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市場攤販如何賺錢(或賺不到錢)——《華爾街日報》
Elizabeth Garone | Photographs by Cayce Clifford and Maggie Shannon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有人從農場運來一車車農產品。有人現場製作披薩或冰沙。還有人將從別處烤好的麪包擺放出來。
農貿市場的商販們形形色色。但區分他們的不僅是商品。他們來此的初衷各異,吸引顧客的方式不同——盈利模式也各有千秋。
費城國際市場顧問戴維·K·奧尼爾表示,農貿市場是嘗試新產品、獲取客户反饋的渠道,既無需大額投入,又能消化豐產或過剩的收成。“在市場擺攤是接觸社區人羣的好方法。對年輕人或新移民而言,這也是學習商業技能的好途徑。而且你能當場收到錢款,不用等待。”
美國農業部最新調查顯示,2019年美國大陸有8140個農貿市場在運營。(該機構未提供往年數據作對比。)加利福尼亞州的農貿市場尤為興盛,總數居各州之冠,約660家獲得該州縣農業專員認證。
加州食品與農業部發言人傑伊·範·雷恩稱,其中許多市場在疫情期間被迫關閉或縮減規模,“但已顯著復甦”。
以下是加州四位小商販如何實現經營效益最大化的故事。
夜鷺麪包坊:收支平衡的麪包生意
疫情來襲時,特雷弗·亞當斯陷入兩難。他想保住舊金山的麪包師工作,但先天性心臟病加上面包店擁擠的工作環境,讓他無法感到安全。
於是他申請了傷殘補助,開始了原以為只是暫時的休假。與此同時,他與從事園藝教育工作的妻子羅賓·亞當斯絞盡腦汁維持家計。
他們決定在保障亞當斯安全的前提下發揮他的專長:清空自家車庫改造成麪包坊。最初他只向親友售賣招牌酸酵鄉村麪包,並開通了顧客訂閲服務。
“剛開始時,我們真的就在家門口圍欄掛了個’週六售麪包’的牌子,“亞當斯回憶道。
“但我們真正想進軍農貿市場,“亞當斯太太補充説,“我們需要擴大銷售渠道。”
夫婦倆瞄準了家鄉阿拉米達(距舊金山車程20分鐘的島城)農貿市場最搶手的週六攤位。該市場規定每天只允許一家手工麪包商入駐,幸運的是週六檔期空缺。但亞當斯首先需辦理各類許可證、保險等手續,這個過程耗時半年,花費約1000美元,還需持續支付商用廚房租金等費用。
當以本地夜鷺命名的"夜鷺麪包"去年終於進駐市場時,這對夫婦根本沒考慮攤位位置。“我們是市場新人,不想惹麻煩,完全聽從經理安排,“亞當斯太太説。
但他們很幸運。位於海特街和韋伯斯特街拐角處的一個黃金位置空了出來,這是阿拉米達最繁忙的商業街之一。這個攤位通常都是滿的,但那一週有個攤主沒來,於是夜鷺麪包坊得到了機會——並最終在那裏站穩了腳跟。“我想因為我們是阿拉米達本地人,經理也知道這一點,他認為這個拐角是個好位置,“亞當斯女士説。“他告訴我們,開始有人來市場問我們在哪裏,所以也許把我們放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比較方便。”
天氣好的時候,他們會準備125條麪包,每條售價10到13美元,外加50條法棍麪包,每條5美元,還有扁平面包、糕點、餅乾和果醬罐。週六市場的收入通常在1600到1800美元之間;支出大約在400到500美元左右,包括支付給市場的費用,總計約75美元。據亞當斯女士説,這樣每個市場大約能留下1200美元的利潤。
雨天——加州今年雨水很多——情況就不同了。“如果連續幾小時下大雨或風很大,我們就在家烘焙,完成預訂單,讓顧客到我們家取貨,“亞當斯女士説。“我們還會在預計下雨時給顧客發郵件,並在網站上開放一個特別區域,供人們預購產品。”
