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迪頓(Angus Deaton)的新書稱經濟學家更看重市場而非人民 - 彭博社
Shawn Donnan
安格斯·迪頓
來源: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蘇格蘭出生,曾是煤礦工人的兒子,安格斯·迪頓花了半個世紀的時間一路攀升至經濟學界的頂峯,2015年獲得諾貝爾獎,與他的妻子兼合著者安妮·凱斯一起,因識別出近幾十年來困擾美國的中年“絕望死亡”而備受讚譽。因此,當這位普林斯頓大學名譽教授推出了題為 《美國經濟學》的新書時,你可能會期待一場對這門學科奇蹟的告別慶祝。
來源: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然而,情況卻截然不同。迪頓稱他的自責是對他所從事的行業及其一些備受推崇的人物的猛烈抨擊。他認為,經濟學家們對市場和效率的不懈關注,以及他們對理論的教條式執着(即使在這些理論被證偽之後),對數百萬人產生了生死攸關的後果。這本書將於10月3日出版,已經引發了一場辯論,使他與至少另一位備受矚目的同行展開對峙。
現年77歲的迪頓在談話中可能會言辭尖鋭,但他也很有禮貌。在一次採訪中,他會告訴你,前美國財政部長、哈佛大學校長拉里·薩默斯仍然是他的朋友,他仍然認為他擁有一顆卓越的經濟頭腦。只是迪頓認為,薩默斯和一小羣有影響力的經濟學家通過魯莽地幫助放鬆全球投機資本流動的限制,幫助奠定了上世紀90年代末的亞洲金融危機以及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基礎。
他在章節“經濟失敗是經濟學失敗嗎?”中提出了這一指控,並引發了迪頓所稱的“重大辯論”,與薩默斯就經濟學家在社會中的角色展開了一場既深刻又個人化的辯論。“我認為他是我這一代經濟學家中最優秀、最聰明的人,是我們大家都想成為的人。所以他的觀點與我持有的觀點並無不同,”迪頓談到了薩默斯。迪頓説,不同之處在於他自己的觀點已經發生了變化。
作為彭博社的撰稿人,薩默斯稱迪頓關於他可能在導致我們這個時代兩次重大經濟危機中扮演角色的指控是“一種橫掃性的左翼斷言,而不是嚴肅的分析”,並指出亞洲金融危機發生在他成為財政部長之前。“沒有人會對我們在金融穩定問題上的現狀感到滿意,但用一切限制都是好的或壞的來框定問題,這種做法不值得迪頓這樣地位的經濟學家,”他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
迪頓的主要抱怨並不是針對薩默斯。而是這個行業已經沉迷於市場和金錢,忘記了最初由亞當·斯密、約翰·洛克等通過哲學和其他領域而非商業進入經濟學時設定的主要使命。“這門學科已經脱離了其適當的基礎,即對人類福祉的研究,”迪頓在他的書中寫道。
在迪頓看來,這是一場生死攸關的問題。因為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近幾十年來襲擊美國工薪階層的酗酒、藥物過量和自殺的流行病更能體現經濟學如何走入歧途。他認為這一激增的一個主要原因是經濟學家對全球化的熱情,強調貨物、資本和工作機會的自由流動。“你不能只考慮貿易政策和金錢,”迪頓説。“當工作崗位被轉移時,受到威脅的是人們的靈魂、他們的社區、他們的教堂”以及他們的生活。
凱斯(Case)也是一位普林斯頓經濟學家,德頓(Deaton)首次在2015年的一篇研究論文中記錄了這場災難,同年他獲得了諾貝爾獎。凱斯提出了“絕望之死”的術語,這成為了他們2020年關於這一主題的書籍的標題。正是在這個時候,唐納德·特朗普的民粹主義開始在藍領美國獲得支持,意味着“絕望之死”很快就進入了特朗普解釋者的詞彙表中,與“被拋棄的”社區並列。
這些死亡也是德頓對於美國對於其從2020年疫情衰退中的迅速經濟復甦感到的“勝利主義”感到過敏的原因,以及這對於美國未來在世界中意味着什麼。對他來説,美國的迅速復甦只是經濟失控的更多證據。評論家“現在都在寫這些關於美國如何取得勝利的東西。它在增長。歐洲在停滯,”德頓説。“然而,你知道,美國的預期壽命正在下降,人們正在自殺。歐洲並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在2023年9月28日發表的一篇論文中,凱斯和德頓記錄了一個與疫情一起增長的大學畢業生與其他人口之間的預期壽命差距。1992年,大學畢業生的平均壽命比沒有學士學位的人長2.6年。到2019年,這一差距已經翻了一番,達到6.3年。2021年,這一差距達到了8.5年。
迪頓確實看到了美國經濟景觀中的一些變化,這讓他感到樂觀。自疫情爆發以來,他對美國勞工運動的復興感到鼓舞。他説,目前正在進行的美國汽車工人罷工是一件好事,指出這是為了爭取許多美國地區急需的更好工作和工資,以及一個致力於恢復其宗旨的工會領導層。
拜登政府的工業政策部分推動了製造業投資的激增,這可能最終有助於扭轉迪頓和凱斯所記錄的可怕趨勢。“但這需要很長時間,”迪頓説。他還坦率地表示,他沒有答案,部分原因是他認為經濟學家提出的簡單解決方案往往帶來更多傷害而不是幫助。
賠償計劃,比如那些因工廠轉移到海外而失去工作的人的計劃,從來沒有真正起作用,只不過是“一種讓人感覺好一點的虔誠的空話”,迪頓説。
近幾十年來經濟學上所謂的“可信度革命”集中於現實世界研究,帶來了大量新數據,應該有助於找到解決方案。但迪頓認為,這使得這一行業遠離了思考重要問題,轉而專注於容易量化的問題。“你會發現關於你並不太感興趣的事情的非常可信的結果,”迪頓説。
這些天,他在書中寫道,應該把所有重要問題集中在如何在經濟困境發生之前防止它上。對於迪頓來説,這意味着考慮一些異端的想法,比如控制移民或使用關税來幫助保留工作崗位,或重新配置人類成功的衡量標準。
當前經濟政策的辯論受到意識形態的驅動並沒有幫助。無論是關於最低工資、貧困數據、醫療保健、對危機做出財政刺激的需求還是其他問題,迪頓認為,無論政治兩邊的經濟學家都往往是黨派戰士。“經濟學就像達爾文進化一樣,人們的信仰很容易被他們的政治意識形態所預測,”他在新書中寫道。
但對於迪頓來説,經濟學的根本問題是兩黨共同的:無論是保守派還是進步派,大多數經濟學家都用貨幣衡量人類福祉。而這忽略了所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從人們從工作中獲得的信心和意義,到在一個民主社會中生活的尊嚴。為了考慮到這些事情,迪頓得出結論,經濟學家“需要放棄我們對金錢作為衡量人類福祉的唯一迷戀。”閲讀下一篇: UAW罷工工人的擔憂,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