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信農藥導致了他們的癌症，但證明這一點幾乎不可能——《華爾街日報》

加利福尼亞州格林菲爾德——當奧古斯丁·埃斯皮諾薩·哈拉米略拖着腳步走向治療他前列腺癌的醫生時，他説自己想起了在這個農業小鎮周圍田地裏噴灑殺蟲劑度過的三十年歲月。

72歲的哈拉米略早就知道某些殺蟲劑與包括癌症在內的健康問題有關。即便如此，他自己的診斷結果仍讓他感到意外。

“我不能説我完全理解自己噴灑的所有東西，“哈拉米略説。

格林菲爾德的農場工人和家庭認為，他們社區的癌症病例是由附近田地使用的殺蟲劑引起的。要確定殺蟲劑或其他環境暴露是否導致特定個體患癌十分困難。許多因素會影響一個人是否罹患癌症，而這些因素之間的相互作用尚未被完全闡明。

部分研究表明殺蟲劑會危害接觸這些化學品的田間工作者及周邊居民。博伊西州立大學農業健康實驗室主任辛西婭·柯爾表示，接觸某些殺蟲劑與呼吸系統疾病、神經系統障礙及某些癌症存在關聯，她曾就該主題發表過多項研究。

“難點在於如何判定某個人患癌確實由接觸殺蟲劑導致，“她説道。

格林菲爾德是一個擁有1.9萬人口的小鎮，坐落於薩利納斯谷地，當地經濟以蔬菜、釀酒葡萄和草莓種植為支柱。該鎮的初高中學校和眾多住宅與農田僅一街之隔，而農場主們在這片區域每年施用約九百萬磅農藥，佔整個蒙特雷縣農藥使用總量。

部分研究指出，特定農業農藥與前列腺癌、腦癌及血癌等癌症風險上升存在關聯。數據顯示，從事農藥噴灑的農民和工人羣體中，這些癌症的確診率顯著高於平均水平，不過其他研究則呈現不一致的結論。研究人員強調，暴露時長和方式直接影響農藥帶來的風險程度。

哈拉米略於1971年從墨西哥移民美國，通過勞工領袖塞薩爾·查韋斯的倡導活動了解到農藥危害。他與妻子曾參與查韋斯組織的DDT殺蟲劑抗議運動。美國環保署於1972年禁用這種被列為潛在致癌物的農藥。哈拉米略在格林菲爾德周邊農田從事農藥噴灑工作直至2008年轉行修理拖拉機。2019年經歷兩個月持續疲勞與疼痛後，他就醫檢查被確診為晚期前列腺癌。

許多格林菲爾德居民將當地癌症病例與農藥接觸聯繫起來，包括市議員亞內利·馬丁內斯。她認為農藥接觸導致了她從事農業工作的阿姨患上乳腺癌。

“這已經不再讓我們感到震驚，但本不該如此，“馬丁內斯表示。

馬丁內斯和其他倡議者希望農民減少使用包括陶氏公司生產的Telone在內的農藥，這種農藥需注入土壤。美國環保署表示有證據表明Telone可能致癌，加州將其列為致癌物並限制使用。該農藥是蒙特雷縣（格林菲爾德所在地）及全加州使用最廣泛的農藥之一。

陶氏公司未回應置評請求。

加州農藥監管局表示計劃從2024年起對該化學品實施更嚴格限制，包括擴大住宅和學校周邊的緩衝帶。

馬丁內斯等倡議者認為新規力度不足。蒙特雷縣農業專員胡安·伊達爾戈拒絕了他們提出的超越全州標準的限制請求。“我依賴州政府進行科學評估，“他説。

在該地區經營1.8萬英畝葡萄園的蒙特雷太平洋公司老闆史蒂夫·麥金泰爾表示，如今農藥使用規範更嚴格，現代農藥的毒性遠低於他年輕時幫父親噴灑的品種。

“我並不是説它們完美無缺，”他表示，“它們會演變。隨着我們瞭解更多，它們也在改變，希望是在不斷改進。”

奧德莉亞·塞萬提斯·加西亞是推動全州範圍內更嚴格法規的居民之一。2010年，她63歲的丈夫亞歷杭德羅·塞萬提斯·佩雷斯因肺癌去世。

佩雷斯16歲開始在格林菲爾德為作物除草，隨後輾轉於薩利納斯山谷的葡萄收穫季。2005年，45歲的他出現持續性咳嗽。2007年，他被診斷出肺癌，並進入移植等待名單。

佩雷斯偶爾吸煙。部分證據表明接觸某些農藥可能增加肺癌風險。佩雷斯的醫生建議加西亞查明丈夫接觸過的農藥種類。她諮詢的律師表示，將癌症與農藥暴露關聯起來非常困難。

加西亞希望官方調查當地癌症病例。“我們社區必須克服恐懼，勇敢發聲，”她説。

此類調查通常無果而終。一項針對20年間約430項調查的2012年綜述發現，僅有三組癌症病例與潛在暴露相關。其中僅一起明確了病因：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海軍造船廠的石棉暴露。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環境研究員布倫達·埃斯凱納齊追蹤薩利納斯谷地800名兒童及其母親二十年間，曾發現癌症病例，但無法確定是否存在特定誘因。她的研究已證實，產前或兒童時期接觸農藥與腦部發育遲緩及呼吸系統健康問題存在關聯。

癌症可能需要多年才會顯現。加州目前批准使用的農藥成分超過1000種。隨着昆蟲產生抗藥性，農藥配方也在不斷調整。

“研究速度根本跟不上變化，“北德克薩斯大學癌症流行病學家朱莉婭·赫克表示。她的研究證實，加州孕婦接觸特定農藥與某些兒童癌症風險上升存在聯繫。

根據聯邦和州法規，農場經營者必須為工人提供防護裝備、安全培訓，並在施用農藥時張貼警示標識避免進入作業區。

農藥分銷及土壤注射公司TriCal因違反加州法規60餘次，將於12月起進入監管期。多數重大事件發生在蒙特雷縣，包括TriCal違規施用農藥導致39名農場工人接觸Telone事件。州農藥監管部門現要求TriCal須在施藥前七天通知學校等場所，並加強監測措施。

TriCal公司表示其致力於安全並遵守農藥法規。該公司稱工人嚴格遵循關於正確使用Telone的監管指南，且監管機構已判定該化學品在規範使用下是安全的。

哈拉米略對在格林菲爾德周邊農田工作的歲月感到坦然。但他後悔對自己協助噴灑的農藥知之甚少。

“我們當時只顧着打工賺錢寄回墨西哥的家人，”他説。

本報道的攝影工作得到了授予Zaydee Sanchez的經濟困難報道項目獎學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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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載於2023年11月20日印刷版，標題為《癌症陰霾籠罩農業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