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能源市場正被丹麥的電力交易商顛覆-彭博社

晚上的燈光照耀着丹麥的奧爾堡，這是歐洲新能源交易商的兩個城鎮之一。攝影師：卡斯滕·斯內伯格/彭博社在最近的一個秋天的黎明前，大片的東歐地區被霧氣籠罩。在其他任何金融市場上，天氣都不會有太大影響。也許會有一些航班延誤，也許會有一些交通擁堵，但大多數都無關緊要。但在歐洲的電力市場上，惡劣的天氣意味着金錢。

距離霧氣超過1000公里的地方，一羣主要匿名的交易公司位於丹麥準備好了。當來自Meteosat氣象衞星的紅外圖片到達他們的總部時，計算機會自動解析它，將數據輸入複雜的交易算法。

在極少人工干預的情況下，這些機器購買了價值數百萬歐元的電力合同。他們的賭注是什麼？匈牙利的短期電力價格會在日出後迅速上漲，因為霧氣意味着太陽能發電量會遠低於預期。事情正如他們預測的那樣發生了。在霧氣消散之前的幾分鐘內，電力價格飆升，計算機賺了錢。

這個場景——由那些當天早上監督計算機的人向我描述——象徵着一羣在歐洲能源市場上悄然改變局面的新型交易商。他們將計算機技術和氣象學知識與綠色能源轉型的動盪以及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影響相結合。他們賺了大錢。

“他們賺的錢太荒謬了，”前電力交易員、現任顧問莫根斯·P·索倫森説。“在歐洲交易電力賺取數十億美元。”

丹麥奧爾堡Norlys Energy Trading A/S辦公室，2024年1月15日星期一。攝影師：卡斯滕·斯內伯格/彭博社曾經由國有公用事業主導，如今由一羣充滿了極其聰明的博士和穿着連帽衫的年輕工程師的高飛創業公司掌控。可以稱之為歐洲能源交易的“硅谷”。就像加利福尼亞的名字一樣，計算機——行業術語中的自動交易台——才是王道。但在這種情況下，總部位於丹麥北部風景如畫的城鎮奧胡斯和奧爾堡，距哥本哈根有三個多小時的火車車程。

僅僅五年前，這個行業規模很小，頂尖公司的年淨收入最多也就是1億美元。如今，它已成為一個巨無霸——根據彭博觀點對它們的年度賬目的審查，同樣的公司在2022年的綜合利潤約為50億美元。

能源盛宴

總部位於丹麥的電力和天然氣交易商們享受了商品交易行業有史以來最大的利潤潮

來源：彭博觀點，來自公司年度報告

注：包括Danske Commodities、InCommodities、MFT Energy、Norlys Energy Trading、Centrica Energy Trading和Nitor Energy。使用平均年度匯率進行換算。並非所有公司自2014年以來都一直活躍

儘管這些交易商財富豐厚，但在行業之外，很少有人聽説過丹斯克商品有限公司、諾利斯能源交易有限公司、MFT能源有限公司、Centrica能源交易有限公司、InCommodities有限公司和Nitor能源有限公司等公司。它們大多數是私人所有的，由少數高級執行人員控制，他們身價數十甚至數百萬美元。然而，對於歐洲人來説，這些公司是幫助保持燈火通明的公司。它們通過對氣候波動做出反應，提前購買和出售電力，平衡電網供需，從而幫助消費者，但消費者往往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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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短期電力交易是歐洲向可再生能源的推進和對抗氣候危機的關鍵部分。但隨着政府在能源補貼上花費數十億美元，實質上是支撐需求和交易商的業務，存在將收益私有化、損失社會化的真正危險，儘管行業否認了這一點。

儘管獨立的電力交易公司增長迅猛，但它們在政策制定者中受到的關注相對較少。也許許多人認為這是一個丹麥的問題，而不是一個真正的區域性關注點。但歐洲的每個人都應該關注。關鍵在於確保該行業促進可再生能源的發展，穩定家庭和企業的能源價格。從交易中獲利是合法的，但收益不應該以犧牲電網的正常運行為代價。

位於奧爾胡斯的InCommodities A/S辦公室，從左上方開始依次為位於奧爾堡的Centrica Energy Trading A/S，位於奧爾胡斯的MFT Energy A/S和位於奧爾胡斯的Danske Commodities A/S。攝影師：Carsten Snejbjerg丹麥交易巨頭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當時北歐國家開始瞭解放其地區電力市場脱離國家的控制的自由實驗。隨後，從英國到西班牙再到德國，其他國家也紛紛效仿。商品交易公司首次可以輕鬆地跨越歐洲國家的邊界買賣電力。

