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阿約提亞拉姆神廟象徵着莫迪的印度教政策-彭博社

正在建造一根柱子，它將成為通往印度阿約提亞的拉姆神廟的門的一部分。

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通往印度最具爭議的宗教聖地的街道上一片繁忙景象。印度教祭司與赤腳朝聖者一起，高聲吟唱神祗的名字。武裝官員在阿約提亞市的瞭望塔和檢查站巡邏。

在一個龐大的建築工地上，推土機在土地上開路，工人們使用鑽頭鑿石板。他們日以繼夜地工作，為週一在印度教聖地上一個備受爭議的寺廟的祝聖做準備，這個聖地曾經是一座古老清真寺的所在地，上週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稱之為“許多代人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實現”。

“莫迪從來沒有隱藏過他是印度教徒，”63歲的普拉卡什·夏爾馬説，他曾目睹1992年右翼印度教激進分子拆毀清真寺的情景。“人們過去都是偷偷摸摸地去寺廟，但他卻自豪地去。”

觀看迷你紀錄片這座價值2億美元的寺廟對莫迪的印度意味着什麼距離全國選舉只有幾個月，這次就職典禮象徵着一個變化中的印度，並標誌着莫迪執政十年的巔峯。三十年前，阿約提亞清真寺的拆毀引發了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間的血腥暴動，兩者都聲稱這片土地是屬於自己的。在那場災難之後，莫迪領導的印度教主導的人民黨成為印度最強大的選舉機器，部分原因是利用了這個國家兩大主要宗教之間的怨恨。

在過去的十年裏，競爭性敍事貫穿了莫迪的任期。他將印度推向了全球舞台的更高高度，迅速擴大了國家的基礎設施，並保持了任何當選官員中最高的支持率。他的印度對華盛頓來説是一個日益重要的安全夥伴，也是對北京的製造業替代品，現在生產iPhone，擁有蓬勃發展的股市，並可能很快成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

“外國投資者受回報驅使，”牛津經濟研究公司的首席亞洲經濟學家阿魯普·拉哈説道。“資金不再像以前那樣流向中國。資金絕對不會流向俄羅斯。如果你需要一個坐落在這個地區的盟友，這是一個選擇。”

但宗派衝突威脅着將印度拉向另一個方向。在莫迪的領導下，新聞自由已經受到侵蝕，政治對手被邊緣化，穆斯林和其他少數羣體表示他們面臨更大的歧視。這些發展困擾了投資者，他們指出對外國公司如Alphabet Inc.、Meta Platforms Inc.和Netflix Inc.加大了內容審查的壓力。許多人擔心宗教狂熱主義危及了印度在崛起的超級大國的關鍵時刻的增長，儘管這與選民的意願相符。

2021年12月19日，通往拉姆神廟的道路上正在進行施工。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將近10億印度人將很快前往投票站，決定是否延長莫迪的執政時間五年。 阿約提亞寺展示了選票上的一個關鍵選擇。對於莫迪的粉絲來説，這次神聖的奉獻是實現重奪被外國統治幾個世紀以來邊緣化的印度教遺產的偉大夢想的最終成就。對於他的批評者來説，這座寺廟推進了一個更黑暗的計劃：將印度從一個世俗民主國家轉變為明確的印度教國家。

閲讀更多： 印度的拉姆神廟對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意味着什麼

“莫迪不僅將強硬的印度教主義融入政治中，還將交付、治理和發展結合在一起。這是一種獨特的組合，”新德里觀察研究基金會的高級研究員Niranjan Sahoo説。

“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正在走向哪條軌跡，我們是否最終會成為一個印度教國家還是一個種族民主國家，”他説。

阿約提亞城的信徒們聚集在一起參觀拉姆神廟。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印度北部平原上的小城阿約提亞的爭端延續了數百年。

巴布裏清真寺，一座16世紀的清真寺，曾經矗立在這裏，是莫卧兒王朝統治的遺蹟。1992年，成千上萬的印度教活動人士攀上這座建築，使用工具將其拆毀。他們的行為是出於一種信仰，認為普遍受崇拜的神祇拉瑪就誕生在這個地方。

