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交易低迷致銀行家傭金收入跌至十年低點——華爾街日報

中國已成為華爾街公司的不利選擇，迫使它們重新評估在香港的投資銀行業務前景。

過去十年間，歐美投行通過協助數百家中國公司從國際股票和債券市場融資，在這個亞洲金融中心蓬勃發展。它們還從中國疫情前經濟繁榮時期的跨境併購和投資諮詢中獲利。這條財富通道使華爾街成為對華接觸的倡導者，即便美中政治緊張局勢不斷升級。

那樣的日子如今已成過往雲煙，2023年帶來了殘酷的現實檢驗。

中國企業發行的美元高收益債券已歸零，香港首次公開募股(IPO)市場陷入深度沉寂，股市的長期低迷抑制了其他交易活動。基準恒生指數今年下跌10%，或將連續第四年走低。

就來自中國企業在內地以外交易的投行費用而言，今年勢將成為至少十年來最糟糕的一年。此前該行業已經歷慘淡的2022年，銀行家們私下承認好轉遙遙無期。許多大型國際投資者不再願意購買中國股票或債券，而中國經濟放緩及監管收緊正在擠壓其眾多企業。

根據Dealogic的計算，投資銀行今年從涉及中國企業的非人民幣貨幣交易中僅賺取了5.39億美元費用。中國企業的大部分離岸融資以美元或港元進行——後者的價值與美元掛鈎。

Dealogic數據顯示，2020年香港IPO活動活躍且眾多中國企業發行美元債券時，交易顧問收入約為37.5億美元。

據知情人士透露，包括花旗集團、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在內的銀行已集體裁減了數十名從事中國業務的投行人員。這些銀行也在全球範圍內縮減規模，但美國市場表現相對穩健，且近幾個月出現IPO活動回暖跡象。

儘管存在企業撤離香港的現象，大型美資投行仍堅守這個擁有數千名員工的地區。本週，多家全球銀行的高管將出席香港金融管理局組織的峯會。

其中不少銀行同時試圖在中國大陸建立更深入根基，以獲取更多本土企業客户的交易委託。

摩根大通首席執行官傑米·戴蒙9月在紐約的一場會議上被問及近期中國之行時表示：“我們服務於走向國際的中國企業，只要不違反歐美製裁規定，我們打算繼續開展這項業務。“他補充道：“就我們自身業務而言，原本極佳的風險回報比現在變得一般——風險因素惡化了。”

中國交易低迷的部分因素具有周期性，但有些可能是永久性的。美國高利率降低了包括中國股票在內的風險資產吸引力。中國經濟增速放緩將影響眾多企業的增長前景。中國監管機構還收緊了企業境外的上市門檻。

滙豐環球銀行及資本市場行政總裁顧明宏表示，目前有大量企業排隊等待香港上市，但在美國利率穩定且全球其他地區不確定性降低前，市場活動可能持續低迷。

他在採訪中稱：“我對香港作為融資中心持樂觀態度。總會有企業不願在紐約或倫敦上市，而來自中國內地的資金流將繼續保持香港的吸引力。”

投資銀行家們感嘆，中國的"費用池”（交易佣金總額）正在萎縮，當更多銀行參與同一交易時，他們不得不從縮水的蛋糕中分得更薄的份額。

“中國的情況…不會很快好轉，”諮詢公司科爾尼金融機構組合夥人凱文·奎克表示。他認為部分國際銀行將縮減香港業務，或將資源轉向亞洲其他交易機會更多的市場。

雖然一些投行正在退出IPO等交易，但中資機構正提升在香港股票債券承銷市場的份額。

“駐留當地仍很重要，畢竟能獲得部分業務。但我不認為中國資本市場對大型銀行是機遇，”紐約Neuberger Berman可持續股票團隊資深分析師安德魯·普里蒂表示，他專注研究金融企業。

華爾街與中國的紐帶可追溯至中國擁抱資本主義的萌芽期，如1990年代末時任總理朱鎔基邀請包括時任高盛新星、後任財長的漢克·保爾森在內的美國投行家，協助改革負債累累的中國銀行體系。

美國銀行隨後承銷了中國多家大型銀行及國企在紐約與香港的首批海外上市。數年後，華爾街機構向西方投資者講述中國互聯網企業的成長故事。阿里巴巴2014年在紐約創下250億美元募資紀錄的IPO，為顧問機構帶來約3億美元費用。

2019至2022年間，西方銀行在阿里巴巴等科技企業”返鄉上市“浪潮中扮演重要角色，這些企業同期也在香港發售股票。過去五年間，它們還協助中國數十家銀行、房地產開發商、製造商和零售商發行了逾7000億美元的公司債。

自2021年以來中國房企接連爆發的數十起債券違約事件，已徹底阻斷高風險中資企業的美元債發行。即便是投資級中資企業債券，今年發行量亦出現下滑。

當前多隻中概股處於多年低位，部分交易——例如被美國列入出口禁令的中企IPO——已對美資銀行關閉大門。

亞洲IPO承銷費率也遠低於美國。除超大型項目佣金率較低外，美國企業通常支付籌資額5%以上作為承銷費，而中企及亞洲企業支付比例往往不足3%。

“股權資本市場收入留下的缺口已無法填補，“摩根大通前香港資深銀行家、現諮詢顧問艾略特·菲斯克表示。重要原因在於近期尋求上市的中國大型優質企業寥寥無幾。

印度尼西亞等亞洲其他地區的交易雖能部分彌補中國巨無霸項目缺失的空白，但問題在於：這些項目付費能力遠遜於中企。

以東南亞首次公開募股（IPO）為例，其中包括印尼電動汽車供應鏈企業的上市。該地區今年通過主要上市籌集了超過50億美元資金，而香港僅籌集約40億美元。根據Dealogic數據，銀行從東南亞IPO中僅賺取了8000萬美元。

Serena Ng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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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於2023年11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交易低迷致銀行費用跌至十年來最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