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石油家族王朝終結：赫斯公司出售——《華爾街日報》

當你走進休斯頓市中心的赫斯大廈時，首先注意到的是那輛原裝的森林綠卡車，近一個世紀前 利昂·赫斯曾駕駛它在新澤西州運送燃料。

如今，赫斯這個名字即將從世界知名石油公司行列中消失。雪佛龍 週一宣佈將以530億美元收購這家家族企業，為這個延續90年的傳奇畫上句號——故事始於脾氣暴躁的創始人，終於其善於交際的兒子、現任首席執行官約翰·赫斯。

這筆併購標誌着一個時代的終結，赫斯是美國最後一個由單一家族控制的大型石油公司。該企業讓人回想起推動美國工業發展的偉大家族王朝，包括洛克菲勒家族和蓋蒂家族，以及隨之而來的奢華與魅力。

赫斯CEO約翰·赫斯（左）同意將公司出售給雪佛龍及其CEO邁克·沃斯。圖片來源：布倫丹·麥克德米德/路透社雪佛龍以530億美元收購赫斯——美國最後一個由單一家族控制的大型石油公司。照片：Brendan McDermid/路透社赫斯家族從平民階層躍升，在曼哈頓和漢普頓安家落户。他們的石油帝國帶來了鉅額財富的種種好處：私人飛機、巴哈馬度假、豪華房地產，以及一度擁有紐約噴氣機隊。

自1933年萊昂·赫斯厭倦了搬運煤袋並開始分銷取暖油以來，這個王朝在石油領域一直佔據重要地位。他追隨約翰·D·洛克菲勒的標準石油公司的腳步，建立了一個覆蓋東海岸的赫斯品牌加油站燃料營銷業務。他還經營着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煉油廠。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公司在頁岩繁榮時期在北達科他州遍佈鑽機，在墨西哥灣鑽井，並幫助發現了南美最大的油田之一。

據知情人士透露，69歲的約翰·赫斯直到2013年還希望他的兒子邁克爾接管業務，但在某個時候放棄了這些計劃。邁克爾在家族企業之外培養了其他興趣，並在頂級公司從事金融職業。最近，首席執行官還沒有指定繼任者，並準備在未來幾年繼續掌舵公司。

無法聯繫到邁克爾·赫斯置評。

萊昂·赫斯於1933年創辦了一家燃油配送業務。照片：赫斯2013年，對沖基金埃利奧特管理公司推動董事會全面改革，並將赫斯分拆為一家國際公司和一家國內公司，以及其他變革。最終達成和解，赫斯任命了埃利奧特提名的三名董事，約翰·赫斯辭去了董事長職務——這是王朝生存付出的沉重代價。

“許多人可能會説，‘哦，他們不會想出售自己的企業，因為那是赫斯的名字，那是赫斯的公司，’”公司董事會成員馬克·利普舒爾茨在談到赫斯與雪佛龍的交易時表示。“他説，‘好吧，這是正確的戰略舉措。’”

約翰·赫斯本週告訴員工，合併將使赫斯能夠將其不斷增長的石油資源與雪佛龍穩健的資產負債表和多樣化的資產結合起來。

“我父親一直相信，能夠為人們創造就業機會的企業有其高貴之處，”他在一次全公司會議上説。“我只想讓你們知道，這背後有很多深思熟慮。”

與洛克菲勒家族類似，赫斯家族多年來也遭受過近乎致命的商業創傷，並決定剝離他們珍貴的零售業務。但他們保留了公司9.5%的股份，其價值已飆升至超過40億美元——接近十年前的兩倍。

這個家族的影響力從東海岸輻射開來，聖誕節前後，忠實的粉絲們在赫斯加油站排隊購買公司品牌的玩具卡車。這些玩具在家族中享有特殊的尊崇：約翰·赫斯像他父親一樣，親自參與每一款新模型的設計。自1964年以來生產的所有模型都在公司紐約辦公室展出。

約翰·赫斯7歲時就開始為接班做準備，跟隨父親前往國外的石油前哨站。在此期間，曾在二戰中擔任石油供應軍官的利昂·赫斯，在美屬維爾京羣島建造了後來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煉油廠，並將業務與阿美拉達石油公司合併，成立了阿美拉達赫斯公司。

