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哈佛、賓夕法尼亞大學風波引發對高校董事會監督職能的關注

賓夕法尼亞大學董事會由49名理事、校長及州長組成，另有36名無投票權成員。圖片來源：米歇爾·古斯塔夫森/彭博新聞他們是律師、銀行高管和捐贈者。閒暇時，他們管理着美國最負盛名的大學。而如今，在全國圍繞校園反猶主義與言論自由展開辯論之際，他們正身處風口浪尖。

大學董事會在預算、校長任命和校園政策方面擁有巨大權力，但也長期面臨機構臃腫、職責界定模糊、相關專業知識匱乏等挑戰。

賓夕法尼亞大學和哈佛大學董事會近期陷入危機核心——兩校校長在國會聽證會上表示“呼籲滅絕猶太人是否違反校園行為準則需視具體情況而定”。哈佛董事會全票支持克勞丁·蓋伊留任，而賓大校長利茲·馬吉爾已辭職。

賓大董事會主席斯科特·博克亦宣佈離職，他本週在《費城問詢報》專欄中解釋稱，教職員工、校友、行政人員、捐贈者與董事會之間關於各自適當角色的共識"已然蒸發"。

哈佛大學高等教育教授理查德·柴特表示，近期事件"極其明顯地表明，要有效治理和領導大學幾乎是不可能的"。

私立大學由董事會管理，這些董事會通常由數十名傑出校友和捐贈者組成，他們由其他董事任命，或在某些情況下由畢業生或在校學生選舉產生。這些董事會每年召開幾次會議，為大學制定宏觀願景，並任命和評估校長。

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批評者稱監督不足是該校問題的一部分。

“包括我在內的董事們未能履行我們的職責，“賓夕法尼亞大學董事會前成員馬克·羅文在週二給董事會的一封信中寫道，他領導了罷免馬吉爾和博克的行動。“和教職員工一樣，我們有明確的責任，但在過去二十年裏，我們完全放棄了這些責任。”

他表示，董事會未能就大學的戰略方向提出關鍵問題。

博克表示，賓夕法尼亞大學過去10到20年的記錄"無論從任何標準衡量，都取得了巨大進步”。

專家表示，大學董事會的監督能力差異很大。

一個挑戰是規模；董事會的成員人數從十幾人到幾十人不等。“你無法與44個人進行嚴肅的討論，“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管理學教授彼得·卡佩利説。對大學校長來説，“很難知道董事會的想法。“賓夕法尼亞大學董事會有49名董事，加上大學校長和州長，以及另外36名無投票權的成員。

“包括我在內的受託人未能履行職責，”賓夕法尼亞大學董事會前成員馬克·羅文在致董事會的一封信中寫道。圖片來源：Jeenah Moon/Bloomberg News麻省理工學院擁有一個由77人組成的董事會，不過一位發言人表示，“其大部分監督職責”由12人組成的執行委員會處理。麻省理工學院校長莎莉·科恩布魯斯上週也出席了聽證會，她對種族滅絕問題的回答與哈佛大學和賓夕法尼亞大學校長的回答類似。聽證會結束後，該校董事會一直堅定地支持她。

另一個問題是專業知識。董事會成員是志願者，他們之所以被選中，部分原因可能是他們的捐款能力，而不是他們監督大學的能力。私立大學的大多數董事會成員都有商業背景，因此幾乎沒有管理學校的經驗。

“在我看來，治理和慈善之間存在非常錯誤的結合，”柴特説。

威廉姆斯學院和西北大學前校長莫頓·夏皮羅表示，規模更大的董事會有助於籌集資金：當西北大學在2021年完成61億美元的資本募集活動時，近30%的資金來自董事會成員。