在農貿市場、訂閲服務和亞當斯女士的全職工作之間,這個家庭正在讓這種零散的方式發揮作用。亞當斯先生的夢想是開一家實體面包店——但很難想象告別每週的市場。
“開着空車離開市場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那種出現、努力工作然後滿載而歸的滿足感,”亞當斯女士説道。如今她和朋友們一起經營攤位,部分原因是為了讓亞當斯先生能喘口氣。“在市場度過美好、温暖、陽光明媚的一天就是全部:快節奏的工作、對自己產品的熱情以及顧客的積極反饋。”
披薩教授:將熱愛轉化為利潤
工作日時,馬特·倫納德是加州河濱市加州浸會大學的哲學教授。到了週末,他就化身為"披薩教授”,在洛杉磯馬里布和瑪麗安德爾灣的兩個農貿市場售賣那不勒斯風格披薩。
“我是個超級書呆子,“專研時空形而上學的倫納德先生説,“但我也熱愛披薩和商業。”
十年前的一次威尼斯之旅讓他對完美披薩產生了執念。“當時我完全被震撼了,“他回憶道,“我立刻愛上了他們披薩中食材的簡約與新鮮。”
回國後,他開始為家人朋友製作披薩。後來在家人的鼓勵和幫助下,他於2021年創立了披薩教授品牌,最終成功入駐兩家市場。
由於他是這兩個市場唯一的披薩製作者,因此沒有直接競爭對手。在廣告宣傳方面,他主要依靠自己的市場攤位:懸掛着從幾個街區外就能看到的巨大意大利國旗,他説自己"幾乎總是播放鼠幫樂隊的音樂,為訂購正宗意大利披薩增添體驗感”。
此外,他表示家人都是"一羣熱愛與人交談的外向者”,因此在他烘焙披薩時,他們能出色地完成銷售工作。妻子希拉里·倫納德和母親負責收銀,兩個年長的孩子則協助備料、烹製和裝盒。倫納德先生説:“倫納德太太平日還會為生意操勞,比如揉麪團、準備配料等。”
生意的紅火程度令倫納德先生始料未及。每張披薩僅需60秒即可烤制完成,使他能快速量產且成本低廉。目前他每週在兩個市集能售出225至300個披薩,單價15至25美元不等,平均每單21美元,利潤率約65%至74%。最大開支是馬蘇裏拉奶酪:“我選用頂級新鮮馬蘇裏拉,這筆開銷可不菲。”
按每年工作50個週末計算,他預估年利潤在155,390至196,562美元之間,超過其教授收入。
這筆額外收入讓家庭實現了多項計劃:償還倫納德的學生貸款、投資理財以及儲蓄購房。倫納德並未將披薩製作視為學術工作外的調劑,而是視作第二理想職業——且短期內無意放棄任何一項。未來某天"純粹為了樂趣”,他希望能開實體披薩店,但目前並不急於行動。
“我徹底愛上了市集生活的每個細節,“他説,“享受與人相處、播放勁歌、在加州南部宜人天氣裏拋餅烹製的時光。沒想到我還深深愛上了經營這門生意的感覺。”
阿瑞帕小吃攤:異國美食的忠實追隨者
多年來,梅賽德斯·羅哈斯一直是農貿市場的常客,為她在洛杉磯一家從農場到餐桌的餐廳工作採購食材。2018年11月辭職後,她開始考慮與弟弟宙斯·費里尼一起開設自己的市場攤位。他們將出售阿瑞帕:一種用玉米麪團製成的口袋,裏面裝滿了各種食材,如牛腩、雞肉沙拉或奶酪,以及生菜、鱷梨和西紅柿等新鮮食材。
羅哈斯女士將這道委內瑞拉-哥倫比亞菜描述為用玉米制成的皮塔餅。“阿瑞帕一直是我最喜歡為人們烹飪的食物,尤其是那些從未嘗試過的人,”在委內瑞拉出生和長大的羅哈斯女士説。“我覺得這是我與某人聯繫並向他們展示我最喜歡的文化元素的最佳方式。”
一位朋友將她介紹給了馬爾維斯塔農貿市場的經理,後者允許羅哈斯女士和費里尼先生在2019年初進行一次臨時攤位。“我們從朋友那裏借了車,從其他有餐飲公司的朋友那裏借了物資,因為我們一無所有,”她説。
如果她能賣出20個阿瑞帕,她就會很高興了。姐弟倆最終賣出了160個——並最終在市場上獲得了一個固定的攤位。
