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國債的海外投資者都去哪兒了？

外國投資者對美國國債的無限渴求已成過去，這對美國政府而言是個壞消息。

美國國債市場正經歷重大的供需格局變化。美聯儲正以每月約600億美元的速度縮減資產負債表，而曾經的重要需求方——尤其是中國和日本等海外買家——近期購買力持續減弱。

與此同時，國債供應量激增。美國財政部今年淨髮行了2萬億美元新債，這一規模創下除2020年疫情借貸狂潮之外的歷史紀錄。

“美國國債發行量大幅增加，但海外需求並未同步增長，“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布拉德·塞策表示，“某些關鍵買家——特別是日本和中國——未來很可能不再是淨購買方。”

本月初，美國30年期國債拍賣遇冷，市場需求疲軟引發廣泛擔憂，投資者害怕供需失衡將持續惡化。為財政部提供諮詢的華爾街高管團體——國債借款諮詢委員會近期警示，兩大主力買家（銀行和外國投資者）的需求正在萎縮。

該委員會表示，中期來看"銀行和外國投資者的需求將更為有限”。

為應對近期需求疲軟，財政部已轉向發行更受市場歡迎的短期債券，此舉有助於恢復市場穩定。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曾在10月突破5%）目前已回落至4.4%左右。

根據美國證券業與金融市場協會數據，外國投資者（包括私人投資者和央行）目前持有約30%的未償美國國債，較十年前的43%顯著下降。

美國財政部週四數據顯示，海外投資者9月淨賣出24億美元長期國債，總持倉降至6.5萬億美元。外交關係委員會經估值調整後的數據顯示，以滾動12個月計算（可平滑月度波動），外國購買速度已從去年多數時間超4000億美元的水平，回落至近幾個月的約3000億美元。

海外需求結構已發生變化。高盛數據顯示，歐洲投資者過去12個月買入2140億美元美債。受益於石油收入的拉丁美洲和中東地區也增持了頭寸。這有效抵消了中日兩國1820億美元的減持規模。

對英國資管公司Rathbones多資產投資主管大衞·庫姆斯等海外投資者而言，美國國債仍是不可錯過的優質資產。受收益率上升和美元敞口帶來複合收益的吸引，庫姆斯近期開啓了15年來首次美債投資。目前美債佔其投資組合9%，超過英國國債持倉，接近固收資產總額的一半。

“美國前景或許略顯黯淡，但從我們視角看，其基本面遠優於我們，“他表示，“當前價位確實藴含真實價值。”

瑞士資產管理公司Pictet的基金經理沙尼爾·拉姆吉(Shaniel Ramjee)也在上月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觸及5%時增持了美債。收益率上升意味着債券價格下跌。

拉姆吉表示，他仍對美國政府不斷擴大的赤字感到擔憂。但其他發達市場政府債券提供的實際收益率（即利率超過預期通脹率）很少能與美國債券相提並論。

高盛首席利率策略師普拉文·科拉帕蒂(Praveen Korapaty)表示，歐洲私人投資者的需求不足以抵消長期結構性變化，這些變化正在抑制外國對美債的需求。

“他們真的能扭轉局面嗎？並非如此，“他説。“外國持有的美債比例持續下降，我們預計在可預見的未來仍將持續。”

科拉帕蒂並未預見到需求末日的情景。更高的收益率往往會吸引新的買家，最近包括美國散户投資者。

央行曾是2000年代和2010年代初美債的狂熱買家，如今仍是海外美債需求的薄弱環節。分析師表示，美元的強勢促使許多央行（包括中國和日本的央行）停止增持美債，甚至減持美債。它們利用出售美債獲得的美元購買本幣，從而推升本幣價值。

與此同時，中國已將儲備資產從美債轉向多元化，並投資於房利美(Freddie Mac)等美國政府機構支持的債券，這些債券提供的收益率高於美債。根據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的數據，截至8月，中國今年淨買入320億美元此類債券。

日本私人投資者——包括銀行、養老金和保險公司——正引發擔憂。許多機構為規避國內極低（有時甚至為負）的利率，曾大舉投資美國國債。這些投資者與日本央行共同持有逾1萬億美元美債，使日本成為美國國債最大海外持有國。

隨着日本終於有望擺脱通縮螺旋，日本央行已允許國債收益率上升，此舉應會鼓勵投資者更多投向本國國債市場。

截至目前，日本央行的政策尚未導致需求發生重大變化。去年日本投資者是長期美債的淨賣家，但2023年已恢復買入。

全日本資產管理公司執行官山內正敏表示，其客户主要為地區性銀行）指出，日本銀行仍在投資美債，但期限更短且未對沖匯率風險（當前對沖成本對日本投資者極高）。他警告稱，這些機構可能很快也會對美國失去興趣。

“他們的胃口正在飽和，“山內稱，“本土市場的利率正變得更具吸引力。”

請聯繫記者Chelsey Dulaney（郵箱：[email protected]）和Megumi Fujikawa（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1月18日印刷版，標題為《外國投資者對購買美國國債興趣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