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王國論”與“邊疆論”的主奴辯證法——西方“入關學”的啓示_風聞
工业党经济学-03-27 11:24
(本文是受到 @伍麥葉的熏籠精 的《中央王國論裏對中國人民最大的惡意是什麼?》一文啓發而作)
作者的文章總是這麼富有思辯性,而且在反覆鋪陳中螺旋式地接近問題的本質,卻總是沒有明白地、決定性地點出西方思維的那一本質。既讓人想快速看到大結局,但又沉迷於作者對西方光怪陸離思路的解説中不能自拔,給人一種面對清真寺繁複紋樣般的美感和無力感。
多虧了作者的細緻闡述,中央王國論的主要論點已經明確了:
在客觀性質上——
(1)中國是美好的(富庶繁榮和平理智的人間天堂);
(2)中國是弱小的(商業、技術、軍事上往往被外部民族超越而孱弱落後,易於被外來民族征服,不敢或不善作戰);
在主觀心理上——
(3)中國是自大的(天朝上國,華夷之辨);
(4)中國是愚懦的(對外部世界無知,不敢接觸外來事物);
在空間關係上——
(5)中國是封閉的(龜縮於長城之後、恐懼外來污染,長城阻擋蠻夷);
(6)中國是內向的(不願對外征服,專注於自身事務,長城圈禁自身);
在時間過程上——
(7)中國是永恆的(無始無終,同化征服者);
(8)中國是停滯的(沒有發展,循環往復);
在價值判斷上——
(9)中國是普世的(仁義禮智信,温良恭儉讓,而且很重要的是,西方人堅持説,中國人自認普世);
(10)中國是孤僻的(不承認個體自由和帝國征服的普世叢林法則,事實上西方人否定中國人的普世自信,而認為蠻族的才是普世的)。
中央王國論之於西方世界,是一種暗含着主奴辯證法矛盾對立雙方相互轉化的特殊“邊疆論”(特納《邊疆在美國歷史上的重要性》):
(1)在一般的邊疆論中,邊疆是蠻荒的、有待文明去征服的,是非辯證法的簡單“我者-他者”對立。
(2)而在中央王國論中,中央王國貌似是文明的,而作為“我者”的西方文明則是蠻夷的;
(3)但在理論內核上,又隱含着中央王國轉變為被征服對象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並通過這種理論和實際上的征服行動實現主奴關係的轉化和矛盾的融合昇華——西方通過征服中央王國的核心理念,實現了自身價值觀念的普世化(借殼上市),同時繼承了中央王國的普世性、正統性、永恆性,以及號令全球的龐大實力和三千威儀(如同亞歷山大大帝征服波斯)。
(4)從前述中央王國論的諸種二律背反可以看到,二律背反中**“陽”的一面就是中央王國長期君臨為“主”的理由**,而**“陰”的一面則是她將要被擄為奴的證明**。
西方文明為什麼要開發這種**西方式的“入關學”**並將其變為顯學呢?理由:
(1)維繫“我者-他者”的**“邊界感”**;
(2)在地球已然充滿、宇宙尚未展開的現實中保持無盡開放、但又具有某種終極性和宿命性(末日之戰Armageddon)的**“邊疆感”**;
(3)在日益承平的文明化過程中保持謙卑性、外向性、血腥味、神秘感的**“征服感”和“蠻夷感”——“我,蠻夷也”,實際上就像滿清入關後保留剃髮習俗一樣是對自我的確認和堅守**。
怎麼破?實際上我認為中央王國論並非全然荒誕,中國確實有歷史地理所塑造的內向性特徵。儘管並非我們祖先的本意,而是確實面臨不可逾越的地理和技術困難,但在當下的新技術條件下,仍然是我們需要從文化心理上“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地進行適應性變革的,差不多也就是中國版“入關學”的那種“自我蠻夷化”心理調適。但辨偽和辯誣仍然是十分必要的(向作者致敬):
(1)中國是弱小的嗎?中國經濟和軍事實力已然傲視羣雄,有捍衞國家利益的堅定決心,且對外戰績不俗。中國只是謹慎使用自己的能力,不濫施暴力,不欺凌弱小,以使中國的王道可大可久。
(2)中國是愚懦的嗎?中國人剛健進取,走遍世界,善於學習,取長補短。
(3)中國是內向的嗎?中國人開放豁達,有長城,但更有絲路。
(4)中國是停滯的嗎?中國五千年曆史是一個螺旋上升的過程,領土陸續擴張,制度漸次演進,技術不斷革新,文化日益發達,只是外人還需要科普中國歷史文化,我們自己也需要更具有世界性的歷史文化表達。不僅如此,中國還將引領第四次工業革命,人工智能、量子計算、可控核聚變、空天飛機、人造澱粉、綠色能源體系等等科技創新在中國不斷取得突破、轉化為現實生產力,改變着人民的生活。
(5)中國是孤僻的嗎?中國文化內核的和平包容、人本主義、求實進取精神是全人類的寶貴榜樣,是引領世界走上現代化的康莊大道的一道曙光。無論如何,人本的、辯證的、進步的思想總比神本的、獨斷的、反動的思想具有更強的人文普世性。
總而言之,我們需要在話語上和實力上保持存在感、在場感、交往感,使外邦人感受到中國的可親、可敬、可信、可畏、可學。那麼,就需要一方面張揚中華文明的優秀內核,另一方面駁斥附加其上的種種污名,作者的努力為我們在西方思想迷霧中指明瞭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