這次拆毀行動撕裂了印度。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在街頭激烈對抗。家庭逃離了阿約德耶。宗教騷亂最終蔓延開來，造成2000多人死亡，大多數是穆斯林。

這個案件拖累了印度的法院。印度教徒 爭辯説莫卧兒王朝拆毀了一座寺廟，因此這片土地應該屬於他們。穆斯林進行反擊，誓言重建清真寺。多年來，一個臨時的解決方案一直存在，暗示了法院可能會做出怎樣的裁決。前來朝拜的朝聖者可以通過金屬探測器和一個封閉的籠子後，在帳篷裏向印度教偶像祈禱。

一些印度教活動人士對過去有不同的記憶。

夏爾馬拒絕承認清真寺曾經存在，而是稱其為“有爭議的建築物”。在他家的一個灰塵飛揚的房間裏，他被紙張、舊傳單和雜誌包圍着，回憶起成羣的人使用他所描述的神力“赤手空拳”拆毀了這座建築物。

普拉卡什·夏爾馬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那天我們感覺到了某種東西，”夏爾馬説道，他曾與各種印度教民族主義組織合作。

印度人民黨的資深成員是新寺廟的主要遊説者。印度內政部長阿米特·沙阿向選民承諾，該黨不會從其立場“一寸不移”。2019年，印度最高法院正式結束了爭論，支持興建拉姆寺，為其修建鋪平了道路。穆斯林在阿約德亞的另一地區獲得了一塊用於建造清真寺的土地。

對於印度人民黨來説，支持寺廟建設已經成為其團結印度14億人口中80%信奉印度教的選民的選舉策略，這是一個選民羣體，其選票傳統上在種姓之間分裂。反對黨在全國大選前試圖強調種姓問題，但迄今為止收效甚微。

“印度人民黨的大多數人信仰印度民族主義意識形態，正是出於這種意識形態信念，他們才會採取某些行動，”右翼宗教團體“全印度印度教理事會”的工作主席阿洛克·庫馬爾説。“正是因為這些行動得到了印度人民的喜愛，他們才能獲得選票。”

1992年12月6日，巴布裏清真寺上的暴亂者，就在其被拆毀之前。攝影師：桑傑·夏爾馬/印度斯坦時報/蓋蒂圖片社在阿約德亞周圍，許多穆斯林表示，新寺廟表明他們在今天的印度無關緊要。

從他簡陋的客廳裏，哈吉·馬布·艾哈邁德描述了對清真寺提出法律挑戰的家庭與麻木的宿命之爭。艾哈邁德説，巴布裏清真寺被拆毀後，他家的房子也被摧毀了。

“在阿約德亞，沒有一個穆斯林的房子沒有被燒燬，”他説。

哈吉·馬布·艾哈邁德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艾哈邁德表示，自2014年莫迪上台以來，穆斯林面臨更多敵意和歧視。近年來，政府機構修改了學校教科書，刪除了對穆斯林統治者的提及，改變了穆斯林城市甚至火車站的名稱為印度教名稱。私刑團伙加大了對被指控宰牛的宗教少數羣體的攻擊，牛在印度教中是一種神聖的動物。

莫迪政府否認對印度2億穆斯林存在偏見。2019年，政府剝奪了克什米爾，一個有爭議的穆斯林佔多數的地區的自治權。官員辯稱，此舉將改善法律和秩序，刺激投資，並確保克什米爾人遵守與所有其他印度人相同的法律。

然而，人民黨對其真正立場發出了模稜兩可的信號。在克什米爾，自地區失去自治權以來，選舉仍未舉行。在全國範圍內，穆斯林的發展數字長期以來一直疲弱。他們是最貧困的宗教羣體，根據資產和消費來衡量，更有可能生活在貧困線以下。

在莫迪的第二個任期內，許多人擔心他的政府會徹底拆除該國的世俗基礎。政府推出了一項分裂性的基於宗教的法律，批評者認為這將阻止穆斯林移民獲得公民身份，成千上萬的印度人進行了抗議。數十人在衝突中喪生。內政部長沙阿稱非法移民為“白蟻”（其中許多是來自鄰國孟加拉的穆斯林）。

