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觀察組織報告呼籲為查戈斯羣島人民提供賠償 - 彭博社
Olivia Konotey-Ahulu, Mohsis Andam
迪戈加西亞的衞星圖像,這是查戈斯羣島中最大的島嶼。
照片:美國地質調查局/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Landsat數據/軌道地平線Gallo Images/Getty Images
在今年冰冷的情人節晚上,一羣人湧入倫敦通勤帶深處一座看起來荒廢的社區中心,聽取有關反人類罪行的指控。來自人權觀察組織的發言人正在呈現一份 報告,詳細描述了英國違反國際法的行為。聽眾禮貌地傾聽着,只偶爾被一位老人的乾咳或嬰兒的尖叫打斷。這是他們熟悉的故事,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的故事。
發言人講述了從1968年開始,英國最後一個非洲殖民地查戈斯羣島的人民,位於印度洋中的孟買以南和達累斯薩拉姆以東,被強制從家園中驅逐並分散到世界各地的經歷。許多人最終來到了現在所有人坐着的英國克勞利鎮。
他們的處境根植於英國帝國主義的最後掙扎。查戈斯羣島最初由法國殖民,法國從莫桑比克和馬達加斯加帶來奴隸在椰子種植園工作,並將這些島嶼作為毛里求斯的一個附屬殖民地進行管理,毛里求斯是另一個位於西南方向的印度洋殖民地。在19世紀10年代,英國控制了毛里求斯,並保持了相同的行政安排。將近150年後,在冷戰期間,隨着英國帝國和超級大國地位迅速瓦解,查戈斯羣島為英國提供了一個加深與美國關係的機會。美國正在世界各地建立軍事前哨基地,而這些島嶼為英國提供了通往印度-太平洋地區、南中國海和波斯灣的中轉站。
“1966年,一位官員寫道:“除了海鷗,將不會有土著人口。”
所以,1965年,英國政府將這個羣島建立為一個獨立領土,向毛里求斯支付了300萬英鎊的損失費,並同意讓美國在那裏經營一個軍事基地,最初為期50年,作為對核導彈的1400萬美元折扣和設施的聯合使用的回報。英國還開始計劃將查戈斯羣島居民搬離島嶼,進行內部磋商,幾十年後這些磋商在法律訴訟中浮出水面。
“我們肯定要對此非常堅決,”一位官員在1966年寫道。“這次行動的目的是獲得一些將始終屬於我們的岩石;除了海鷗,將不會有土著人口。”
“不幸的是,隨着鳥類一起離開的還有一些不明身世的泰山或星期五人,他們被希望被送往毛里求斯等地,”另一位官員回應道。
從1968年到1973年,在有關基地的談判持續進行時,英國要麼將大約1500名查戈斯羣島居民驅逐出境,要麼禁止他們返回島嶼。公開來説,英國表示這是必要的,因為維持那裏的民眾將是經濟上不可持續的。美國政府的一份報告稱,出於安全原因和因為在“一個與非正式社會結構的人口共同居住的孤立熱帶島嶼上設有軍事基地可能帶來的潛在問題”,最好讓這些島嶼無人居住。
到1971年,美國國會已經批准在迪戈·加西亞島上修建設施。那一年的一份英國政府文件得出結論,其他島嶼上的居民應繼續重新安置,以防將來可能需要他們。到1973年,這一轉移工作完成。
在克勞利舉行的人權觀察組織演講涵蓋了大部分歷史,包括官員的評論。對於一些觀眾來説,這些內容也很熟悉,多年來一直引起了憤怒。許多在場的人已經在英國生活了幾十年,這是因為英國政府在2002年做出決定,使他們及其子女有資格獲得護照。一些人已經在各種清潔工作中找到了工作,包括在大約5英里外的蓋特威克機場。但一些人,尤其是年長一代的人,很難適應語言,因此很難找到工作或瞭解英國的福利體系。
2007年在倫敦高等法院外查戈斯羣島人的抗議活動。照片:PA Images/Alamy揭示了導致查戈斯羣島人被驅逐的無情和種族主義,並沒有改變結果。當英美原始協議到期需要續簽時,決定繼續將安排延長20年,而社區並沒有提供任何有意義的意見。英國和毛里求斯一直在就誰應該擁有這些島嶼的主權問題上發生爭執,但兩國都同意保持軍事基地的開放是一個優先事項。至於美國,一直否認對查戈斯羣島人負有任何責任。(美國國防部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寫道:“英屬印度洋領地[BIOT]和英國在這個問題上發揮主導作用,而美國海軍提供與美國和國際法一致的支持。”)
