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擁擠且危險：加沙“衝突降級區”的生活——《華爾街日報》

21歲的巴勒斯坦學生瑪拉·賈馬拉本週接到以色列軍方的自動語音電話，警告稱她和家人所在的汗尤尼斯社區因以軍與哈馬斯交戰將變得不安全。

電話要求其家人撤離至軍方宣稱更安全的區域。這家人將家當堆上驢車，前往更遠的加沙與埃及邊境城市拉法。

如今幾乎每天，以軍都會警告巴勒斯坦人撤離加沙地帶被標記數字網格的片區——這些區域預計發生激烈交火，並敦促他們前往所謂"非衝突區"避難。

以色列表示，上週啓用的新網格系統旨在為巴勒斯坦平民提供避險通道，同時以軍正在清剿被指控藏身平民區、利用加沙城市地下隧道的哈馬斯武裝。

以色列軍隊在打擊哈馬斯武裝分子的行動中襲擊了汗尤尼斯。圖片來源：Ahmed Zakot/Zuma Press人道主義危機加劇之際，巴勒斯坦民眾在汗尤尼斯排隊接水。照片：Ibraheem Abu Mustafa/路透社哈馬斯控制的飛地官員稱，衝突已造成超過17,000人死亡。這些數字未區分武裝人員與平民。加沙官員表示，自以色列啓用新系統以來約有2,600人遇難，日均死亡人數與調整前基本持平。

隨着以色列開展可能持久的剷除哈馬斯行動（該組織被美國、歐盟及以色列認定為恐怖組織），其領導人正面臨來自美國等國要求減少平民傷亡的日益增長的壓力。網格系統能否有效降低傷亡，將直接影響華盛頓及其他地區對這場戰爭的支持態度。

據以色列當局稱，哈馬斯武裝分子於10月7日突襲以色列南部，對音樂節和農業社區實施恐怖襲擊，造成1,200人遇害。以色列隨後發動空襲並展開地面進攻作為回應。

以色列表示正通過電話、空投傳單、社交媒體及廣播電視等多渠道宣傳新系統。聯合國數據顯示，自上週系統啓用以來，以方已對加沙地帶28%的陸地面積發佈疏散通知。

以軍阿拉伯語發言人阿維查伊·阿德拉伊傳達的信息是：“遵守疏散指令是保障您與家人生命安全的最可靠方式。”

實施該計劃充滿挑戰。聯合國表示，近日平民開始湧入拉法，超出了救援機構的應對能力。

成千上萬新抵達的流離失所者露宿街頭，擠進早已人滿為患的學校，或在廢棄建築中紮營。以色列和埃及已封鎖與加沙的邊界，巴勒斯坦人別無選擇，只能在戰火中四處逃竄。

聯合國、巴勒斯坦官員和加沙目擊者稱，空襲已擊中至少一處新系統指定的安全區。據巴勒斯坦官員和《華爾街日報》核實的死者名單，12月6日拉法空襲造成22人死亡。現場巴勒斯坦居民指責以色列軍隊發動了襲擊。兩天前，以色列軍方曾指示汗尤尼斯居民前往該區域。

被問及此次空襲時，以色列軍方表示"採取可行預防手段以減少平民傷亡"。以軍官員承認加沙沒有絕對安全之地，但稱指定區域相對更安全。

該計劃還面臨其他挑戰。美國現任及前任官員指出，若疏散區域過廣，一波波流離失所的平民可能壓垮本已不斷縮小的避難區域。

據聯合國稱，近日平民已開始大量湧入與埃及接壤的拉法地區，超出了救援機構的應對能力。圖片來源：Mohammed Abed/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拉法的狀況非常糟糕。還有更多人不斷湧來，食物和水都快耗盡了。”一位在戰爭初期逃離加沙城的三個孩子的母親説道。圖片來源：Mohammed Abed/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聯合國表示，戰火重燃及當前的人口流離失所已超出其應對能力。

以色列官員稱，他們通過預告軍事行動來讓平民有機會撤離，這犧牲了關鍵的軍事優勢。以軍週四表示，哈馬斯從加沙海岸線基本無人居住的馬瓦西地區發射了火箭彈，該地區被以色列指定為流離失所平民的安置點。

“從軍事角度看，這無疑製造了巨大挑戰。”以色列軍方發言人多倫·斯皮爾曼在12月初表示。

另一重擔憂是哈馬斯武裝人員可能進入部分衝突降級區，而以色列軍隊會緊追不捨。以色列國防部長約阿夫·加蘭特上週告訴士兵們可以“前往任何地方執行任何任務”。

以色列的疏散行動由其南部軍區貝爾謝巴市附近的一個小型指揮室監控。軍方通過即時更新的數字地圖追蹤各區域當前人口狀況（部分數據源自手機信號分析）。

綠色區域表示多數平民已撤離，以軍可自由行動；黃色區域超半數居民離開；紅色區域仍有大量平民滯留。藍紫色漸變區域則顯示接收撤離者的安置點人口增長情況。

前線以軍指揮官可隨時查看該地圖，理論上應據此制定作戰計劃。拜登政府對此網格化管理表示認可，認為是以方響應減少平民傷亡呼籲的舉措。但部分美國官員擔憂實際執行效果偏離初衷。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週四強調：“以色列必須將平民保護置於首位。我們在當地看到的實際保護效果，與我訪問時對方承諾的意圖仍存在差距。”

據國際援助組織統計，以軍疏散令覆蓋汗尤尼斯及周邊東北部約60萬人口區域。如此大規模遷移可能壓垮加沙本已脆弱的人道救援體系。

這套要求有序轉移的網格系統，在實踐中遭遇了戰時民眾慌亂逃生的現實困境。許多巴勒斯坦人為躲避戰火，未按指定路線而是直接南逃。

由於缺乏穩定的電力和互聯網接入，許多加沙居民無法查看在線地圖。紙質傳單上僅包含撤離並前往其他地區的籠統指示。

以色列對汗尤尼斯地區發佈多重疏散指令後，加沙民眾亦表示困惑。其中一道命令要求該市部分區域的巴勒斯坦人前往拉法，另一道指令卻告知民眾撤往汗尤尼斯其他區域。

還有指令建議居民前往拉法及兩個毗鄰地區。軍方發言人阿德雷一度在社交媒體發佈錯誤標註拉法目標區域的地圖後，又緊急更正。

“拉法的情況實在糟糕。持續湧入的人潮正在耗盡食物和水源，“早前從加沙城逃難至拉法的三孩母親努爾·艾哈邁德表示，“這座城市根本無法承受如此龐大的人口壓力。”

威廉·莫爾丁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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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1日印刷版，標題為《以色列網格化撤離計劃面臨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