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旨在摧毀哈馬斯加沙的未來尚不明朗——《華爾街日報》

特拉維夫——以色列正準備對加沙地帶發動地面入侵，目標明確：摧毀哈馬斯在該地的統治能力。但以色列並未透露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麼，而且目前看來並無理想選擇。

以色列已發出信號表明大規模攻勢即將展開。該國向加沙邊境調遣了坦克、狙擊手、炮兵部隊及數萬士兵，並通知這塊飛地北部（人口達110萬）的平民為自身安全撤離。

“我們將終結哈馬斯的統治，”以色列國防部長約阿夫·加蘭特週五在特拉維夫會見美國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後表示，“我們將消滅哈馬斯的軍事能力，確保這個威脅不再存在於我們邊境。這將是一場持久、致命、強大的行動，且效果永久。”

但以色列領導人尚未回答另一個關鍵問題：哈馬斯之後會怎樣？

現任及前任以色列官員表示，對以色列而言不存在理想替代方案。可能性包括以色列軍隊直接重新佔領加沙，或戰後完全撤出讓巴勒斯坦人自行解決。

當以色列正應對哈馬斯襲擊的餘波（上週末造成約1300名以色列人死亡）之際，對許多國民而言，懲罰暴力實施者遠比規劃後哈馬斯時代更重要。

“我根本不在乎，”曾擔任本傑明·內塔尼亞胡總理國家安全顧問並與政府官員保持聯繫的雅各布·納格爾説，“更重要的是採取行動並徹底解決問題。之後我們再來決定該怎麼做。”

“我以前常説：先思考後行動。但這個週末發生的事件徹底改變了遊戲規則，”納格爾補充道。他的觀點得到了以色列軍政兩界各派領導人的呼應。

一位美國官員表示，目前與以色列官員就戰後安排的討論很少。這讓人聯想到9·11恐襲後美國領導人面臨的困境——當時基地組織在阿富汗的襲擊為美國入侵伊拉克鋪平了道路，最終演變成代價高昂的十年佔領。該官員指出，以色列應充分考慮後果，避免倉促陷入沒有退出戰略的戰爭。

一名以色列士兵正在指揮坦克部隊沿加沙邊境地帶部署。圖片來源：阿里斯·梅西尼斯/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根本不存在所謂計劃，”這位美國官員表示，“如果消滅哈馬斯，誰來填補權力真空？消滅基地組織後出現了ISIS，消滅哈馬斯後可能會出現哈馬斯2.0。”

自2007年哈馬斯武裝組織控制這片與世隔絕的地中海飛地以來，以色列已在加沙地帶與其進行了四次戰爭。而這一次將截然不同。

過去，以色列並未在加沙地區追求決定性勝利。該國實際上將哈馬斯視為南部邊境上不得不容忍的惡鄰——一個因擔憂更惡劣勢力取而代之而無法根除的危險敵人。

在哈馬斯統治加沙的16年間，以色列領導人與其武裝分子維持着脆弱的休戰狀態，並認為該組織在獲得政治權力和治理責任後，其摧毀以色列的目標會有所緩和。以色列允許卡塔爾等地區國家向加沙注入數十億美元資金，以確保當地居民獲得食物、能源和清潔用水。

對於重大襲擊，以色列採取懲罰性軍事行動作為回應，旨在威懾哈馬斯並削弱其未來發動襲擊的能力。這種被以色列官員普遍稱為"修剪草坪"的策略，只能暫時壓制問題而非解決根本矛盾。各政治立場的以色列領導人均採納此方案，主要原因在於缺乏更優選擇。

上週末針對以色列平民的大規模屠殺改變了這一模式。如今以色列正籌備其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加沙軍事行動，旨在徹底終結哈馬斯的統治。

若哈馬斯被成功驅逐，選項之一是以色列軍隊重新佔領加沙地帶，如同2005年撤軍前的做法。

自1967年"六日戰爭"從埃及手中奪取加沙後，以色列控制該地區數十年。1990年代將政治控制權移交巴勒斯坦人，並於2005年撤出全部軍隊和數千名定居者。

巴勒斯坦權力機構主席馬哈茂德·阿巴斯8月在約旦河西岸城市拉馬拉主持會議。圖片來源：Thaer Ganaim/Zuma Press但以色列不願再次派遣軍隊對加沙地帶實施軍事統治。

