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最大洗錢案嫌疑人如何花費數十億美元 - 彭博社

王德海，左下角，是中國通緝的人之一，與陳慶元左上角、蘇建峯右邊和蘇文強中間一起在新加坡被捕

馬克·哈里斯攝影插圖；照片來源：中國警方在線微博賬號（3），安溪縣公安局，法拉利，蓋蒂圖片社（2）

五年前，王德海已經在中國逃亡。中國警方因其涉嫌參與非法賭博集團而懸賞通緝他。

來到新加坡後，王德海和妻子成立了一個家族辦公室，他獲得了就業準證，有權在這個城市國家居留。他們在瑞士信貸銀行開户，夫婦倆拿到了塞浦路斯的避税天堂護照。34歲的王德海在烏節路地區豪擲2300萬新元（合1720萬美元）購買了一套公寓，並持有約280萬美元的加密貨幣。

王德海的理想世界在8月份崩潰，當時他是中國籍被捕和被控的10人之一，這是該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洗錢案。當局已經查封了價值超過28億新元的資產，包括金條、珠寶、62輛汽車和152處房產。這個數字可能還會上升，因為許多嫌疑人仍在逃。

資產被查封或被下發禁止處置令，涉及反洗錢調查。來源：新加坡警察部隊這些查封行動在有序國家引發了震動，促使對被濫用以允許在一些世界最大的銀行中洗錢的政策進行審查。警方在高檔社區展開的突襲也凸顯了新加坡因為開放邊界而付出代價，正當一些涉嫌有污損資金的富裕中國人正在尋找可以存放他們資金的地方。

“存在足夠的風險或明顯問題，需要對這些人及其資金的來源進行更嚴格和重要的盡職調查，”總部位於新加坡的瑞鉑（控股）有限公司的董事總經理克里斯托弗·利希表示，該公司是一家研究和風險諮詢公司。

幾十年來，新加坡已經採取措施吸引超級富豪，催生了一個使其成為地球上最富有國家之一的金融業。慷慨的税收激勵措施和提供長期居留途徑的計劃取得了豐厚的回報，促使像詹姆斯·戴森（James Dyson）和雷·達里奧（Ray Dalio）這樣的億萬富翁設立了家族辦公室。由資金管理部門監管的資產在七年內幾乎翻了一番，達到3.65萬億美元，其中約四分之三來自國外。

中國對新加坡的投資不斷增加

風險更大

來源：新加坡統計部門

注：中國數字包括香港

最近，一波中國投資者抵達新加坡，逃離了從科技到房地產等行業受到的嚴格的疫情限制和打擊。對他們來説，新加坡是一個自然的選擇，因為華人約佔人口的四分之三，普遍使用普通話。自2019年以來，來自中國大陸和香港的直接投資增加了79%，達到193億新元。私人酒吧和鄉村俱樂部受益於支出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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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意外的突襲行動如今正在引發對所有這一切的重新思考，跡象表明髒錢正加入到了趕往新加坡的合法企業之中，現金最終流入了從瑞士信貸到花旗集團等全球銀行。

受到審查的政策包括家族辦公室計劃，政府表示至少有一名被告可能設立了一個獲得税收優惠的辦公室。根據彭博社的文件和知情人士透露的信息，這10名被告中至少有5個家族辦公室。目前尚不清楚這五個辦公室是否都獲得了税收優惠。截至2022年底，來自世界各地的超過1100個家族在新加坡設立了這些機構，幾乎是2020年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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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被告還投資於現有公司或成立自己的企業以建立聯繫。例如，根據勞工部的記錄，王德海的就業通行證有效期至2024年6月，他投資了Delibowl Pte，一家中國餐廳連鎖店。

另一名被告蘇海津，40歲，於2021年成為上市餐飲公司No Signboard Holdings Ltd.的董事，此前通過一家由首席執行官林永心控制的實體投資了650萬新元。蘇還持有或曾持有其他七家公司的股份，根據文件顯示。

蘇海津被警方逮捕的豪宅。攝影師：Ore Huiying/Bloomberg蘇海津從他租住的豪宅陽台跳下後，雙腳骨折，手腕受傷，因為他的兒子提醒他警察已經到了。現在，他面臨在新加坡洗錢的指控，使用非法賭博活動的利潤。蘇在新加坡被逮捕時，他和妻子名下的資產總值為1.71億新元。他的律師未回覆郵件請求置評。