西北大學有36名有表決權的受託人，另外27名可以參加會議但沒有表決權。

夏皮羅説，他喜歡在需要時利用受託人在投資、危機公關和其他領域的專業知識，而且規模不一定會阻礙行動。

“擁有一位強有力的董事會主席確實大有裨益，他不僅堅定支持你，更能將這羣人凝聚起來，確保他們作為一個信息靈通的整體行動，”夏皮羅表示。

麻省理工學院設有77人規模的董事會，不過發言人表示其日常監督職責主要由12人組成的執行委員會承擔。圖片來源：梅爾·穆斯托/彭博新聞董事會成員屬於志願性質，僅不定期召開會議，且經常需要在信息有限的情況下對複雜議題進行表決。這導致他們往往高度依賴本應被其監督的管理層。

檀香山律師本傑明·工藤曾於2011至2022年擔任夏威夷大學系統董事會成員，他回憶剛加入董事會時僅收到一疊餅狀圖和PPT演示稿，內容是關於該校如何在10個校區間分配教學、圖書館等領域的資金。隨後他便被要求批准10億美元的預算案。

“初入董事會時，我們就像盆栽擺設般被對待，”他如此描述當時對董事們只需機械批准提案的期待。離任時他表示，董事會已變得更加主動質詢並深度參與事務。

該校校長稱，如今董事會對預算等事務的參與度已顯著提升。

董事會監督的難題並非大學獨有；同樣的問題也頻繁出現在其他非營利組織、企業以及K-12學校中。

有人認為大學董事會近期有所改進。“過去15年裏，確實出現了從橡皮圖章式董事會轉型的趨勢，”賓夕法尼亞大學教育研究生院高級研究員彼得·埃克爾表示。

然而，一些學校的經歷表明，董事會監督不力可能造成災難性後果。

2018年，南加州大學在一連串醜聞後決定徹底改革董事會，其中包括學生健康中心一名婦科醫生被指控多年性侵患者的案件。

時任主席裏克·卡魯索在校長C.L.馬克斯·尼基亞斯辭職時表示：“我們已收到明確信號——現有機制出現嚴重問題，必須採取緊急而深遠的改革措施。”

2019年11月，在"大學藍調行動"招生舞弊案進一步損害學校聲譽後，董事會通過多項改革方案：將成員規模從55人精簡至35人；增設任期和年齡限制；增加成員多樣性以更好體現大學羣體構成；將委員會數量從11個縮減至9個；並提高董事會成員的任職資格要求。

南加州大學近年認定其董事會亟需全面改革。圖片來源：Lauren Justice/《華爾街日報》“正如南加州大學在過去幾十年裏迅猛發展一樣，董事會意識到我們需要與時俱進，實現現代化，以便在未來有效管理南加州大學，”治理改革特別小組主席卡門·納瓦當時表示。

校方當時表示，改革目標是在應對複雜挑戰時納入更廣泛的視角並加快決策速度。

公立大學的董事會規模通常較小，運作也更為透明。但近年來，許多公立大學也面臨着治理質量的質疑。

週三，亞利桑那州立大學董事會成員承認，他們在監督亞利桑那大學財務狀況方面存在失職。該校11月披露，由於誤判現金儲備並大幅超支，導致出現數億美元資金缺口。

“我們所有人都放任了這種情況發生，現在必須共同解決，”董事會主席弗雷德·杜瓦爾在一次會議上表示。會上校方公佈了削減開支計劃，董事會則提議加強財務監督。

未來數月，隨着各高校努力在保護言論自由和公開辯論的同時減少反猶主義，大學董事會可能持續面臨挑戰。

上週，眾議院教育與勞動力委員會宣佈將對哈佛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麻省理工學院及其他高校如何應對猶太學生遭受騷擾的問題展開調查。

羅文在本週早些時候的致信中敦促賓大董事會就其規模、受託責任、學術項目監督、教師觀點多樣性及外國捐贈政策等議題提出質詢。

但部分觀察人士指出，正如疏於履職的董事會會給學校帶來問題，理事過度干預同樣存在風險。

夏皮羅援引公司治理的普遍準則表示：“非營利性董事會應當做到嗅覺靈敏但避免直接插手。”

聯繫記者：梅麗莎·科恩（[email protected]）與馬特·巴納姆（[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大學董事會成為關注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