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逸的空氣污染籠罩了達卡的繁榮-彭博社

孟加拉首都人口激增導致交通擁堵嚴重。

攝影師：Peter Yeung/Bloomberg CityLab

在達卡的卡齊·納茲魯爾·伊斯蘭大道上，交通高峯時段猶如一場混亂的全城疏散。

成千上萬輛汽車、摩托車、三輪車、貨車和雙層巴士爭奪每一寸空間，像城市冰川一樣緩慢前行，噴出大量硫磺排放物。

“這裏太糟糕了，”24歲的拉基布爾·哈桑在街邊賣公交車票時説道。“我的鼻子總是堵住；充滿了灰塵。我一直在咳嗽。不需要醫生也能看出，這對我的健康不好。”

從許多方面來看，達卡的空氣污染是世界上最嚴重的之一。這座南亞大城市經常名列IQAir的排名榜首，這是一個實時的全球空氣質量監測指數。根據最近一項Frontiers for Sustainable Cities的研究，2003年至2019年間，該市的PM10（如灰塵等粗顆粒污染物）和PM2.5（主要由燃燒產生的細顆粒）的平均讀數分別是世界衞生組織指南的6倍和9倍。

在達卡的Shyampur，附近的鋼鐵廠冒出的煙霧籠罩了這個社區。攝影師：Peter Yeung/Bloomberg CityLab“達卡是新的‘大煙囱’，”Ahmad Kamruzzaman Majumder説，他使用了一箇舊的綽號來形容被煤煙籠罩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他是斯坦福大學孟加拉國大學的大氣污染研究中心主任，他表示這是南亞唯一一個專門研究空氣污染的中心。“空氣污染對所有居住在達卡的人都有極其負面的影響，無論是富人區還是貧民窟。這是一個我們遠未解決的嚴峻局面。”

自1971年孟加拉國獲得獨立以來，其首都已經發展成為地球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達卡的交通擁堵非常嚴重 — 平均行駛速度已經下降到每小時4.5公里，大約是步行速度。但這只是導致這個擁有超過2000萬人口的大都市區天空變暗的幾個因素之一。燃煤磚窯、道路和建築工地的塵土、工業污染以及從鄰國吹來的煙霧與當地車輛的柴油和汽油廢氣相結合，形成了有毒的大氣混合物，損害了一個低窪城市居民的身體和心理健康，這個城市已經極其容易受到氣候變化影響。

非正式的發展和極端密度已經定義了達卡最近的增長。攝影師：Peter Yeung/Bloomberg CityLab研究發現，房屋建築是達卡污染的最大貢獻者，佔總量的30%，因為這座城市從1990年的約50平方公里擴展到300平方公里。其次是工業污染，佔29%，來自1,000個磚窯和城市各地的其他工廠。車輛排放佔15%；來自印度、巴基斯坦和尼泊爾鄰國的“跨境污染”佔10%。焚燒廢物和木質火爐等活動佔剩餘部分。

“令人擔憂的是，達卡空氣污染的來源是如此複雜和廣泛，” Majumder説道。“然而，我們離開始解決這個問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有毒的空氣正在產生致命影響。根據芝加哥大學能源政策研究所的一項研究，達卡的普通人因空氣污染而平均損失約八年壽命，自2018年以來，孟加拉國被評為世界空氣污染最嚴重的國家。去年四月發表在《科學進展》上的研究估計，2005年至2018年間，達卡有2.4萬人因空氣污染過早死亡，是46個研究城市中最高的。

在一項首次進行的研究中，分析了12,000名孟加拉國人，世界銀行去年發現，暴露在超過世界衞生組織指南的PM2.5的增加1%會導致一個人患呼吸困難的概率增加12.8%，抑鬱症的概率增加20%。它還發現，收入較高的人——在一個被稱為資產評分的社會經濟指標上高出一點的人——暴露率降低了45%。

PM2.5顆粒——足夠小以穿過肺部，進入血液循環並損害內臟——與心血管和呼吸系統疾病以及癌症有關。這種健康損失伴隨着巨大的經濟成本：世界銀行的分析發現，空氣污染導致2019年損失了115億至130億美元，相當於孟加拉國國內生產總值的3.9%至4.4%。

“我們面臨着一場公共衞生緊急情況，”達卡大學專門研究空氣污染的教授阿卜杜斯·薩拉姆説。“但由於這不是一般公眾容易觀察和識別的事情，它被忽視了。”

全球範圍內，空氣污染是導致過早死亡和疾病的主要原因，據估計，導致2019年約667萬人死亡。IQAir對117個國家的6,475個城市進行的一項研究發現，僅有220個城市在2021年符合世界衞生組織的空氣質量標準。許多污染最嚴重的城市集中在南亞，這裏是全球十個空氣污染最嚴重城市中有九個的所在地。

前人力車伕莫哈默德·馬丁將城市的污染歸咎於他的健康問題。攝影師：彼得·楊/Bloomberg CityLab快速工業化和增長推動了當前危機的發生，正如自工業革命以來許多全球城市一樣。但薩拉姆指出，法規和技術進步已成功地改善了世界上許多臭名昭著的霧霾城市的空氣質量 — 從倫敦的轉變到加利福尼亞和日本在二戰後。最近，中國自2014年宣佈“打擊污染戰爭”以來取得了進展，一些城市通過禁止燃煤電廠、限制汽車使用和加強執法，將空氣污染削減了30%。例如，北京當局可以在污染水平過高時暫停工廠運營。