王德海在中國被通緝，他聲稱這不是因為非常嚴重的罪行，根據他提交給法庭的書面文件。儘管他承認自己從2012年到2016年參與了菲律賓的遠程賭博，但他認為那在那裏是合法的，根據10月12日的文件。在中國，網上賭博是非法的。

Delibowl的老闆廖傑瑞和No Signboard的Lim因操縱價格而被控後休假，他們未回覆置評請求。

新加坡已經承認在試圖阻止洗錢者獲得這些工作準證方面面臨的挑戰。一些人可能假裝受僱於休眠公司，或者經營掩蓋非法所得流動的活躍公司，人力部長陳思倫在十月告訴國會。

“一些人可能濫用工作準證框架進入新加坡從事非法活動，比如目前的洗錢案件，”陳説。“犯罪分子將不斷尋找新的方法來規避我們的法律和法規，並隨着時間的推移更新他們的方法。”

新加坡警方破獲大型洗錢案（視頻）

新加坡還在調查一個鮮為人知的漏洞的影響，這個漏洞幫助許多被告開始了業務。根據新加坡法律，外國人必須僱傭一名公民或永久居民作為授權代表來設立公司。為了滿足這一需求，一些本地人已經成為連續董事，代表着數百家公司。

王俊傑就是一個典型例子。這位新加坡人是200多家公司的董事、股東或秘書，並且在至少九家與被捕人員有關的公司擔任過角色 — 大部分最近他已經離開了這些公司，根據公司文件。

與另一名被告張瑞金有關的一家公司有兩名來自名為VentureHaven的公司秘書，該公司聲稱可以在不到24小時內完成業務註冊，根據其網站。這兩名秘書 — Koh Teng Teng和Safura Binte Sa’ad — 分別在各種公司擔任超過3500個職位。包括王俊傑在內的這些公司官員沒有被指控任何不當行為。

張瑞金的律師表示他們無法發表評論。王俊傑拒絕置評，VentureHaven未回覆要求其兩名員工發表評論的請求。

“你有數百家公司使用相同的地址，”在某些情況下在短時間內建立，Moody’s Analytics Inc. 亞太和中東地區金融犯罪實踐組負責人蔡俊宏説。“這是用來做什麼的，我們不知道。”

大企業

與被指控的公司有聯繫的公司秘書或董事擔任多個角色

來源：新加坡會計與企業監管局

注：截至2023年12月1日的數據

在新加坡註冊了近60萬家實體——約佔每10名居民中的一家——公司註冊是一項大生意。去年，彭博新聞 報道 另一名人士在新加坡擔任了200多家公司的公司秘書，其中包括那些被美國和英國制裁的緬甸大亨擁有的公司，因為他們與軍政府進行軍火交易。

“這個行業確實已經發展起來了，”蔡説，並補充説，許多初創公司通過在新加坡以本地秘書的名義控制的業務來試水。但“好的和壞的一起出現。”

有關當局表示，沒有限制 董事職位數量符合國際標準，並且99%的董事擔任的公司少於10家。儘管如此，當局表示，他們正在考慮限制，並計劃在明年提交議會的提議規則變更。

新加坡也在關注與被指控人員有業務往來的銀行。被捕的一人Vang Shuiming 在瑞士信貸銀行持有9200萬新加坡元，而瑞士的Julius Baer Group Ltd. 為他保管了3300萬新加坡元。

花旗銀行和新加坡的DBS集團控股有限公司、華僑銀行和大華銀行也為被告中的一些人提供了銀行服務。新加坡最大的銀行DBS表示，其暴露額近1億新加坡元，主要來自房地產融資。大華銀行的暴露額微不足道，一位發言人表示。華僑銀行首席執行官Helen Wong表示，該銀行的暴露額微不足道。花旗銀行在一份聲明中表示，致力於打擊洗錢行為，確保最高標準的治理和控制。這家總部位於紐約的銀行表示，一直在與當局合作，加強和保護金融體系的完整性。瑞士銀行Julius Baer拒絕置評。

銀行競爭

“大額存款會吸引銀行之間的激烈競爭，”Blackpeak的Leahy説道。“如果這些人拿着100萬美元來，他們可能會被拒之門外，但他們拿着10億美元，銀行就會鋪好紅地毯迎接他們。”