然而，交易機會寥寥無幾。市場仍然由大型國有公用事業公司主導，而且批發電力價格相對穩定。例如，從1996年到2006年，北歐地區的次日電力價格在每兆瓦時125歐元（137美元）的狹窄範圍內交易。

風能和太陽能行業的擴張將改變這一局面。傳統上，國有公用事業公司根據季節計劃其電力發電，主要依賴煤炭、核能和天然氣。批發市場是一件平靜的事情，買賣都提前安排好；最受歡迎的合同是一年期的遠期合約。交易商的角色是輔助性的，只有在寒潮引發了供暖需求的電力需求激增時，價格才會飆升。

價格波動激烈

在北歐地區的日前電力市場中，年度最高價和最低價之間的範圍在過去幾年裏激增

來源：彭博觀點根據NordPool數據計算

隨着可再生能源的擴張，市場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以往天氣對需求的影響最大，但可再生能源的激增意味着它很快開始主要影響供應。一個多霧的早晨意味着幾乎沒有太陽能發電；一個平靜的一週意味着風力發電為零。反之亦然：有時，問題是過多的日照和風力，導致價格可能跌至零以下，生產商不得不向消費者支付能源使用費。歐洲電力網變得更加受價格劇烈波動的影響。

在電力行業自由化期間誕生的交易公司看到了機會。風力和太陽能的變化性需要一套新的技能。交易員需要與氣象學家合作，實時預測電力供需平衡。他們不再像昔日的公用事業公司那樣提前數月甚至數年出售或購買電力，而是專門從事最短期的電力市場：接下來的30分鐘。

丹麥商品交易公司是先驅，開設了位於奧胡斯的第一家電力交易商店。該地點有三個優勢：它位於北歐地區，那裏最早開放了電力市場。丹麥也是可再生能源的先驅，擁有風力渦輪機最大製造商之一Vestas Wind Systems A/S的總部設在奧胡斯。作為一個大學城，畢業生源源不斷。今天由挪威石油和天然氣公司Equinor ASA擁有的丹麥商品交易公司可以充當人才的孵化器。隨着交易員在各級別上升，許多最終離開開設自己的公司。

20世紀90年代末和21世紀初的安靜市場即將結束。在那段時期，北歐日前電力市場的批發成本從未波動超過每兆瓦時125歐元。從2020年到2023年，價格從峯值到谷值波動了近500歐元每兆瓦時。僅僅一年時間，北歐地區的日前價格在2022年8月達到了462.10歐元的歷史最高點，然後在2023年8月跌至創紀錄的負4.14歐元。

價格波動現在可能是巨大的，甚至在一個晚上內1，創造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短期交易機會。

2024年1月16日，奧胡斯的碼頭區發展。攝影師：卡斯滕·斯內伯格/彭博社如果你是大宗商品交易商，賺錢的秘訣很簡單：在一個地方和時間購買自然資源，然後在另一個地方出售，希望通過利用價格差異賺一筆。但問題在於，大宗商品交易是一個利潤微薄的行業。往往情況是，個別交易的利潤，比如利用英國批發電力價格波動99%的交易，通常是以千歐元而不是百萬歐元計算的。要取得成功，公司必須進行多次買賣。

登場：自動交易台。丹麥能源交易商是大宗商品行業中第一個將計算機驅動交易作為主要業務的公司，利用數字市場的優勢。（如果你交易石油，你仍然要處理傳真；如果你交易金屬，你要處理基於紙張的船運文件。）因此，他們一直是最有利於利用過去三年電力和天然氣巨大價格波動的公司。

它顯示在他們的利潤中。以首席執行官Helle Østergaard Kristiansen為首的Danske Commodities就是一個例子。直到2020年，該公司從未在任何一年報告過超過7500萬歐元的淨利潤。其收益首次突破三位數百萬歐元的大關是在2021年，當時它報告了30.2億歐元的淨利潤；一年後，這一數字飆升至14.7億歐元。

商品巨頭

Danske Commodities是丹麥能源交易商中最大的一家，也是最賺錢的一家，2022年的淨收入接近15億歐元

來源：基於公司年度報告的彭博觀點

在丹麥北部農村的其他公司也有類似的故事。在2019年或2020年，一些只有10名員工，利潤為200萬或300萬歐元的公司，到了2022年，利潤已經增長到數千萬。規模更大的公司從幾千萬歐元的利潤突然增長到數億甚至數十億歐元。這是商品交易行業有史以來最大的利潤激增之一，更為引人注目的是，這並不是發生在倫敦、法蘭克福、巴黎或日內瓦——長期以來一直是該行業的中心——而是在歐洲商業地圖上一個風景如畫且偏遠的角落。

