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重啓"一帶一路"倡議 - 華爾街日報

啓動十年後，中國正試圖通過大幅降低風險來重振其龐大的基礎設施計劃。

該計劃的重啓正在進行中，中國領導人習近平本週將在北京為“一帶一路"倡議舉辦十週年慶祝活動。目標是為這個仍是中國全球雄心的核心項目注入新的活力，此前經歷了一段壞賬和代價高昂的救助的艱難時期，同時防止導致這些問題的過度行為再次發生。

過去的大型項目正在讓位於規模更小、更有針對性的交易，包括綠色能源和醫療保健等領域。在中國大型政策性銀行縮減貸款後，更多的中國貸款機構正在提供融資。這些新參與者不是單打獨鬥，而是與西方銀行和多邊貸款機構合作，利用它們在向不穩定的借款人大額放貸時管理風險的經驗。

據中國外交部稱，來自130多個國家的代表將參加今年的"一帶一路"論壇。但目前尚不清楚哪些國家將派出最高領導人。俄羅斯總統普京表示他將出席。拜登總統和歐洲主要大國的領導人均不參加，這反映出關係惡化，也反映出自該項目啓動以來圍繞它日益增長的懷疑態度。

儘管疫情期間貸款和建設有所下滑，但有跡象表明這一倡議正重獲動力。根據美國保守派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發佈的全球中國項目統計，2023年上半年，中國企業簽署的"一帶一路"相關建設和投資協議總價值達400億美元。若保持這一速度，今年達成的協議將超過2022年680億美元的項目規模。

然而在疫情前，每年"一帶一路"支出通常超過1000億美元。過去幾年的平均交易規模也小於疫情前的鼎盛時期。

密切關注該項目的分析師表示，北京在經歷近期挑戰後推行更審慎的計劃，意味着"一帶一路"可能不會很快恢復先前規模。另一個不確定因素是，在斯里蘭卡、贊比亞等借款國陷入債務困境後，各國是否仍會熱衷參與。

“一帶一路沒有消亡，只是經歷了長期休眠，“美國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德里克·西瑟斯表示，“中方願意在疫情後重振該倡議，但不會恢復到疫情前的活躍水平。”

習近平主席於2013年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向世界承諾由中國資金支持、中國建設者打造的公路、鐵路、港口和能源項目。他很快將這一雄心勃勃的計劃稱為"世紀工程”，其終極目標是讓亞洲與歐洲、非洲和拉丁美洲聯繫更加緊密。

對發展中國家而言，“一帶一路"倡議提供了基礎設施升級的機遇，同時規避了西方發展資金常附帶的政治改革、環境等敏感領域的嚴苛條件。富裕國家則視其為煥新老化設施、加強與全球第二大經濟體貿易往來的契機。

對中國而言，該倡議使北京得以從其鉅額外匯儲備中獲取更豐厚回報，同時構建聯盟關係並向世界推廣其非西方模式的經濟發展優勢。這既為保障原材料供應開闢了新途徑，也為中國出口商品找到了新市場。

在中國支持下，尼日利亞拉各斯正在建設深水港。圖片來源：Sunday Alamba/Associated Press"對中國來説，主要收益在於地緣政治——這是購買友誼與影響力的方式，“凱投宏觀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裴迪表示。

據復旦大學估算，2013至2022年間中國與"一帶一路"參與國達成的建設投資協議總額達9600億美元。其他統計側重貸款總額或直接投資流量，多數數據顯示該倡議總承諾額約1萬億美元，項目遍佈約150個國家。具體哪些海外項目歸屬該倡議範疇往往難以明確區分。

十年過去，這一倡議正面臨壓力。近年來，由於新冠疫情和利率上升，北京方面向難以償還"一帶一路"貸款的發展中國家提供了數百億美元紓困資金。中國金融機構因在斯里蘭卡和贊比亞債務重組問題上拖延而受到批評。

對非洲的貸款尤其大幅下降。根據波士頓大學維護的中國對非貸款數據庫顯示，去年中國銀行在非洲的新貸款不足10億美元，而2019年這一數字為85億美元。

北京面臨的另一個挑戰是，對該項目的質疑聲日益高漲，尤其是在那些已經對過度依賴中國經濟感到不安的西方國家。七國集團中唯一簽署協議的意大利正尋求退出。

據官員稱，意大利加入"一帶一路"有一個具體目標：增加對華出口（當時意大利對華出口落後於法國和德國等其他歐洲國家）。這一目標並未實現，部分原因是疫情，部分原因是歷任意大利政府阻止了中國對敏感企業的投資。

同樣，希臘在最初接受"一帶一路"構想後，也試圖與中國保持距離。中國最大的航運公司國有中遠集團2016年獲得了希臘比雷埃夫斯港的多數股權，並計劃將其打造成中歐貿易的關鍵門户。習近平曾將該港口稱為"一帶一路"在歐洲的"龍頭”。

但比雷埃夫斯投資被視為帶來的經濟效益有限後，公眾和政治層面對中國投資的熱情有所降温。希臘官員近期遊説美國政府投資希臘造船廠，以限制中國的立足點。

習近平和中國最高領導人希望此次論壇能重新激發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興趣，尤其是在渴求基礎設施的發展中經濟體。中國國務院本月發佈的一份文件闡述了參與"一帶一路"的經濟效益，包括增加與中國的貿易和投資。文件列舉了重要項目，如連接老撾與中國雲南省的鐵路，以及規模較小的項目，如以中國古代木匠命名的講習班，如今在非洲和亞洲教授包括機器人技術在內的技術科目。文件描述了中國希望如何在藝術、媒體、衞生和金融等多個領域促進更深層次的合作。

中國正準備本週為其"一帶一路"倡議舉辦十週年慶祝活動。圖片來源：zinyange auntony/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倫敦ODI智庫的中國問題專家Linda Calabrese表示，發展中國家總體上仍對中國提供的經濟發展機會持歡迎態度，儘管在斯里蘭卡等借款國廣為人知的經濟困難之後，它們對項目具體融資方式變得更加謹慎。

“人們遠不像我們在歐洲或美國那樣關注中國。對他們來説，中國只是另一個能提供東西的參與者，”她説。

一些分析人士表示，一帶一路倡議重啓的一個重要部分是中國如何為一帶一路貸款提供資金。根據波士頓大學的數據，隨着借款國陷入債務困境，近年來中國進出口銀行和國家開發銀行等大型貸款機構的貸款有所減少。

然而，位於弗吉尼亞州威廉斯堡的威廉瑪麗大學研究中國海外金融的研究實驗室AidData的執行董事布拉德·帕克斯表示，其他國有銀行一直在悄然加大力度。通常，這些銀行會與外國銀行集團一起為基礎設施項目提供資金，以分散出現付款問題時的風險。

例如，根據AidData的記錄，2021年，中國銀行和中國工商銀行與包括渣打銀行、花旗銀行和世界銀行國際金融公司在內的貸款機構組成銀團，為伊拉克一個天然氣田的開發提供了3.6億美元的貸款。

帕克斯表示，在因壞賬而遭受損失後，北京方面實際上將風險管理外包給了西方貸款機構。

“北京正試圖降低一帶一路的風險，”他説。

羅馬的瑪格麗塔·斯坦卡蒂和新加坡的王春涵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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