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騷亂暴露了數十年來引火點郊區的失敗 - 彭博社
Ania Nussbaum, Tara Patel, William Horobin
阿爾勒維利耶,巴黎北部的一個工人階級郊區,是2024年奧運會正在建設的游泳池外牆被焚燒的地方,上週法國爆發了近20年來最嚴重的騷亂,抗議者與防暴警察爆發衝突。
攝影師:克里斯托夫·埃納/AP照片
馬克龍在2016年宣佈競選總統時選擇了這個地區,原因是顯而易見的。他的演講中充滿了對“行動和保護弱者”的承諾,這是法國總統候選人為解決該國最棘手問題之一而做出的又一次嘗試:貧困郊區居民與法國其他地區之間似乎無法逾越的社會和經濟鴻溝。
幾十年來,像阿爾勒維利耶這樣的法國許多破敗城鎮,擁有大量移民人口、貧困、青年失業率高、公共住房過度擁擠,有時還有幫派和毒品問題,一直是法國領導人改善的目標。最近的一項努力包括在其中幾個城鎮建設奧林匹克運動設施。但是,歷屆計劃的整體失敗以及居民對從警察到市長等國家機構的信任破裂,使得這些郊區(法國人稱之為“邦裏”)變成了火藥桶。
“政府的策略是儘可能少地投資以防止爆發,”巴黎Institut Montaigne智庫研究員哈基姆·艾爾·卡魯伊説。“他們從未試圖真正解決問題。”
一輛車在南特爾的抗議者和警察之間的衝突中燃燒。攝影師:Benjamin Girette/Bloomberg最新爆發憤怒的導火索是一名警察在南特爾槍殺了一名17歲北非裔男孩Nahel的視頻,之後幾乎一週的時間裏,青年人燒燬汽車、與警察衝突、洗劫商店,從市政廳到學校的公共建築紛紛被縱火,這些畫面在全球的電視屏幕上播放。
這引發了人們將其與2020年美國喬治·弗洛伊德被殺後的騷亂以及2011年倫敦發生的衝突相提並論,重新點燃了關於世界先進經濟體中被認為存在的種族主義、殘酷執法、犯罪和貧困交匯的辯論。
然而,這場大火對法國來説是一個非常公開且痛苦的刺激,這個國家奉行“自由、平等、博愛”,國家對保持不分種族和民族的承諾甚至延伸到禁止基於種族和民族收集數據。這一事件也助長了反移民極右翼領袖 馬琳·勒龐的支持,BFM電視台Elabe為1,000人進行的民意調查顯示,她的政治地位受到了騷亂的最大影響。一名極右翼政治家發起的支持警察家庭的眾籌活動籌集了超過160萬歐元(約合174萬美元),而為Nahel籌集的資金約為442,000歐元。
在短期內,法國正在計算騷亂的代價。根據行業遊説團體France Assureurs的主席Florence Lustman稱,法國保險公司迄今已收到大約5900起索賠,總價值約2.8億歐元。
警察守衞着巴黎北部Garges-les-Gonesse市的被燒燬的市政廳酒店。攝影師:Stefano Rellandini/Getty Images這些事件再次將焦點轉向這些地區的更深層問題,引發了與2005年類似的反思,當時在警察追捕兩名男孩後,克利希-蘇瓦瓦發生了為期數週的騷亂。
這些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建造的郊區,最初是為工人而建,多年來吸引了移民,併成為貧困和種族族裔緊張的代名詞。
“幾十年來一直被遺棄或受到糟糕政策影響的法國工人階級社區不會在三年內重建,”政府發言人奧利維爾·韋朗在7月2日的法國國際廣播電台上表示,脱離貧困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為了衡量挑戰的程度,法國在2014年列出了大約1500個“優先”社區的名單,基於收入和地方官員的評估。截至2020年,這些社區約有540萬人,佔該國人口的約8%。
法國最貧困的郊區年輕人多,人口擁擠
來源:Insee
多年來,連續的政府制定了大量計劃,旨在減少貧困和失業,改善教育和福祉。法國國家審計院Cour des Comptes在2020年的一份報告中估計,政府每年花費約100億歐元來彌合重點地區與其他地區之間的差距。報告稱,這還不包括數億歐元用於建設和翻新以及地方政府的支出,同時指出支出總額和項目的效果難以確定。