根據它們的年度報告，幾家公司的資產回報率，一種類似於對沖基金收益的盈利能力指標，增長了100%以上。

增長最快的交易公司之一InCommodities就是這一趨勢的典範。該公司僅在七年前由一羣交易員成立，旨在將尖端技術與能源交易相結合。2021年，它將5.5%的股份出售給高盛集團。2022年，InCommodities的資產回報率達到260.8%，淨利潤飆升至10.5億歐元，是先前歷史最高水平的十倍。這家公司由Jesper Johanson領導，員工不到100人，將2022年的鉅額利潤歸因於歐洲電力和天然氣市場的“顯著價格波動”。

什麼讓Danske、InCommodities和其他新的交易商與眾不同的是，它們大多不生產自己的電力。與大型公用事業公司的交易部門（如RWE Supply & Trading GmbH和EDF Trading Ltd.）不同，它們的業務只是買賣，而不擁有經營燃氣發電廠、核電站、太陽能場或風力渦輪機的大型企業。較少的資產意味着較少的資金綁定和更大的股本回報。

直到現在，很少有政府關注歐洲電力交易的革命。這是一個錯誤。首先，因為這是一項嚴肅的業務：保持燈火通明並促進對綠色能源的投資對該地區的經濟健康至關重要。其次，因為涉及的資金現在是可觀的，因此係統風險的潛力也很大。第三，因為這只是開始。如果綠色轉型取得成功，能源供需的波動——因此電力價格的波動——只會變得更大。

電力繁榮

德國基礎負荷次日電力市場價格

來源：彭博社

幸運的是，歐洲決策者從一個強大的立場出發：在該地區的所有實物商品市場中，電力和天然氣市場可能是受最好監管的，這要歸功於一項名為REMIT2的立法。儘管如此，仍然需要更多的審查。六月份，德國央行行長約阿希姆·納格爾直言不諱地警告了風險，他説：“顯而易見的是，能源市場非常不透明，缺乏透明度，需要更多的監管。”

自動交易台的激增是一個問題，購買和出售發生在超快速度。2022年，歐盟能源監管機構（ACER）報告稱，他們監控了電力和天然氣市場的44億筆交易 — 每秒139筆交易。如果電力市場如此之快，只有計算機才能進行交易，那麼監管它的也肯定只有計算機。我懷疑監管機構使用的算法幾乎不如交易者使用的算法好。

ACER和國家監管機構需要投資於計算機實力以跟上發展。更新的監管框架，即REMIT 2.0，也需要關注高頻交易。隨着大量交易跨越國界，監管機構還必須加強跨境調查團隊，以追究整個歐洲的案件。

大量資金、輕觸監管和年輕市場的混合，為不端行為和犯罪創造了機會。今年4月，丹麥警方指控駐奧爾胡斯的八名交易員操縱電力市場。（他們聲稱無罪。）這起案件仍在進行中，震驚了歐洲能源交易的硅谷。

丹麥奧爾堡的海港，攝於1月15日。攝影師：Carsten Snejbjerg/Bloomberg特別是丹麥交易行業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活動集中在兩個小城鎮，由少數幾家銀行支持，這引發了有關系統性風險的問題。當電力和天然氣價格在2022年飆升時，大部分奧爾胡斯和奧爾堡的交易公司都在努力籌集必要的現金以跟上。涉及的金額是巨大的。例如，Equinor不得不向Danske Commodities注入35億歐元以增加流動性。私下裏，許多公司承認他們已經達到了信貸額度的上限。

這不僅僅是丹麥交易商在掙扎。許多其他人，包括歐洲其他地方的公用事業公司控制的公司，也面臨着流動性緊縮，因為2021年末和整個2022年價格上漲。危機嚴重到歐洲能源交易商聯合會，這個行業的遊説團體，甚至要求歐洲央行和英格蘭銀行提供納税人的資金來維持交易公司的生存。（歐洲央行拒絕了他們，但英國政府創建了一個計劃向該行業注入有限的流動性。）

歐洲決策者應該把這看作一個警示。與其押注規模相比，電力交易部門的資本化程度並不高。實施最低資本要求是該行業所討厭的事情，特別是奧胡斯和奧爾堡的中小型公司，但監管機構必須考慮這一點。風險在於一家交易公司破產，引發整個行業的違約級聯，威脅到電網的穩定。

商品交易商通常在秘密中蓬勃發展。按照這一傳統，丹麥的電力交易商是低調的 — 但他們並沒有隱藏。他們公佈他們的年度報告，詳細説明他們賺了多少錢，繳納了多少税。當我在2023年底訪問奧胡斯和奧爾堡時，我和許多高管交談時，他們對歐洲決策者對他們的活動興趣不大感到驚訝。

我一直認為，與銀行業不同，商品交易行業並不是太大而無法失敗。然而，它確實是不容忽視的。五年前，丹麥能源交易商足夠小，可以被忽視。現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