幾個月後,她和費里尼先生開始擴展他們的業務,名為“阿瑞帕小吃攤”。他們現在在五個市場經營,小吃攤成了他們的全職工作:週二一個市場,週六一個市場,週日三個市場。姐弟倆現在還有七名其他團隊成員——不包括他們的母親,他們將她從佛羅里達州搬到加利福尼亞州,以便她能幫忙。
羅哈斯女士和她的兄弟在攤位上使用鮮豔的色彩和視覺元素吸引顧客,費里尼先生則在Instagram上發佈大量照片。但羅哈斯女士表示,大多數來攤位的人都説他們是看到有人拿着阿雷帕餅才想過來嚐嚐的。
在五個市場中規模最大的Mar Vista市場,他們每週能賣出250到300個這種三明治,每個售價13至17美元。其他四個市場每週銷量約為150到180個。羅哈斯女士透露,阿雷帕攤位年收入達50萬美元,利潤率為20%。從中,她和費里尼各自領取5萬美元年薪——這個收入水平直到去年才實現。
户外工作環境本身就是一種福利。“加州天氣如此美好,能在户外工作真的很特別,“羅哈斯女士説。團隊"可以直接與所有顧客互動,這和在餐廳工作完全不同”。
不過展望未來,她希望既能開餐廳又能繼續經營攤位。“剛開始創業時,你會覺得自己像倉鼠跑輪一樣只為勉強維持,“羅哈斯女士補充道,“但回頭看你才發現已經走了多遠。我們為正在建設的事業感到驕傲…我們會繼續追逐這個夢想。”
髒女孩農產品:高風險的全職事業
髒女孩農產品老闆喬·舍默是農貿市場的資深從業者。自90年代中期起,他就在北加州各地銷售農產品,1999年在距舊金山90英里的加州沃森維爾買下自己的農場。這個40英畝的農場由前主人(兩位綽號"髒女孩"的女性)命名,種植從豆類、西蘭花到草莓、西紅柿等各種作物。
每週有數天,希爾默先生和他的團隊會裝載農產品,運往五個市場:兩個在聖克魯斯,兩個在舊金山,一個在伯克利。這些市場約佔公司業務的三分之二,其餘來自批發客户、餐廳和訂閲服務。
“人們去農貿市場是為了買到最好的農產品,而我們的模式就是品質,”他説道,並補充説,“我們知道如何讓每樣東西看起來格外漂亮,並在新鮮採摘時及時送到農貿市場。”
希爾默先生在任何一個市場都會提供15到40種不同的商品,他表示這有助於他的攤位從其他可能只提供幾種產品的農場攤位中脱穎而出。儘管從理論上講,農民們都在競爭顧客,但希爾默先生表示,他的一些最好的朋友就是在市場上認識的其他種植者。“氛圍相當不錯,”他説,並補充道,“如果你忘了帶秤、袋子、砝碼、帳篷或雨傘……大家會分享並幫助你。”
據希爾默先生稱,2022年,農場在最小的市場實現了7.4萬美元的銷售額,在最大的市場實現了50萬美元的銷售額。總的來説,他收入約100萬美元,其中60%來自農貿市場的直接銷售,其餘來自批發、餐廳和訂閲服務。但在扣除開支(其中最大的是勞動力成本)後,公司淨虧損6萬美元。
希爾默先生表示,虧損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包括與疫情相關的問題、勞動力短缺和乾旱。(希爾默先生每月給自己支付6000美元,“這是我們生活的成本。”)“我熱愛農業,只是希望經濟現實不是現在這樣,”他説。
“老實説,我們基本上是在一艘正在下沉的船上,”席默先生説。“但這並不意味着我不樂觀,不能扭轉局面。你能做什麼,直接放棄嗎?還是承擔債務、償還債務,確保每個人都拿到工資,照顧好所有員工?這就是我選擇做的。我要繼續努力,調整這個計劃,確保我們有更光明的未來。”
加羅內女士是加利福尼亞州阿拉米達的作家。她的聯繫方式是[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3年5月1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農貿市場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