新加坡金融監管機構新加坡金融管理局表示，正在與銀行“接觸”，同時讚揚一些未透露姓名的銀行提出了有助於警方的警示。據知情人士透露，一些銀行已經在預期中央銀行的現場檢查，以審查對嫌疑人的任何暴露和客户審查的整體處理情況而加強了控制。彭博新聞在十月份報道，瑞士銀行瑞士信貸是首批接受檢查的銀行之一。現在隸屬於瑞士聯合銀行集團的這家瑞士銀行拒絕置評。

被捕者之一，龐水明，與瑞士信貸銀行持有9200萬新加坡元。攝影師：Nicky Loh/Bloomberg閲讀更多： 新加坡將調查瑞士信貸等銀行涉及的重大丑聞

私人銀行家也涉嫌參與其中。據宣誓書和知情人士透露，曾在花旗集團擔任財富銀行家的王啓明與所謂的福建幫派中至少一名成員有合作關係，這個幫派得名於所有10名被告的家鄉福建省。新加坡花旗集團發言人提到了之前的聲明：“涉及的個人自2022年4月以來就不再是我們的僱員。我們不對法院審理中的事項發表評論。”

王啓明已獲保釋，尚未被起訴，無法聯繫到他置評。

儘管最近的逮捕行動導致僅在銀行賬户中就查獲了超過10億新加坡元，但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據警方稱，至少還有8名嫌疑人在逃。

“隨着我們的進一步調查，可能會有更多的逮捕和資產被查封，”第二家政部長約瑟芬·張説。

她表示，新加坡警方早在2021年就發現了與福建幫派有關的可疑交易，並在次年展開了全面調查。當局決定等待足夠的證據，以確保能夠逮捕儘可能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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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稱洗錢案是新加坡過去十年發生的一系列醜聞中的最新案例，這在犯罪罕見到人們在擁擠的食品中心毫不猶豫地留下貴重物品的地方是不尋常的。與馬來西亞國家基金1馬來西亞發展有關的洗錢規則被違反，還有德國公司Wirecard AG。在這些案例中，銀行家被禁止從事該行業，或者涉及的貸款機構被罰款。

當然，洗錢並不是新加坡獨有的。根據聯合國毒品和犯罪問題辦公室的數據，全球每年洗錢金額達8000億至2萬億美元，佔全球國內生產總值的2%至5%。根據巴黎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和巴塞爾治理研究所的報告，新加坡被評為打擊非法資金的能力高於平均水平。儘管該國的優勢包括瞭解風險和國際合作，但需要改進的領域包括對房地產經紀人等中介的監管。

巴塞爾治理研究所的AML指數項目經理Kateryna Boguslavska表示，最新的洗錢案證明了巴黎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指出的缺陷“仍然相關”。

“新加坡反洗錢/反恐融資的監管制度符合FATF標準，”MAS和內政部在回應彭博社的提問時表示。政府“正在努力全面有效地實施”FATF關於房地產經紀人、珠寶和貴金屬交易商盡職調查要求的建議，並加強了對該行業的監督。

對如此多高端房產的查封引發了人們對房地產經紀人是否在發現紅旗時過於放鬆的質疑。本地行業監管機構房地產管理局正在調查是否發生了任何疏忽。即將離任的央行行長拉維·梅農表示可能存在問題。

王德海在新加坡烏節地區豪華購買了價值2300萬新元（1720萬美元）的公寓。攝影師：Ore Huiying/彭博社“房地產經紀人有責任注意可疑交易。他們是否都做得很好？我認為不是，這是我們需要關注的一個領域，”他在接受彭博電視的哈斯琳達·阿敏採訪時表示。

在2025年全球金融犯罪監察機構進行新一輪評估之前，新加坡保持其良好聲譽至關重要。到那一年底前必須舉行一次大選，財政部長Lawrence Wong有望接替李顯龍總理成為執政黨領導人。隨着富裕的新移民在從汽車到房地產的一切上揮霍，不斷擴大的財富差距必將成為一個備受關注的選舉議題。

“新加坡吸引來自該地區和其他地方的資金的能力意味着它有責任確保其反洗錢控制有效，”總部位於倫敦的全球打擊金融犯罪聯盟主席約翰·庫薩克表示。這些控制的目的是“追蹤資金並剝奪犯罪分子這些資金。這似乎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至於總理李，他表示洗錢案並不是醜聞，而且“體系”是乾淨的。