老赫斯曾從阿拉斯加到北海四處勘探石油，在建立自己商業帝國的過程中與各國政要往來密切。據傳，他曾向一位到訪其擺滿藝術品的曼哈頓公寓的客人展示過一張寫有伊朗阿亞圖拉·霍梅尼電話號碼的羅洛德克斯名片。

這位不善面對媒體的商人萊昂·赫斯，因成為紐約噴氣機隊老闆而家喻户曉。他於1963年成為這支橄欖球隊的少數股東，1984年全資收購。儘管球隊多年表現平庸，他的熱忱始終未減。每逢感恩節，這位大亨都會戴着綠色針織噴氣機隊毛線帽，坐在摺疊椅上觀看訓練。

赫斯公司CEO約翰·赫斯延續父親傳統，親自參與每款新玩具卡車模型的設計。圖片來源：傑里米·馬丁/美聯社1995年，40歲的約翰·赫斯接任CEO。他從基層熟悉業務——16歲開始加油，20歲出頭進入董事會。標普全球副董事長丹尼爾·耶金回憶，在哈佛求學期間，年輕的赫斯就熱衷研究石油與地緣政治，兩人在一場中東石油研討會上相識。

“他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正鑽研這些課題，“能源歷史學家耶金説。多年後，耶金常與這位石油大亨共同出席能源會議，目睹他用流利的阿拉伯語與中東各國部長交談。

在約翰·赫斯的領導下，公司進軍了新的海上勘探領域，並開始在北美達科他州的頁岩層進行鑽探。然而，公司在印度尼西亞、巴西和德克薩斯州遭遇了幾次代價高昂的失敗，分析師認為公司資源過於分散。赫斯公司低迷的股價為激進投資者埃利奧特管理公司提供了可乘之機。

2013年埃利奧特干預後，赫斯公司剝離了價值超過100億美元的資產——包括其加油站業務——以籌集資金，轉型為專注於少數大型油氣項目的敏捷運營商，如北達科他州的巴肯頁岩項目。

2013年埃利奧特管理公司介入後，赫斯公司聚焦於包括北達科他州巴肯頁岩在內的少數大型油氣項目。圖片來源：赫斯公司2015年，約翰·赫斯迎來了轉機，當時埃克森美孚宣佈在南美洲圭亞那近海發現石油。赫斯公司持有該勘探項目30%的權益，後經評估該油田儲量約110億桶油氣，成為現代最大石油發現。

但股價持續疲軟，埃利奧特在2017年捲土重來，要求公司進一步精簡併回購更多股票。該基金試圖罷免約翰·赫斯，稱其二十年來的業績表現平庸。最終公司通過同意增持股票，避免了一場可能致命的代理權爭奪戰。

這些年來，隨着圭亞那項目的起飛，公司股價飆升，印證了CEO將墨西哥灣和馬來西亞資產產生的現金投入巴肯頁岩區開發及離岸業務的戰略。赫斯公司股價在交易達成前數日創下約166美元的歷史新高。

據知情人士透露，約翰·赫斯此前曾與雪佛龍CEO邁克·沃斯討論過潛在合併，但因赫斯估值未達預期而擱置。過去半年談判加速，最終達成以每股171美元（基於雪佛龍上週五收盤價）的收購協議。約翰·赫斯將加入雪佛龍董事會。

“若埃利奧特激進投資者的攻擊得逞，股東獲得的收益將遠低於雪佛龍交易。”赫斯公司長期顧問、沃切爾律所創始合夥人馬丁·利普頓表示。

埃利奧特管理公司拒絕置評。

利普頓辦公桌上陳列着赫斯首款玩具卡車模型和去年新款。王朝或許消失，但收藏家仍能繼續收集老赫斯推出的玩具。“傳統會延續，”約翰·赫斯本週受訪時説，“明年恰逢60週年，新車型已定但暫不能透露。”

布拉德利·奧爾森與大衞·貝努瓦對本文有貢獻。

聯繫記者貝諾瓦·莫雷納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出現在2023年10月30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美國石油家族王朝終結：赫斯公司出售給雪佛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