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爭:永遠改變的人生——《華爾街日報》
By WSJ Staff
一位年輕母親仍在尋找失蹤的丈夫。一位從廣告牌製作人轉為士兵的男子帶傷堅守前線。一位老奶奶被迫離開生活多年的家園。面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人始終頑強抵抗,捍衞國家主權,擊退了體量遠超自己的鄰國進攻。然而過去一年間的堅韌抗爭代價慘重——數百萬人流離失所,數千人喪生,國土滿目瘡痍。
安娜·扎伊採娃
自五月與兒子離開馬裏烏波爾後,安娜·扎伊採娃移居德國,並輾轉多國奔走呼籲,希望國際社會關注仍被俄羅斯關押的5000多名烏克蘭人。
她23歲的丈夫基里爾正是其中一員,這位保衞馬裏烏波爾的亞速團戰士於五月被俘——當時的影像資料證實了這一點,但扎伊採娃表示至今不知其下落。她在烏克蘭政府協助下向俄方打探消息,卻被告知丈夫不在俄方關押名單中。九月份獲釋的烏克蘭士兵稱曾見過其丈夫,但之後再無音訊。
在亞速鋼鐵廠的地堡裏,她經歷了飢餓、寒冷和轟炸。因嚴重消瘦導致腎臟問題,她不得不接受治療。她表示仍存在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狀,目前正接受心理治療。她的兒子每當聽到巨響就會哭泣。
她表示極度渴望再次見到丈夫,但不敢返回烏克蘭。她希望能確保兒子的安全。她説,那裏“不是小孩子該待的地方”。
——馬修·盧克斯摩爾
康斯坦丁·‘尼莫’·魯薩諾夫
康斯坦丁·魯薩諾夫從商店招牌製作人轉型為排長,九月因小隊觸發地雷受傷,數週後便重返戰場。
圖片來源:《華爾街日報》埃馬努埃萊·薩託利(2張)俄羅斯入侵時,康斯坦丁·魯薩諾夫正經營一家制作商店招牌的小企業。他將家人送出國後加入志願部隊,因為這是最快獲得步槍的途徑。
被問及入伍時是否有化名,他用烏克蘭語回答“沒有”——“нема”——於是“尼莫”成了他的代號。他曾在烏克蘭東北部哈爾科夫市附近指揮無人機小隊,深入前線間的灰色地帶搜尋俄羅斯裝甲車。
俄軍從哈爾科夫周邊撤退時,尼莫小隊前往營救另一支觸發地雷的部隊,自己卻不慎引爆地雷。《華爾街日報》團隊協助他脱險,併為他止住了右臂出血。
經過漫長的康復期後,他現在在烏克蘭東部巴赫穆特附近的地堡裏指揮多支無人機小隊。他表示那裏的戰鬥形式截然不同,激烈的巷戰在去年12月奪走了與他並肩作戰大半戰爭的隊友生命。
他擔憂最充滿熱情和愛國情懷的烏克蘭人正在犧牲。
“我們快沒有志願者了,“他説。
——詹姆斯·馬森
娜斯佳·蒂哈
三月初,當首都基輔附近的伊爾平遭轟炸時,娜斯佳·蒂哈帶着一羣狗離開——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是她收留的。她記得被大約15只動物拉着穿過街道的感覺。“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她説。
現在她和丈夫在伊爾平經營一家動物收容所,照顧着大約50只狗,她説這些狗都有"某種特別之處”。
“這裏像是一個臨終關懷所,“她説。
她説這一年充滿了持續的壓力。先是入侵,然後是俄羅斯裝甲部隊為攻佔基輔而突入伊爾平。接着是俄羅斯瞄準烏克蘭能源基礎設施導致停電。
——奧克薩娜·格里琴科
瑪麗亞·沃羅尼茨卡婭
81歲的瑪麗亞·沃羅尼茨卡婭現在和女兒住在烏克蘭西部的裏夫內。她原本來自南部的捷爾諾皮爾地區,在巴赫穆特生活了46年,直到八月底被疏散。“我想念巴赫穆特,但那裏的一切都被摧毀了。我現在不能回去,“她説。
戰爭開始後,沃羅尼茨卡婭女士起初搬去與80歲的兄弟同住,後來又投奔殘疾的女兒。如今由於撤離巴赫穆特後突發壞疽,她也成了殘疾人——不得不截除兩根腳趾。
“我每天都承受着劇痛,無法走出家門,“她説。她覺得自己成了家人的負擔。“幸好當地神父會給我們土豆,“她説,“我們在宿舍裏分到一個小房間。靠着我的養老金和女兒的收入勉強維生,還要支付孫女的公寓費用。”
——娜塔莉亞·格里夫尼亞克
彼得羅·科羅爾
彼得羅·科羅爾在基輔郊外曾被俄軍佔領的布恰鎮經營一家殯儀館。圖片來源:賈斯蒂娜·米爾尼凱維奇/《華爾街日報》MAPS
圖片來源:謝爾希·科羅瓦伊尼/《華爾街日報》基輔附近小鎮布恰的殯儀館老闆彼得羅·科羅爾,為這座因俄軍暴行而聞名的小城裏的陣亡士兵和平民遇難者操辦葬禮。
他説自己長期失眠抑鬱。“你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説。
他渴望重獲和平與安寧。
“一切如常,一切平靜,人人都在工作,人人都在享受生活,”他説。“而現在呢?”