“歷史告訴我們，這是可以做到的，”薩拉姆説，他將孟加拉國當前的困境歸咎於政治不作為、法規不足和執法鬆懈。“但在達卡，20年來只有很多空談，卻沒有多少實際行動。”

Salam指出，雖然歐盟在2009年將道路車輛柴油中的硫含量限制從每百萬分之五十（ppm）降至每百萬分之十，而孟加拉國的限制為350 ppm。與此同時，2012年孟加拉國的空氣污染減少戰略是該國的第一個國家政策，“尚未得到有效實施”，因為政府尚未設定目標，而2019年起草但尚未成為法律的《清潔空氣法》是“一個失敗的機會”，Salam説。

但是，孟加拉國環境部副主任Ziaul Haque表示，更多進展即將到來。2020年，孟加拉國政府推出了一項國家行動計劃，旨在通過交通管理、提高能源效率和投資於可再生能源來減少達卡和其他城市的空氣污染。項目包括地鐵系統——該市的第一個地鐵系統——以及正在進行中的長20公里的達卡高架高速公路，該市的第一個自行車道於2020年12月推出。這些措施是在之前禁止含鉛燃料、兩衝程發動機和傳統固定煙囱窯的基礎上制定的。

“我們正在與空氣污染的所有主要來源和原因作鬥爭，”Haque説。“政府意識到空氣污染對公共健康和我們的國民經濟造成了巨大問題。”

未來，Haque表示孟加拉國將採納年度空氣質量管理計劃，並在污染水平較高時發佈公共健康警報；新通過的 空氣污染頒佈規則 將賦予當局更大的權力，例如暫時關閉工廠，就像北京一樣。

當局還在鼓勵轉向更少污染密集的建築技術：政府機構將從使用必須燒製的粘土磚轉向非燒製的混凝土塊。在私營部門，當地公司 Concord 正在生產使用更少混凝土的空心塊，而 Kapita Auto Bricks 的混合窯結合了天然氣和固體燃料燃燒以減少排放。

城市卡車在達卡街道上噴水以降低塵土含量。攝影師：Peter Yeung/Bloomberg CityLab沿着卡齊·納茲魯爾·伊斯蘭大道，一些努力的跡象可以被察覺到。一輛市政卡車向街道噴水，以對抗經常籠罩街道的巨大褐色建築塵土霧，尤其是在10月至3月的旱季。在街道水平以上約30米處，該市的大眾快速交通網絡僅部分完工 —— 到2030年，列車應該覆蓋 128公里。

地面上的人們並不相信這些措施會緩解問題。“噴水非常不規律，他們甚至不在這裏做”，公交車售票員哈桑説。“地鐵不會幫助下層階級。這不會有任何改變。”

孟加拉國高等法院也發表了類似批評的言論。今年二月，它指責政府未能遵守其於2020年發佈的九點指令來控制達卡的空氣污染。在一月和二月，達卡記錄了13天的空氣質量指數超過300，該指數包括臭氧、一氧化碳、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和顆粒物，被評為“危險”空氣。

達卡快速交通系統的第一條線路已開通，帶來了緩解交通壓力的希望。攝影師：Peter Yeung/Bloomberg CityLab官員和獨立專家一致認為必須收集更好的數據以制定目標。世界銀行在2013年領導了孟加拉國空氣質量的最後一次深入研究，呼籲擴大“捕捉到的空氣污染數據的範圍和準確性”，並增加更多的監測站 — 目前只安裝了13個監測器。哈克説，政府計劃從十月開始進行一項得到世界銀行支持的研究。來自BRAC大學JPG公共衞生學院的團隊最近也安裝了八個空氣污染監測器作為今年研究的一部分。與世界銀行安裝的大多數設備不同，這些設備側重於“人類水平”的監測。

在城市東南邊的Shyampur的一棟房子的二樓，大學的團隊正在安裝一個監測器。“我們仍然有很多不瞭解的地方，”研究人員之一Kamrul Hasan説。“在大多數地方，空氣污染在白天最嚴重。但在達卡，晚上達到高峯。我們不確定原因。”

來自孟加拉農村發展委員會大學的公共衞生研究人員在Shyampur安裝空氣質量監測器。攝影師：Peter Yeung/Bloomberg CityLab但對於生活在世界上空氣污染最嚴重地區前線的人們——隨着城市化加劇和極端天氣增多，答案需要儘快到來。

Shyampur是一個建在濕地上的錫板棚屋組成的非正式定居點，距離一個排放大量灰煙的鋼鐵軋鋼廠僅幾米之遙。在手持監測器上，PM2.5水平達到561——是世界衞生組織認為在24小時內呼吸健康的水平的37倍以上。

“我整晚咳嗽不止，”80歲的居民Rahima Bibi説。“所有衣服都因為煙而髒了。每天都是如此，24小時不停。”

她的鄰居Mohamed Matin是一名前人力車伕，因為患有慢性呼吸困難而被迫辭職。“上樓梯很困難，”現年46歲的他説，現在使用霧化器。“我不能再做重活了。我認為煙和灰塵引起了問題。政府必須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