-29歲）的失業率已經長期徘徊在20%以上。
另一方面，印度軍隊每年都有約6萬人退役，根據慣例，印軍將舉行100多場招聘集會以幫助退役軍人就業。但是，這種招聘集會在過去幾年裏處於停擺狀態，印度官員將此歸咎於“新冠疫情的影響”。
為了緩解印度民眾對“服役4年後失業”的擔憂，印度政府宣佈，“烈火之路”的申請者將優先被印度中央武裝警察部隊和阿薩姆步槍隊（印度陸軍部隊）招募。
然而，軍事專家對該説法表示懷疑，並擔心這會讓年輕人陷入沮喪的生活，就業機會也會因此減少。
“一個21歲的失業青年能去哪裏找工作？如果他去應徵警察，他會被告知還有這裏其他幾名應屆畢業生，所以他應該站在隊伍的最後。”印軍退役少將肖南·辛格表示，4年的時間對於新兵適應軍紀的而言也太短了。
“（服役的）4年中，有6月將用於訓練。然後，士兵將前往步兵團或信息部門進行專門訓練，這將需要更多的時間。“肖南·辛格説，”他們不可能成為空軍飛行員——他們會成為一名園丁或機械師。那麼，服役4年後的他們能學到些什麼呢？”
印度北方邦人民黨議員瓦倫·甘地也在寫給印度防長辛格的一封信中指出，根據該全新徵兵計劃所招募的人員中，將會有75%的人在服役4年後失業，“這個數字每年都會增加”。
印度比哈爾邦的納瓦達市，被抗議者燒燬的列車車廂 視頻截圖
“如果處理不好，我們可能是在玩火”
除了高呼“要麼給我們工作，要麼殺了我們”的印度民眾，不少印度國防專家和前軍事將領也對“烈火之路”計劃持保留態度，因為這可能反而會削弱印度軍隊的實力，甚至給社會帶來安全隱患。
“這是一個愚蠢的舉動，還可能會影響安全部隊的行動效率。”肖南·辛格稱，“省錢是好事，但不應該以犧牲國防力量為代價。如果你和一個有經驗的士兵一起去打仗，一個僅受過4年訓練的人能在他陣亡後代替他嗎？這些事情可不是這樣做的。”
印度智庫“政策研究中心”的高級研究員蘇珊特·辛格認為，只有4年的服役期限，存在給數千名年輕失業人員提供武器訓練的安全風險。
“在一個暴力水平已經如此之高的社會，你真的想讓這麼多訓練有素的武裝人員去找工作嗎？”
印度比哈爾邦的納瓦達市，被抗議者堵塞的鐵軌 視頻截圖
據報道，也有部分觀點認為，這項改革計劃將有助於印度軍隊的現代化建設。
“用現代技術訓練老年人很難，但這一代人更有能力。”印軍退役少將阿斯塔納稱，“（所以）該計劃將允許軍隊保留25%的優秀士兵，讓其他人離開。”
印度陸軍中將帕納格則稱，印度擁有“龐大的軍隊，我們被迫以數量來彌補質量”，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印度的國防開支“絕不能呈指數級增長”，因此我們需要精簡軍隊。
印度政治學家普拉塔普·巴努·梅塔在《印度快報》的一篇專欄文章中表示，“烈火之路”計劃這可能會產生巨大的社會學影響，“如果處理不好，我們可能是在玩火”。
梅塔指出，若印度軍隊希望從人員依賴朝着技術依賴的方向轉變，並且實現士兵年齡的年輕化，那也“應該以其自身的方式來處理，而不應僅僅用削減養老金賬單的邏輯來操作”。
“軍隊需要支持和改革。但是，改革應該遵循健全的社會學、專業、制度和戰略邏輯……如果你想讓（印軍）改革取得成功，持懷疑態度可能比盲目地歡呼更能體現愛國主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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