在克羅利的會議上,社區似乎正處於一個轉折點。幾個月前,在當地國會議員的持續努力下,英國政府為年輕一代查戈斯羣島人開闢了一條獲得公民身份的途徑,其中許多人居住在毛里求斯或塞舌爾,並多年來一直努力與在英國的親戚團聚。負責克羅利的地方政府理事會預計人口將激增,並在該決定後致函國家政府,警告可能導致破產的資金危機,如果成千上萬的人需要臨時住所。
許多在社區中心出席的人曾接受過人權觀察組織的採訪,並伴隨着一部由第二代查戈斯羣島人執導的紀錄片以及一系列建議,包括賠償和恢復返回權。房間裏的氛圍大多是充滿希望的,即使一位名叫弗蘭基·邦唐的演講者,一位於2006年來到英國的54歲人士,提醒聽眾政府是如何對待社區的,包括他們被描述為“泰山”和“星期五男人”。
當椅子被收集起來,邦唐普斯準備離開時,他總結了情況。他問道:“我們的人民為了西方的防禦而犧牲了,他們得到了什麼回報呢?”“我們被流放了。”
克羅利的布羅德菲爾德社區中心。攝影師:卡爾佩什·拉蒂格拉,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在人權觀察組織會議大約一個月後,低雲籠罩着克羅利的布羅德菲爾德社區,那裏居住着許多查戈斯人。另一場聚會即將在另一個社區中心開始,這是查戈斯人日曆上的每週亮點之一。椅子迅速填滿了“老年午餐俱樂部”,幾個小時的食物、交談、祈禱和賓果遊戲。讚美音樂從一個手提包形狀的揚聲器中播放,而在隔壁廚房,女性們在攪拌着巨大的鋼鍋裏的魚和米飯。
一些人正在享用這頓飯,包括邦唐普斯,最近曾拜訪過議會大廈,將人權觀察組織的調查結果呈現給幾位國會議員,並重申他們的要求。這些要求包括對他們在被迫流離期間和此後遭受的身體、心理和經濟傷害進行全額賠償。查戈斯人還重申他們有權永久返回這些島嶼。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他們將向聯合國大會的代表做類似的演講,在紐約的一場聯合國會議上。
兩年前建立午餐俱樂部的人之一,克里斯汀·卡託(Christine Cateaux)在參加者進入時向他們致意,詢問他們在住房、福利和健康等問題上的進展情況。40多歲的卡託頭髮中有銅色的亮點,她並非出生在查戈斯羣島,也從未去過那裏。但她發現自己在義務基礎上承擔了克勞利社區的行政需求。她與這些島嶼的聯繫是通過她的母親。在20世紀60年代的某個時候,當英國人清理這些島嶼時,她的母親曾試圖在毛里求斯逗留後返回家園。她被告知美國國旗已經插在那裏,她不能回去。
卡托出生並在毛里求斯長大。她直到成年後才知道查戈斯人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她的母親保護家人不受這段歷史的影響。在英國政府決定讓查戈斯人有資格獲得英國護照後,卡託為了400英鎊的機票存了錢,最終來到了克勞利。
卡託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 for Bloomberg Businessweek午餐進行時,兩位查戈斯族長雷蒙德和科琳走出走廊。卡託為這兩位婦女充當翻譯,她們像其他在島上長大的人一樣,講查戈斯法語克里奧爾方言。她們沒有提供自己的姓氏。
英國政府沒有提出有關搬遷的官方説法,除了基本的承認,即英屬印度洋領地將其寫入法律。人權觀察報告重述了1971年BIOT專員實施的措施,禁止任何人未經許可進入或留在這些島嶼上。它基本上告訴查戈斯人離開,並阻止任何可能暫時離開的人回來。報告記錄,那一年,英國甚至圍捕並殺死了查戈斯人的狗,先是用子彈,然後是尾氣。
雷蒙德,70多歲,回憶起食物和衣物的運輸停止了。人們依靠魚和椰子來生存。最終,在1973年,最後一批查戈斯羣島居民被迫登上船隻,在整個羣島之間來回穿梭,最終登陸毛里求斯。獨立的電影製作人、記者和非政府組織記錄了查戈斯人在這次強迫遷徙中遭受的苦難,包括一些人與牲畜共享居住空間。一位接受人權觀察採訪的消息來源記得兩名旅客在船上死亡。當船隻最終抵達毛里求斯和塞舌爾時,查戈斯人被迫自行前往貧民窟。
