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醫院爆炸震驚過度勞累的醫生；"現在沒有安全的地方"——《華爾街日報》

當加沙醫院院落髮生致命爆炸的消息傳遍這片巴勒斯坦飛地時，附近舒哈達·阿克薩醫院的醫生們正在考慮是否要疏散醫護人員、患者以及數百名在此避難的人們。

“我們能去哪裏？現在沒有安全的地方，“24歲的實習醫生阿卜杜勒·拉赫曼·巴塞姆説道。醫生和患者們選擇留下。

據哈馬斯管理的加沙衞生部稱，週二晚間阿拉伯阿赫利醫院院落的爆炸造成數百人死亡。哈馬斯是被美國列為恐怖組織的激進團體，控制着這片飛地。

加沙當局稱爆炸由以色列空襲引發，而以色列則表示這是巴勒斯坦激進組織伊斯蘭聖戰組織發射的火箭彈誤炸所致。死亡人數及事件起因的相互矛盾説法均無法獨立核實。以色列、美國政府及獨立安全專家表示，初步證據指向當地激進組織。

數萬名巴勒斯坦人為躲避以色列猛烈轟炸湧入醫院避難，儘管這些醫療機構已因哈馬斯10月7日襲擊以色列後持續的空襲傷患而人滿為患。該襲擊造成1400名以色列人死亡。加沙當局稱隨後的以色列空襲已導致3000名巴勒斯坦人死亡，12500人受傷。

世界衞生組織記錄到57起針對醫療設施的襲擊，導致十餘名醫護人員喪生，二十多家醫院、救護車及其他醫療設施受損。以色列軍方表示其空襲目標是哈馬斯人員及軍事資產，並強調在攻擊任何區域前都會向平民發出警告。

據醫生描述，超過1000人滯留在阿克薩烈士醫院院內。醫院管理者估算，包括阿拉伯阿赫利醫院在內的部分機構收容了數千人，而加沙最大的希法醫院更庇護着逾35000人。

戰前加沙醫療體系已不堪重負。醫院長期面臨藥品設備短缺。自以色列2007年對該地區實施封鎖以來，癌症患者、孕婦和重症患者難以獲得前往約旦河西岸等地就醫的許可。

“封鎖早已對許多人宣判了死刑，“一直追蹤加沙醫院狀況的人權觀察組織顧問A·卡尤姆·艾哈邁德指出，“如今這演變成了一場徹底的災難。”

週二加沙醫院爆炸後受傷人員接受救治的場景。圖片來源：阿里·賈達拉/阿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加沙地帶舒哈達阿克薩醫院的遇難者遺體。圖片來源：艾哈邁德·薩利姆/彭博新聞週二爆炸事件中的許多傷者被緊急送往附近的希法醫院。這家收治加沙最危重病例的醫院早已讓醫護人員不堪重負。儘管已在原有500張牀位基礎上增設了約250張（包括醫院走廊），但病牀仍遠遠不足。

“我從未經歷過比這更艱難的戰爭，“希法醫院院長穆罕默德·阿布·薩爾米亞説，“沒有醫院能承受這種壓力。”

週二，該院醫生為挽救一名女童的生命被迫截去其全部四肢。這是醫院每天進行的250台手術之一。儘管世衞組織和院方將加沙最後的燃料儲備調配給希法醫院，但日均4萬升的燃料需求仍使醫院時刻面臨斷供危機。

在加沙南部，汗尤尼斯納賽爾醫院的行政主管兼兒科醫生穆罕默德·扎庫特日夜不停地救治源源不斷的傷員。

“身處這種環境，休息或睡眠都成了奢望，“他説。

扎庫特表示自己不得不放棄救治重傷患者（包括腦損傷兒童），以集中資源搶救存活希望較大者。他正設法為一名週一送醫的2歲女童安排手術——她的膝蓋粉碎，股骨斷裂裸露。

“她最終可能面臨截肢，“他説道。

加沙舒哈達阿克薩醫院庭院內搭建的帳篷。圖片來源：Majdi Fathi/NurPhoto/Zuma Press加沙舒哈達阿克薩醫院庭院帳篷中的傷者。圖片來源：Majdi Fathi/NurPhoto/Zuma Press在阿克薩烈士醫院，阿赫利爆炸發生前幾小時，醫院後方區域曾發生爆炸，加劇了醫護人員的擔憂。

實習醫生巴塞姆和同事們一直苦於藥品、繃帶、呼吸機等物資的短缺。“你能想到的一切都緊缺，“他説，“我們只能盡力維持基本生命支持。”

據醫院發言人哈利勒·阿爾·多克蘭稱，自戰爭爆發以來，該院已收治1700名傷員和600多具遺體——部分屍體損毀嚴重難以辨認。

週二送來的一個男孩滿身血污塵土，哭喊着找父母，完全不清楚身處何處。醫護人員診斷他出現腦出血，需要呼吸機維持生命。

巴塞姆前往重症監護室查看可用的設備。四台呼吸機全部佔用，其中一台正用於治療顱骨骨折伴內出血的男子。這名患者需要多名外科醫生聯合手術才可能存活，巴塞姆決定撤下他的呼吸機轉給兒童患者。

加沙地帶南部汗尤尼斯一輛損毀的救護車。圖片來源：Said Khatib/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加沙的巴勒斯坦醫護人員哀悼在空襲中遇難的同事。圖片來源：Mohammed Talatene/dpa/Zuma Press孩子情況一穩定，Bassem就去打聽這個小男孩是誰。急診室外的人告訴他，孩子叫"Muath”，他的父親剛剛去世。就是Bassem拔掉生命維持系統的那個人。

“我救了孩子，卻害死了父親，“他説。“我知道不是我殺了他，但這就是我的感受。”

醫院外，男人們低頭看着裹着白布的屍體。四肢纏着繃帶的病人躺在木牀上。救護車不停地開來運送傷員。

22歲的Mohanad Al Salloul上週末等了幾個小時，醫護人員才來看他的傷。週日，他正坐在Nuseirat難民營的家中，鄰居家突然發生大爆炸。他跑出去看發生了什麼事。彈片擊中了他的腳。

Al Salloul仍在醫院的院子裏試圖恢復，因為醫院裏面擠滿了濃重的血腥味。“到處都是蒼蠅，“他説。

在50多萬人湧入的加沙南部，Abu Yousef Al-Najjar醫院週二還剩下約2500升燃料，足夠重症監護室使用兩到三天，該醫院負責人Marawan Shafik説。他説，由於缺乏復甦袋，Al-Najjar的醫生們正在重複使用舊的。

34歲的餐廳員工易卜拉欣·穆罕默德·沙馬利在週二空襲擊中他叔叔家後，已將五具遺體運往醫院。沙馬利的妻子、孩子和叔叔全部遇難，他的兄弟則全身多處骨折和割傷。

“我不知道我們做了什麼要遭這種罪，“沙馬利説道。

一名急救人員抱着從加沙一處房屋中救出的女孩，該房屋附近發生了爆炸。圖片來源：薩赫爾·阿爾戈拉/祖瑪通訊社阿納斯·巴巴和阿布·巴克爾·巴希爾對本文有貢獻。

聯繫記者趙登，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0月19日印刷版，標題為《爆炸震驚醫生：“現在沒有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