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空山靈雨》、《山中傳奇》時的震撼，原來華語電影還有這樣的美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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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日本人整理胡金銓口述寫的《胡金銓電影作法》，跟這紀錄片對着看更有意思。

還記得早年第一次看到《空山靈雨》、《山中傳奇》時的震撼，原來華語電影還有這樣的美！對沉醉於中國古典詩詞的人，這不就心目中是中國古典美的完美再現？！相比那一陣把我看噁心的央視版《笑傲江湖》，同樣美景如畫，給人感受卻完全不同，前者的取景還是在韓國。即使後來的《陰陽法王》，王祖賢出場一樣震到我，比《山中傳奇》裏張艾嘉也不差，大概這才是中國古典美人出場應該有的樣子吧？哪怕《倩女幽魂》裏她再漂亮，也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這就是導演有別。

那本書講了很多技術想法，不過我只想説，賦予技術精氣神的思想氣質才是真正硬核，從舊時代過來的胡金銓，對中國古典美有太多直接體會——這種美學不囿於服裝、建築、技術細節，這是表；更多還在於人物的氣質、言談舉止行事邏輯節奏張弛，在不同的天光雲影下不同的情緒，從容、開懷、驚懼或其他，這是裏。古時中國人講究順應天地自然，看他的電影就感覺人在那個天地中極協調。胡金銓的古典文學修養極好，對現代技術又極有想法。反觀如今許多武俠片、古裝劇，哪怕資金技術場面舞美都花了極大力氣，卻總不是個味，大概後來者導演的古典文學修養太差，視覺上，對古典審美的概念停留於表象，大紅大綠金碧輝煌或者竹林就覺得夠了；人物的語言性情舉止乃至思考邏輯氣質，都是現代人的，甚至還是流量鮮肉的，看着都彆扭，當然可能導演本來就打算把現代邏輯塞進古代故事，諸如事了“不殺”之類奇葩；也可能他們學飽了西方美學和現代技術手段，但並沒底氣能力再現中國古典美，畢竟他們思想定型的時代不同以往了；或者根本就沒這打算，只要能票房或西方喜歡就好。只是要借舊瓶賣新酒，也不能光賣瓶子吧，酒味多少純正點不好？

不過學到追求氣韻的李安例外，也有些古裝劇會上半文不白的台詞，那又怎樣？現代邏輯念文言台詞而已，説到底，後來者沒有親歷過古典中國的最後餘韻，自己的人文底子和文學想象力又不夠，審美想象力能停留在視覺技術已經難能可貴，古典的思維邏輯古典氣質對他們來説大概無法可想，演員更不用説。這種差別，大概還能從《霸王別姬》和該導演之後影片的區別看出來，據説拍《霸王別姬》時還有導演那位舊學深厚的父親把關，之後沒了，就圓環套圓環了。雖然導演自述從小也在詩書里長大，比如晴天早上母親會念“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等等，但感覺他也就學到點樣子。

後來慕名看過《刺客聶隱娘》，風景是美的、細節也是講究的，整體氣質比較特別，時不時像個文藝片，此外都是彆扭的。大概只有胡金銓那樣的絕世高人，才能出手即通殺文藝商業吧。

又想到費穆的《小城之春》，那得另説了。

不過未必非得舊時代過來人才有這個本事，去年春晚的《青綠》不美麼？

説到底，時代喧囂浮躁，生意電影更願緊握簡單保險的符號密碼，沉得下心義無反顧又有足夠修為的人，才能真正提煉出中國美學的精氣神，這是一種精神傳承，不限於時代表象，《流浪地球》很現代，不也很中國嗎？

廢話了這麼多，其實就是想説，無論古典現代，能把握到中國的活的精氣神內核的導演，才是真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