科琳,60多歲,出生在迭戈加西亞,12歲時抵達毛里求斯。她在那裏結束了教育,開始從事清潔工作來養活父母。她並不特別想搬到英國,只是在患上腦部受傷後才去了那裏。雷蒙德回憶起自己是最後一批離開島嶼的人之一。她説當時懷孕了,在船上生下了孩子。她沒有詳細説明。
從主房間傳來喊聲,表明賓果遊戲已經開始。卡特歐斯看着雷蒙德和科琳站起來加入遊戲。“一遍又一遍地聽到那些故事——我們希望人們知道我們所遭受的苦難和一切,”她説。“但這並不是我們喜歡聽到的事情,因為這是非常感情化的。你會感到悲傷。”
查戈斯羣島人家中的佈置展示了英屬印度洋領地的國旗。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彭博商業週刊2002年,亨利·史密斯當時是西蘇塞克斯郡議會的成員,該郡包括克勞利。在那一年,英國政府通過了一項法律,為查戈斯羣島人開闢了通往英國公民身份的途徑。他回憶起,一羣查戈斯羣島人,其中許多人不會説英語,出現在蓋特威克機場。他們拿着新護照,但對如何在他們現在的國家生活一無所知。在這羣人在機場睡了幾個晚上後,當地政府介入並找到了緊急住所,包括在克勞利。
幾年後,史密斯成為了保守黨的國會議員。自那時以來,他一直在為查戈斯羣島人重返島嶼的權利而努力。在擔任13年職務後,他準備在下一次預計明年舉行的大選前辭職。他承認在那段時間內查戈斯羣島人的處境不太可能改變。“當然,已經取得的進展進展緩慢,我仍然對此感到困惑,”他説。然後他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查戈斯羣島人的數量相對較少,“查戈斯羣島似乎總是成為大國之間的棋子。那些幾百年來一直是他們土地的人似乎總是被忽視。我認為這是一個繼續至今的絕對悲劇。”
邦唐普斯是接受政府公民身份提供的人之一,他於2006年抵達,希望為家人提供比毛里求斯更好的生活。“這是我們來到這個國家的主要目標——工作,努力為下一代做到最好,”他説。最初的幾個月很具挑戰性。他只能偶爾找到工作,直到在蓋特威克機場找到了一份清潔工作。他在那裏工作了十年,然後轉到醫院工作。經過許多加班後,他終於能夠把家人接過來,但他的母親仍然獨自留在毛里求斯。“我媽媽一直説這個護照是個詛咒,”他説,然後不得不停頓一下。“她説這個護照毀了我們的家庭。”
Bontemps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彭博商業週刊歷史上,英國在面對其殖民過去的不義時往往傾向於否認。要求道歉和賠償的呼聲大多被忽視。查戈斯羣島人是少數在帝國時代受到傷害後獲得賠償的羣體之一。1973年,英國向毛里求斯政府支付了65萬英鎊,用於查戈斯羣島人的重新安置,幾年後分發給了大約600個家庭。1982年,英國再次向毛里求斯政府支付了400萬英鎊,以供分發。最後,在2016年,時任保守黨首相特蕾莎·梅的政府承認查戈斯羣島人被驅逐是“錯誤的”,併為在英國和海外居住的人留出了4000萬英鎊。
當卡特奧第一次聽説這4000萬英鎊時,她以為每個查戈斯羣島人都會收到這麼多,作為幾十年流亡的補償。“宣佈我們將獲得賠償,但這不是賠償,”她説。也就是説,這筆錢不是賠償金,旨在全面彌補驅逐及其遺留問題;相反,它是為了幫助社區團體避免諸如無家可歸和孤立等問題。
為查戈斯羣島人服務的團體花了多年時間努力獲取這些資金。根據政府數據,外交部直到2020年11月才向第三方撥款,而今天,4000萬英鎊中不到100萬英鎊已經花出去。老年午餐俱樂部是少數獲得資金的倡議之一,卡特奧於今年5月通過向薩塞克斯社區基金會申請獲得了其中的一部分20,000英鎊。她談到午餐俱樂部的資金時説:“這只是小錢,對吧?”她計算出這筆錢將不到六個月就用完,之後她可以申請更持久的資助。
