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中國而言，打壓蘋果供應商可能適得其反——《華爾街日報》

中國對蘋果供應商富士康的突擊調查（富士康是iPhone供應鏈中的關鍵一環），可能意在傳遞某種信號。但蘋果及其供應商實際接收到的信息，或許對中國弊大於利。

富士康（正式名稱為鴻海精密工業）上週證實，中國當局已對其多家企業啓動税務及用地調查。此舉令人意外，因為這家全球最大電子代工企業長期保持對華友好關係，且是中國境內最大僱主之一。

目前公開細節有限。但有分析認為，北京可能借此表達對富士康積極向印度等製造業中心轉移產能、降低對中國依賴的不滿。

另一種可能是，此舉意在警告富士康創始人郭台銘——這位已宣佈參加明年1月台灣地區領導人選舉的無黨籍候選人。當前持"抗中"立場的民進黨執政台灣地區，而包括郭台銘在內對大陸較友善的無黨籍參選人，可能分散反對派選票。

無論動機如何，這種舉措更可能加速而非延緩蘋果等品牌商及其代工廠的供應鏈去中國化進程。它標誌着長期作為中國國家資本主義模式特徵的政策可預測性（至少對商業領域而言）已嚴重削弱。蘋果與中國近乎同步崛起的歷史，曾使雙方關係成為被稱作"中美國"的經濟合作基石。若蘋果及其供應商在華安全都難保障，其他企業更將人人自危。

中國仍是全球電子產品製造當之無愧的領導者。美國政府數據顯示，在截至6月的一年裏，美國約四分之三的智能手機進口自中國。但2021年這一比例接近85%。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以及"去風險化"呼聲，已促使蘋果等跨國公司積極將業務從中國分散至印度和越南。關鍵的轉折點似乎是2018年特朗普時代開始的對華關税和技術限制、2022年中國嚴厲的新冠封控措施，以及烏克蘭戰爭的爆發——這引發了人們對未來台海可能爆發類似衝突的擔憂。

高盛3月份的報告顯示，自2018年以來，富士康對華投資已從2010年代初的激增狀態放緩至涓涓細流。富士康計劃到明年將印度的iPhone年產量提高到約2000萬部——相當於2022年全球出貨量的10%左右美國進口智能手機的5.3%在截至6月的12個月裏來自印度，而前一年僅為0.8%。Counterpoint Research的數據顯示，2022年印度銷售的智能手機中約98%為本土製造。

需要明確的是，最終組裝只是整個電子製造設備的一小部分——過去十年中國企業已向價值鏈上游移動，生產更先進的零部件。這是中國對印度和東南亞電子產品出口快速增長的關鍵原因之一。

蘋果與中國的關係是美中經濟合作的基石。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但對中國一些大型外資製造商施壓仍可能產生影響——部分原因在於這會模糊企業自身對緩慢推進多元化的動機。在越南和印度新建工廠成本不菲：根據FactSet數據，富士康2021年和2022年的總資本支出均超過1000億新台幣（約合31億美元），較2015-2020年平均水平高出約60%。

高盛數據顯示，全球電子製造服務行業的平均投資資本回報率已從2018年的12%下降至9%——部分原因可能是新設工廠需要時間實現規模化和盈利，導致這些地區的回報率較低。

因此，只要在華投資回報率不在此期間大幅下滑，電子製造商就有明確的經濟動機不過快撤離中國以維持利潤率。但如果富士康等企業最終面臨高額罰款，或陷入代價高昂的政治安全困境，它們可能會加速撤離中國。

無論如何，隨着2023年初外商投資中國出現斷崖式下跌，當前中國最不需要的就是進一步打擊市場信心。

寫信給黃傑西，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納撒尼爾·塔普林，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10月31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對富士康的霸凌可能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