“如果我的體系被腐敗，那我就麻煩了，”他在上個月的彭博新經濟論壇採訪中説。“這是一個刑事案件。犯罪分子做壞事。我們發現了，我們對此展開調查”並在法庭上起訴他們。

資金流動

隨着資金流入新加坡，官員們辯稱幾乎不可能抓住所有利用漏洞的人，或者抓住那些假冒身份進入的人。儘管這些人在中國被通緝，但根據當局的説法，他們中的10人獲得了各種簽證以在新加坡逗留或工作，因為他們中沒有人在國際刑警組織紅色通緝令名單上。陳慶遠、蘇文強和蘇建峯在新加坡被抓後被控在中國通緝。

蘇建峯的律師未回覆置評請求。陳的法律團隊表示他將提出辯護意味着他想對指控進行辯護。蘇文強的律師表示他們正在“考慮客户的選擇”。

“沒有‘靈丹妙藥’可以完全阻止不良資金滲透，責任必須在整個生態系統中公平分配，”安永(Ernst & Young)東南亞金融服務風險管理負責人Radish Singh表示。

在新加坡過着奢華生活

據稱洗錢者居住在唐林、烏節和納西姆等地區——這些高檔地段的公寓往往價值數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新加坡城市更新局；彭博新聞社看到的宣誓書和商業記錄

注：中位價格是基於2022年9月至2023年9月間所有公寓銷售計算得出的

這些查封行動突顯了新加坡流通的財富之巨。據彭博看到的官方和房產記錄顯示，被告擁有的財產涵蓋了從聖淘沙島上一個封閉社區內的豪華別墅，到商業區中心的多座百年老店屋。被查封的物品包括164塊豪華手錶、294個手袋以及成千上萬瓶酒和葡萄酒。

42歲的汪水明持有土耳其、柬埔寨和瓦努阿圖的護照，據警方稱，他為新加坡河畔Canninghill Piers的10個單位的購買提供了資金，該公寓目前正在建設中。

汪水明攝影師：731的圖片插圖；來源：淄博市公安局汪和其他被控的人目前被羈押在樟宜監獄，這與他在2020年底以每月15萬新元的租金租下的位於高檔畢曉普門(Bishopsgate)地區的約17,200平方英尺的豪宅形成了鮮明對比，租賃數據顯示。根據他的律師Wendell Wong來自Drew & Napier LLC的説法，他希望提出抗辯。Wong拒絕就其他問題發表評論，理由是案件仍在進行中。

一些嫌疑人的房屋在最近的訪問中至少有四輛車停放在車道上，從法拉利到勞斯萊斯不等。據中國當局和媒體稱，所謂的鴻利在線賭博集團負責人王斌剛租住的豪宅就在唐林社區，距離李總理的家步行可至。王斌剛是一名在逃嫌疑人，無法聯繫到他進行評論。

警方在新加坡一名涉嫌洗錢案的嫌疑人住所查獲的一輛勞斯萊斯汽車。攝影師：Ore Huiying/Bloomberg打擊行動甚至對當地經濟產生影響。豪宅交易放緩。在私人聖淘沙高爾夫俱樂部，會員費已飆升至60多萬美元，包括蘇海津在內的該案的五名嫌疑人已被列入違約名單。

閲讀更多： 中國超級富豪推動新加坡高爾夫會費飆升至61.8萬美元新加坡正在成立一個跨部門委員會，專注於改進領域，並將考慮是否需要進一步收緊其移民程序。工業和貿易部國務部長陳宗興告訴國會，政府還在審查授予税收優惠的家族辦公室的審查流程，以確保其足夠嚴格。據知情人士透露，警方正在與香港和中國大陸等海外執法部門合作處理此案。

對於這個蓬勃發展的金融中心來説，這都是一個微妙的平衡之舉：新加坡希望保持開放的邊界以吸引超級富豪，同時又要有足夠的控制措施來檢測腐敗資金。張長官警告説，“不要做出‘膝跳反應’，也不要讓規定過於嚴格。”

Blackpeak的利希預計不會有重大變化，儘管涉及的資金和資產數量巨大。

“他們可能會加強一些監管措施，但隨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因為流經新加坡的絕大部分資金都是合法的，”他説。“如果他們做得太多，整個金融系統就會陷入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