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中國口味變化，全球農民紛紛改種作物 - 《華爾街日報》

越南EA YONG——在越南中部青翠的高地，飛機庫大小的倉庫主宰着小農業城鎮，堆滿了熱帶水果。這些豐饒的物產都指向一個巨大的市場：中國。

農民們正在砍伐這個涼爽山區傳統種植的咖啡樹，改種帶刺的榴蓮，這種氣味濃烈的水果在中國變得極其受歡迎。他們正收穫意外之財，購買新的灌溉系統，償還貸款，並在家中建造閃亮的大理石立面。

“我們當地人不僅過得好，甚至可以算得上富有，”54歲的Pham Van Trung在享用豬肉和米酒的午餐時説。Trung今年通過銷售榴蓮賺了81,000美元，並表示該地區擠滿了中國買家。

近幾十年來，隨着中國消費者財富的增長，中國對外國農產品的需求也在增長。根據世界貿易組織的數據，這個世界上人口第二多的國家進口的食品金額已從20年前的約150億美元上升到每年超過2000億美元，超過任何其他國家。肯尼亞的鱷梨種植者、印度的蝦養殖者、俄羅斯的大豆生產者和柬埔寨的香蕉種植者都在從中獲利。

儘管中國經濟增長最近有所放緩，人口也在減少，但對牛肉和熱帶水果等營養豐富食品的需求仍然很高。

儘管中國經濟增長放緩，但對熱帶水果的需求依然旺盛。圖片來源：沈博涵/Zuma Press去年，中國人吃掉了超過80萬噸進口榴蓮和近600萬噸進口肉類——這兩項均為全球之最。中國去年從海外進口了9000萬噸大豆，約佔全球貿易量的60%，用於製作豆腐和餵養數億頭生豬。

對於尋求提高貧困農村地區居民收入的國家來説，滿足中國龐大中產階級的需求是一個歷史性機遇。但這也帶來了一個難題：如何在不依賴這個善變的貿易伙伴的情況下，打入其巨大的市場。

近年來，中國限制了挪威三文魚、台灣菠蘿、菲律賓香蕉和澳大利亞龍蝦的進口。中國通常以污染、害蟲或質量問題為由——但北京的管制措施也往往與政治爭端同時出現。

2020年，在澳大利亞呼籲對新冠病毒起源進行獨立調查後，中國對澳大利亞葡萄酒出口徵收了高額反傾銷税。2012年，在南海局勢緊張後，中國以在貨物中發現粉蚧為由，停止從菲律賓香蕉種植户那裏採購。

在澳大利亞呼籲調查新冠病毒起源後，中國對澳大利亞葡萄酒出口加徵了反傾銷税。圖片來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華盛頓智庫史汀生中心中國項目主任孫韻表示：“以中國經濟的體量，它總能利用貿易來懲罰出口國。“她指出，向中國銷售商品"既是機遇，也是風險”。

這種風險之所以更高，是因為當進入中國龐大市場的機會出現時，往往整個農業帶都會全力投入。這可能導致孫韻所説的"單一化”，即地方經濟圍繞單一產品集中，使其容易受到干擾。

越南農民正在砍伐咖啡樹，改種榴蓮以出口中國。圖片來源：Jon Emont/The Wall Street Journal越南中部高地似乎正在發生這種情況。該地區以羅布斯塔咖啡聞名，但去年中國向越南榴蓮大規模進口敞開大門後，當地農民開始剷除咖啡作物。貿易商蜂擁搶購，導致今年當地價格翻倍有餘。

26歲的農民黃伯德清除了所有咖啡作物，他表示每公頃榴蓮的收益是咖啡的五倍。今年他的榴蓮產量從去年的一噸增至四噸——全部銷往中國。

中國購買了越南約90%的榴蓮出口量，越南還向這個龐大的鄰國大量出售火龍果、香蕉、芒果和菠蘿蜜。根據數據提供商CEIC整理的官方數據，近幾個月來，越南約60%的果蔬出口流向中國，而十年前這一比例僅為三分之一。

秋收時節，村裏的空氣中瀰漫着榴蓮的濃烈氣味。家家户户在門前堆起榴蓮山吸引商販，商販們用刀柄敲擊榴蓮殼檢驗品質。外殼堅硬説明未成熟；外殼柔軟則表示已熟透，能賣出更高價錢。

最近某個下午，榴蓮商販阮氏玄用塗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挖開果肉，品嚐榴蓮判斷成熟度。她在TikTok上發佈快節奏視頻，記錄走訪種植園地和待售榴蓮堆的場景。

今年商販爭相搶購導致當地榴蓮價格翻倍有餘。圖片來源：Jon Emont/華爾街日報"幾年前人們還把榴蓮當作脱貧作物，“她説，“如今這已是價值百萬美元的黃金作物。”

她曾嘗試向日本銷售，但表示當地買家採購量很小。不過她對過度依賴中國市場並不特別擔憂。她認為榴蓮在中國仍有市場增長空間，因為許多人仍不熟悉這種水果。

越南政府的態度則不那麼確定。今年早些時候，越南農業部就國家媒體所稱的盲目種植榴蓮現象發出警告，稱許多農民放棄咖啡和大米等傳統作物，在不適合種植榴蓮的地區種植榴蓮。越南國家媒體援引農業專家的話鼓勵農民開拓中國以外的替代市場，嘗試在本地銷售更多農產品。

貿易商表示，這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榴蓮在東南亞以外地區沒什麼市場，而最近的高價讓許多越南本地人買不起榴蓮。

儘管如此，農民們表示他們希望謹慎行事。9月份，在北京方面抱怨粉蚧和其他害蟲問題後，包括榴蓮在內的一些水果出口被暫停。這讓人想起2022年1月的一次重大中斷，當時中國為遏制新冠傳播封鎖南部邊境，導致大量越南農產品在卡車上腐爛。

近年來種植了數百棵榴蓮樹的農民H’Meng説，她現在計劃種植更多咖啡。她説，咖啡的價格更穩定，因為咖啡的市場不集中於一個國家。

“我擔心變得過於依賴中國，“她説。

許多越南農民正在放棄包括水稻在內的傳統作物，改種榴蓮。圖片來源：Nhac Nguye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請致信Jon Emont，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