參與拆除巴布裏清真寺的人展示了一張1992年的報紙照片，照片上是他當天在阿約德亞的照片。攝影師：Arun Sankar/AFP/Getty Images莫迪和他的許多副手都是在拉什特里亞斯瓦亞姆塞瓦克桑格（一個致力於使印度成為印度教國家的極右組織）開始他們的職業生涯。在擔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長期間，莫迪被指控未能阻止2002年的宗教騷亂，造成數百人死亡，大多數是穆斯林。他被全部清除了指控。

人民黨官員指責過去的外國統治者——一波波來自西亞和中亞的入侵者，最終是莫卧兒帝國，隨後是英國——導致了印度的種種不足。在演講中，他們利用選民內心深處對穆斯林和早期印度領導人如賈瓦哈拉爾·尼赫魯的深深怨恨，他們認為這些領導人將國家引向了遠離其作為印度教國家的命運。

政府批評越來越多地遭到調查詢問和被指控“反國家”。上個月，數十名反對派議員因質疑議會的安全漏洞而被暫時停職。

工人們在寺廟的石柱上雕刻設計。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儘管對民主倒退的擔憂，許多印度人表示，更強硬的印度教身份認同並不是什麼壞事。對於莫迪的支持者來説，出身平凡的莫迪有着解決長期積怨的正確履歷。

在阿約提亞，寺廟是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項目的核心，旨在發展該地區的朝聖和旅遊業。一個新機場和翻修後的火車站上個月開放。莫迪前往該市為它們舉行了落成典禮。他的車隊經過時，人羣向他撒上玫瑰花瓣。

在週一的寺廟祝聖儀式之前，莫迪已經開始了一項特殊的禁食儀式。嘉賓名單堪比國家元首的就職典禮。億萬富翁工業家穆克什·安巴尼和高塔姆·阿達尼受邀出席，還有寶萊塢巨星阿米塔布·巴沙克和印度最受歡迎的板球運動員維拉特·科利。

通往寺廟的路徑上的裝飾面板。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預計莫迪將主持活動，活動將持續數小時，包括祈禱和其他印度教儀式。反對派基本上抵制了就職典禮，稱其為“政治事件”，儘管他們表示支持這座寺廟。

“這個問題與人民黨聯繫得如此緊密，”新德里的政治分析師Arati Jerath説道。她表示，反對派“在這裏確實別無選擇。”

目前，莫迪已經有效地平衡了經濟發展和呼籲印度人擺脱對其他國家的服從，正如他經常所説的“奴隸心態”。上世紀80年代，人民黨在議會中只佔據了少數席位。2019年，在上次全國選舉期間，該黨贏得了300多個席位。去年，人民黨在關鍵邦選舉中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在經濟上，莫迪領導下的印度是該地區的羨慕對象。尋求擺脱中國經濟放緩的外國投資者目前願意忽略莫迪的社會議程。股市飆升。政府估計在截至3月的財政年度增長率為7.3%，使印度成為增長最快的主要經濟體。

通往寺廟的天橋施工。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獲得第三個任期將使莫迪成為印度歷史上權力最大的總理之一，與尼赫魯和英迪拉·甘地並駕齊驅。這也將使莫迪和人民黨有能力推動像阿約提亞的寺廟這樣的更多項目。目前還有另外兩座重要的清真寺，包括總理選區內的一座，目前正處於法律糾紛之中。活動人士聲稱它們也是建在印度教寺廟之上。

在短期內，印度仍然像以往一樣多元化。該國有22種官方語言，並且是少數幾個選舉產生女總理、穆斯林總統和基督教軍隊總司令的國家之一。

阿約提亞的商販拉爾·馬基表示，印度成為宗教國家的風險被誇大了，所有公民最終都必須做出犧牲，如果該國要與世界主要大國齊頭並進。

阿約提亞寺廟附近的建築工地。攝影師：Anindito Mukherjee/Bloomberg最近，市政府拆除了他店鋪的一大半，以便擴寬街道，為寺廟的開放做準備。馬基因此受到了一些補償。即便如此，他説這是他作為印度人的責任。

“為了發展，我們必須這樣做，”馬基説。“只有在每個人都幫助的情況下，才能實現進步，因為沒有進步，還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