“我們不想統治加沙——這一點毋庸置疑，“前國家安全顧問納格爾表示。

特拉維夫大學巴勒斯坦事務專家、前以色列軍情官員邁克爾·米爾施泰因認為這一構想存在隱患。

“這意味着以色列需要對220萬極度貧困的人口負責，“他分析道，“而且必將遭遇激烈抵抗。這與2003年美國接管伊拉克後的局面極為相似，我不認為以色列願意重蹈覆轍。”

另一種逐漸獲得支持的觀點是：以色列在摧毀哈馬斯後撤出加沙，讓巴勒斯坦人及其支持者自行決定未來。這一方案同樣面臨挑戰，可能為更極端的勢力填補權力真空創造條件。

前內塔尼亞胡國家安全顧問雅科夫·阿米德羅爾闡釋該設想：“以色列將與加沙地帶完全脱鈎，不再承擔任何責任。與過去不同，我們不會向加沙巴勒斯坦人提供任何物資，他們必須自謀生路。以色列與加沙地帶僅保留一項關聯：阻止任何軍事力量在此重建。”

但根據國際法，以色列仍有責任照顧加沙地帶，若試圖推卸確保加沙巴勒斯坦人獲得食物、飲水等生存必需品的義務，或將面臨廣泛譴責。

1967年6月"六日戰爭"期間，以色列軍隊駐紮在埃及西奈半島。圖片來源：匿名/美聯社2005年加沙定居點強制撤離期間，一名猶太定居者在以軍安全部隊清場行動後被帶離，當時抗議者正抵制撤離。圖片來源：米納赫姆·卡哈納/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第三種可能是以色列為美國支持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重新掌權鋪路，該機構目前管理約旦河西岸地區。

“這符合以色列利益，“退役上校、國家安全專家科比·馬羅姆表示，“讓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接管加沙，遠比用我們的士兵控制220萬人更可取。我們對佔領該地區毫無興趣，只希望國民能享有安寧。”

但總部設在50英里外拉馬拉市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自2007年被哈馬斯武裝逐出加沙後，至今未能重返。這個弱勢機構目前仍困守約旦河西岸。

由87歲的主席馬哈茂德·阿巴斯領導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能否在加沙地帶鞏固權力令人存疑。讓其重返加沙執政的政治努力屢屢受挫。該機構在西岸地區的巴勒斯坦民眾中聲望低迷，被普遍認為腐敗無能。

以色列前總理、現任反對黨領袖亞伊爾·拉皮德週六提出，“國際社會"或許需要在短期內協助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治理。

“我們吸取的教訓之一是，軍事行動必須要有明確的退出策略。“他在CNN節目中表示，“我認為退出策略——儘管這仍有待討論——就是設法讓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重返加沙。”

另一種可能是由國際維和部隊接管加沙，至少是暫時接管。但究竟哪些國家（如果有的話）願意派遣大量部隊幫助穩定戰火蹂躪的加沙，目前遠未明朗。

還存在第五種情景：加沙人道主義狀況急劇惡化，導致平民大規模逃往鄰國埃及。

自以色列上週末展開報復性空襲以來，加沙已有約1900名巴勒斯坦人喪生。以色列空軍迄今投下約6000枚炸彈，超過42萬人逃離家園前往該飛地內的避難所和學校。

阿巴斯的前法律顧問戴安娜·布圖指出，以色列似乎蓄意製造大規模危機，迫使巴勒斯坦人清空加沙地帶。

“不存在消滅哈馬斯這回事，”她表示。“哈馬斯已成為加沙的代名詞。他們想要控制加沙。”

埃及和哈馬斯都不希望巴勒斯坦人越境逃離。許多加沙人擔心，一旦離開就再也無法返回。

以色列前國家安全顧問阿米德羅爾稱，以色列並不想將巴勒斯坦人逐出加沙地帶。

“我們無法強迫他們離開。如果他們願意，我們會提供幫助，”他説。“我確信如果他們真的離開，以色列沒有人會為此流淚。”

預計地面進攻前，巴勒斯坦人穿越加沙城逃離。圖片來源：mahmud hams/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致信瑪格麗塔·斯坦卡蒂，郵箱：[email protected]；迪翁·尼森鮑姆，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載於2023年10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加沙終局遠未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