最近一天布恰的防空警報響起時,他描述道:“你只能等待:會擊中嗎?不會擊中嗎?會擊中哪裏?這就是現狀。”
他期盼戰爭儘快結束。“然後我們將不得不從頭開始重建一切,”他説道。
——奧克薩娜·格里琴科
弗拉基米爾·德姆琴科
去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前幾天,烏克蘭紀錄片導演兼剪輯師弗拉基米爾·德姆琴科在基輔一家劇院首映了他的新片。到2月25日清晨,德姆琴科已加入民兵部隊,守衞着城市中心的高射炮陣地。
面對俄羅斯對烏克蘭政府存亡的威脅,德姆琴科和戰友們以天數計算着生存的希望。
“我仍記得我們慶祝挺過第四天、第五天的情景,”德姆琴科説。“而現在是一整年了,兄弟。整整一年。”
34歲的德姆琴科曾在2014至2016年作為志願兵在頓巴斯地區對抗俄羅斯及其代理人,之後從事國際影視工作。俄軍入侵時,他召集老部隊成員並找到了一支步槍。
德姆琴科在基輔以東的新比基夫駐紮一個月,為烏克蘭炮兵部隊偵察俄軍目標。在哈爾科夫附近的伊久姆作戰期間,他的民兵組織被編入烏軍。從八月到十一月,他一直在巴赫穆特前線。
“一年前,我還只是個剪輯電影、籌劃藝術展覽和放映的普通人,”他説。如今“我能揹着20公斤的包跑30公里。我學會了使用各種美式步兵武器,知道如何佈設各類地雷,也懂得如何拆除它們。”
德姆琴科先生本月早些時候通過了選拔程序,加入了烏克蘭特種部隊的一個分支。
—佈雷特·福雷斯特
奧爾加·馬柳琴科
去年四月,奧爾加·馬柳琴科曾參與抗議活動,要求營救被困在馬裏烏波爾鋼鐵廠的烏克蘭士兵。圖片來源:賈斯蒂娜·米爾尼凱維奇/MAP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圖片來源:謝爾希·科羅瓦伊尼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奧爾加·馬柳琴科的未婚夫曾為保衞馬裏烏波爾的亞速鋼鐵廠而戰,隨後被俄軍俘虜。獲釋後他決定重返前線,如今她再次等待着他的消息。
“9月21日到22日夜間進行了亞速士兵交換,那時他給我打了電話,”她説,兩人得以重聚。“在一起時,我們終於實現了長久以來的夢想——去羅馬、威尼斯、克拉科夫和布拉格旅行。”共同旅行後,她的未婚夫回到了戰場。
她説道:“他‘決心堅守國家直至最後一刻’。我非常為他擔憂,但仍心懷最好的期待。”
在他離家的這段時間裏,她努力組織活動,關注被俘戰士的歸國事宜以及被俘者家屬的心理健康。
——娜塔莉亞·格里夫尼亞克
弗拉基米爾·茲瓦爾丘克
弗拉基米爾·茲瓦爾丘克的父親邁倫是一位東正教牧師,在布查慘案中遭俄軍殺害。
他表示自己儘量不表露情緒,以免讓最親近的人難過。
“我知道無法改變什麼,但我始終無法釋懷父親的離去,”他説,“總覺得他還活着。”
他原以為自己會對俄羅斯人充滿仇恨,但事實並非如此。“更多是內心空洞的感覺,”他説道。
茲瓦爾丘克先生相信烏克蘭終將勝利。“父親總是樂觀積極,能用好心情感染他人,”他説,“所以我也以積極心態展望未來。”
——奧克薩娜·格里岑科
本文刊載於2023年3月4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烏克蘭戰爭:被永遠改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