根據去年由蒙田研究所發佈的一項研究,這些地區在教育和司法等方面的支出每年存在10億歐元的赤字。
總體而言,過去二十年的大部分投資都用於將高聳、擁擠的住房大樓替換為更小、更人性化的發展項目,根據法國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的研究主任斯蒂芬妮·韋爾默什的説法。她表示,這種關注導致了教育、就業歧視和警察關係方面的盲點。
“顯然有些社區已經與過去大不相同,”韋爾默什説道。“但根本問題在於社會現實並沒有改變。”
最貧困郊區的失業率翻倍
來源:Insee
事實上,過去幾年的很大一部分關注點都集中在更多和更嚴厲的警務上。一羣憤怒、幻滅和被剝奪權利的年輕人面對日益訓練不足的警力,造成了一種爆炸性的局面。2022年,法國國家審計院警告稱法國警察力量內部技能下降的“重大風險”,並呼籲緊急制定計劃解決職業培訓項目的功能失調。
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 批評法國 因納赫爾之死,呼籲該國“認真解決執法中的種族主義和歧視問題”,而政府則堅決否認這些指控。內政部長傑拉爾·達爾馬寧週三告訴參議員,法國在招募和培訓警官方面還有提升空間,包括在射擊訓練方面。
夏洛特·普蘭多是一家非營利組織的負責人,該組織幫助法國監獄的前囚犯找工作,重新融入社會,併為無家可歸者提供淋浴和洗衣服務。她親眼目睹了居民面臨的偏見,即使他們找到工作也是如此。 警察檢查 她的員工經常受到如此頻繁和不愉快的檢查,以至於她不得不為他們印製名片和勞動合同的複印件供隨身攜帶。這種騷擾最終迫使她將中心從她最初開始的奧貝維利耶搬到一個更好的地區。
“你能想象嗎?如果每個人都對我懷有猜疑,我會覺得無法忍受,”她説。“這些人來自非常困難的背景 — 貧困、無家可歸、學業失敗 — 但他們正在努力改變。”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蒙田研究所的艾爾·卡魯伊説。
“問題不在於警察暴力,而在於年輕人和警察之間的關係,”他説。“年輕人厭倦了基於他們的外貌進行檢查。而且警察人手不足,他們的訓練不夠,他們感到極度不舒服,因此變得咄咄逼人。”
圍繞Nahel之死的憤怒主要集中在執法部門,特別是在前總統弗朗索瓦·奧朗德頒佈的2017年立法上,該立法允許警察在絕對必要且比例適當的情況下使用武器——當司機拒絕遵守停車命令並將其他人置於危險之中時。
2017年法國總統選舉第一輪後的埃馬紐爾·馬克龍。攝影師:Christophe Morin/Bloomberg法律批評者稱,現在警察被賦予了使用潛在致命武力的太多自由,這些警察經常處於壓力之下,裝備不足且訓練不足。根據政府的説法,2020年和2021年共有六人因未停車而被子彈擊中身亡,2022年有13人,今年迄今為止有三人,其中包括Nahel。
馬克龍於2017年上台後,在全國62個犯罪率最高、社會問題最嚴重和城市荒蕪最嚴重的地方加強了警力。這些地區部分通過更多“當地”警察官員的介入來“重新徵服”,這些警察官員將更接近人民並具有更人性化的接觸。
這些警察被派往納特爾、奧貝維利耶、以及馬賽和里昂等地,這些城市上週發生了一些最嚴重的暴亂和搶劫事件。
7月1日,暴亂警察在馬賽面對抗議者。攝影師:克萊門特·馬胡多/蓋蒂圖片社儘管關於更多但更好的警務的辯論仍在繼續,但很少有跡象表明地面上的現實會很快改變。
開槍打死納赫爾的警官已被控謀殺,並被羈押在審前拘留中。他的律師勞倫-弗朗克·利納德告訴歐洲1電台,這名警察相信他別無選擇,只能開槍。
對於19歲的蘇海爾·艾爾·卡爾法維的父親來説,在2021年因拒絕在馬賽停車而被警察開槍打死後,與納赫爾之死的相似之處令人震驚,只是在他兒子的案件中,沒有視頻。一項內部警方調查未能提出指控,儘管一名法官在家屬的壓力下重新開展了案件。
“令人不安的是視頻如何改變一切,”他説。“否則我們會被所有人拋棄,幾乎沒有任何救濟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