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經濟為何難以提速？看看出租車隊伍就知道了 - 華爾街日報

多年來，意大利的出租車司機通過遊説限制出租車牌照數量及優步等拼車公司運營，使自己免受競爭壓力。圖片來源：REMO CASILLI/REUTERS米蘭——在意大利金融之都遇上下雨天，需要排長隊和耐心等待才能打到出租車。在貿易展覽和時裝週期間則更加困難：需求激增而出租車數量卻保持不變。

即便在晴天，意大利各地機場和火車站也常見拖着行李箱的旅客茫然排隊等車的場景。許多本地人甚至懶得嘗試叫車。

意大利出租車司機多年來通過遊説限制出租車牌照數量、抵制優步等網約車平台，構築起行業壁壘。試圖改革的市長們可能面臨罷工和道路封鎖，導致城市癱瘓。

“這種等待太荒謬了，但我們能怎麼辦？“馬可·馬里亞尼與妻子在米蘭中心廣場等車時抱怨道。這對夫婦來購物度假，卻找不到車回酒店。

米蘭和羅馬漫長的候車現象不僅是民生痛點，更被許多意大利人視為國家經濟僵化的尷尬縮影——過去30年間該國經濟幾乎停滯不前。

去年那不勒斯出租車司機舉行罷工。照片：Salvatore Laporta/KONTROLAB/Zuma Press意大利經濟萎靡的主要原因是既得利益集團的力量，他們成功阻撓了提升競爭、創新和生產力的努力。

“出租車行業是意大利體制失靈的一個縮影，“米蘭博科尼大學專攻交通領域的經濟學教授加布裏埃爾·格雷亞表示。

世界銀行數據顯示，意大利當前經濟規模比2007年全球金融危機前萎縮了1.5%。同期德國經濟擴張17%，法國增長13%，美國更是攀升28%。

意大利雖從2020年新冠疫情引發的深度衰退中快速復甦，曾短暫燃起擺脱長期疲態的期望。2021-2022年任職總理的德拉吉曾力推一系列改革，被部分經濟學家和商界人士視為經濟重振的良方。

但執政聯盟內訌導致德拉吉在多數改革落地前辭職。伴隨俄烏戰爭引發的能源價格飆升，高通脹與利率攀升迅速扼殺了復甦勢頭。意大利國家統計局預測，今明兩年經濟增速僅0.7%。

意大利出租車司機長期遊説限制牌照發放以遏制行業競爭。照片：Matteo Nardone/Zuma Press經濟學家兼顧問洛倫佐·科多尼奧表示，意大利的停滯很大程度上可歸因於公共和私營部門普遍缺乏精英管理制度。他最近與人合著了一本關於該國經濟衰退的書。科多尼奧説，缺乏精英管理制度在意大利性別差距中表現得最為明顯。

根據歐盟統計機構的數據，在意大利，55%的勞動年齡女性就業，這是歐盟最低的水平。相比之下，德國為80%，法國為71%。雖然包括缺乏負擔得起的兒童保育在內的各種因素壓低了意大利的就業率，但科多尼奧和其他經濟學家強調，家庭和工作場所的文化規範導致許多女性放棄職業撫養孩子。

科多尼奧説：“如果政界人士、僱主和工會想為每個人提供平等的機會，他們本可以找到解決方案，讓工人，無論男女，都能更好地協調工作和家庭生活。”

一個根深蒂固的、重視資歷而非個人技能的制度也導致了意大利缺乏經濟進步。其結果是，近21%的15至34歲意大利人沒有就業、學習或接受培訓，這是歐盟最高的比例。相比之下，法國為13%，德國為10%。

幾十年來，意大利還一直在努力改善一個讓投資者望而卻步、極其緩慢的民事司法體系，以及龐大的地下經濟、高額國債、長期逃税和該國南北之間的巨大貧富差距。

與其他西方國家相比，意大利鮮有在國際上取得成功的初創企業，吸引的風險投資也寥寥無幾。在全球百強大學排行榜上幾乎看不到意大利的身影，意大利中學生的表現也落後於大多數其他發達國家。

意大利海灘再次印證了該國缺乏競爭與抗拒變革的現象。年復一年，相同的商户只需向公共機構支付微薄費用，就能獲得利潤豐厚的特許經營權，向海灘遊客出租遮陽傘和躺椅。歐盟曾對此提出異議，指出這些特權既未經過公開競標，政府收取的費用也微不足道。

為歐美企業提供技術諮詢的BIP公司首席執行官卡洛·瑪麗亞·卡佩指出：“意大利海灘和出租車行業的問題表明，這個國家的困境源於糟糕的法律制度，而非意大利人缺乏天賦或創業精神。”

意大利商户通常只需支付少量費用就能獲得海灘傘椅租賃權。圖片來源：弗朗西斯卡·沃爾皮/華爾街日報卡佩表示：“意大利的現行規則阻礙變革，但如果能讓構成經濟支柱的中小企業自主經營，它們完全能適應市場變化。”

出租車司機成功推動立法，使優步等網約車應用受到嚴格限制。在意大利，優步司機必須持有執照並擁有豪華轎車，這使得該服務比普通出租車更昂貴，對大多數潛在用户失去了吸引力。過去二十年來，意大利許多城市的出租車司機阻止發放新的出租車執照，這保護了他們自身執照的價值，但卻導致打車困難。然而，他們正在失去國民的同情。

出租車司機協會辯稱，如果市場開放，他們將無法賺取足夠的錢來維持生計。但博洛尼亞的一名出租車司機在X（前身為推特）上發佈每日收入，挑戰了這一説法，成為社交媒體上的偶像英雄。本月，他因損害出租車合作社形象被停職一週，反而人氣大增。

格雷亞表示，僅發放更多執照並不能解決出租車問題。“這是一個先決條件，但你需要一個整體戰略來改善意大利城市的交通，包括公共和私人交通。解決了這個問題，人們就會看到改變是可能的。”

聯繫埃裏克·西爾維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2月27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長出租車隊伍揭示了意大利的經濟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