這4000萬英鎊將在10年內花完。 外交部沒有回應有關為什麼這麼少的錢被花掉,或者承諾是否會在2026年到期的評論請求。 外交部發言人在一份書面聲明中表示:“英國已經明確表示對上世紀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查戈斯羣島人被驅逐的方式深感遺憾。我們仍致力於支持查戈斯羣島人無論他們在哪裏生活。”
卡特奧夢想着查戈斯羣島人被配備有口譯員、法律顧問和聯絡官員的辦公室,一個、兩個或三個,以指導他們穿越英國官僚機構的迷宮。 這可能不太可能,但已經有跡象表明有所行動。 九月份,委員會在克里奧爾語的查戈斯方言上線了一個網頁。她説:“進展很慢,但一定會有所進展。”
2016年資金中最大的一部分用於所謂的文化遺產訪問,該計劃於次年啓動,允許查戈斯羣島人訪問該羣島約一週。 這些訪問在新冠疫情期間停止了,至今未恢復。邦唐普斯説這些旅行可能是一種諷刺的殘酷。 一位長者向他解釋説:“這就好像你在商店裏展示一塊蛋糕,你只能看不能吃。” 邦唐普斯説的結果是:“他們去那裏待幾天,回來時會更糟。”
Yolande Appaddoo幾年前參觀查戈斯羣島時留下的一張紀念照片。Appaddoo站在右邊,穿着一件白色襯衫。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彭博商業週刊今年8月,英國發佈統計數據顯示,從去年11月(當時放寬了查戈斯羣島出生直系後代的公民身份資格)到6月,已有2000多人申請並獲得批准。
新的英國公民到達克勞利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們還沒有收到新的抵達者,”克勞利自治市議會領導邁克爾·瓊斯説。議會在其公開信中警告的財政危機並不會立即發生,但他説,“我們之前表達的擔憂仍然存在。”
到了9月,Cateaux再次在協助記者翻譯。她將協助採訪72歲的約瑟·雅克和出生在毛里求斯的查戈斯裔父母的79歲的Yolande Appaddoo,後者是在羣島長大的越來越少的查戈斯人之一。Cateaux渴望在年底之前休假一個月或兩個月,但看起來不太可能。在前往Appaddoo家會見長者的途中,她遇到了一個戴着國民健康服務(NHS)掛繩的熟人。Cateaux離開時承諾幫助安排社區的流感疫苗接種。
Appaddoo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彭博商業週刊Appaddoo和Jacques將談論他們在成長過程中經歷的社區以及他們對島嶼生活的瞭解。Appaddoo上次訪問是大約五年前,當時還在進行傳統遺產之旅。坐在客廳裏,微弱的陽光透過紗簾灑在角落裏的塑料向日葵上,他們兩個回憶起了Appaddoo説她沒想到在這個年紀還能再次看到的島嶼節奏。笑着,她和Jacques描述了每個星期六,社區會聚集起來跳島嶼的傳統音樂Sega tambour Chagos。有時,如果兩個人爭吵,一個人會用歌聲表達他們的不滿,另一個人必須用自己的故事來完成這首歌,作為解決爭端的方式。“你看她的臉是如何明亮的,”Cateaux説,當Appaddoo翻閲她的記憶時。
Jacques攝影師:Kalpesh Lathigra,彭博商業週刊Appaddoo很難回憶起她在傳統遺產之旅中看到的島嶼的確切樣子,但她回憶起了一些片段,包括呼吸海風,查戈斯人相信這對身體有療愈作用。“這完全不同——你會被改變,”Cateaux解釋並補充説,“她説那裏很美。”然而,更多細節並沒有透露出來。Appaddoo有一個葬禮要參加,這是社區最近幾周的第三個葬禮。
互聯網上有一些引人入勝的照片展示了查戈斯羣島的景象。這些照片並不是由查戈斯人拍攝的,而是由遊艇上的乘客拍攝的,他們可以在一些島嶼上停留長達四周的時間。博客文章展示了人們舉起比他們的軀幹還大的金槍魚,旁邊是一望無際的綠松石淺灘,上面是多彩的珊瑚礁和白色沙灘,環繞着一個瀉湖。
“言語無法描述它的美麗,”一篇來自2007年的帖子寫道。“我們就是不想離開!” —與 吉爾達·迪·卡利**閲讀下一篇: 為什麼英國保守黨對歐洲人權法院感到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