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學生被驅逐事件從耶魯大學到弗吉尼亞大學蔓延 - 彭博社

弗吉尼亞大學夏洛茨維爾分校圓頂前的托馬斯·傑斐遜雕像。

攝影師：諾姆·沙弗/華盛頓郵報/蓋蒂圖片社

喬·拜登總統和副總統卡瑪拉·哈里斯參加了5月29日在費城吉拉德學院舉行的競選活動。攝影師：漢娜·貝爾/彭博社

杜勒斯國際機場一個沒有窗户的房間裏，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的問題似乎毫不留情：她是中國共產黨黨員嗎？她接受了中國政府的獎學金資助嗎？是誰派她來的？

蘇珊，一名在弗吉尼亞大學攻讀生物醫學成像博士學位的二年級學生，在訪問中國父母后返回美國，表示她與中國政府或執政黨無關。但是她在這次面試中的回答並不重要：她的學生簽證被取消，她被迫購買了一張價值1400美元的單程機票返回北京。十七個小時後，在去年的最後一天，她被武裝警衞押上飛機，並被禁止五年。

“這真的徹底毀了我的生活，”蘇珊在中國家中的一段含淚視頻採訪中説道，她要求不透露真實姓名，以免受到報復。

蘇珊是至少20名持有有效簽證並在包括哈佛、耶魯和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在內的大學就讀的中國學生之一，自11月以來，根據彭博新聞編制的數據。她的經歷以及其他要求匿名的人的經歷得到了他們的律師、博客文章和中國政府的確認，中國政府在1月份發佈了一份針對杜勒斯機場的不尋常的旅行警告，並表示即使是美國邀請的中國官員也曾被“騷擾和審問”。

華盛頓附近的杜勒斯國際機場的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官員。攝影師：保羅·J·理查茲/法新社/蓋蒂圖片社一位海關代表表示，他們有責任保護國家邊界，“所有試圖進入美國的國際旅客，包括所有美國公民，都要接受審查。” 他拒絕回答有關程序、驅逐和個案的問題，也不提供任何數據。

簽證取消與美國總統喬·拜登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11月份在舊金山會晤時支持擴大教育、文化和商業交流的努力背道而馳。與此同時，決策者採取了其他反華行動，包括一項旨在強制出售TikTok的法案以及一些州的措施，禁止中國公民購買房產或在公立大學任教。

驅逐行動還凸顯了拜登政府內部的分歧。工作在美國國土安全部下屬的海關特工正在取消國務院批准的學生簽證。這些簽證只允許人們在美國機場降落，但海關特工有權拒絕入境。截至去年9月結束的財政年度，國務院發放了10.5萬份中國學生和學者簽證，但拒絕置評。美國駐華大使尼古拉斯·伯恩斯在5月8日的一篇推文中表示，“99.9%持有簽證的中國學生進入美國時沒有遇到任何問題。”

兩年前，拜登政府終止了一個備受爭議的特朗普時代政策，即所謂的中國計劃，旨在清除間諜，但結果是毀掉了更多的職業生涯而非成功起訴。現在，這個計劃已被一項零碎的努力所取代，這個努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對公眾視而不見的。海關特工不再針對知名學者，而是通過秘密行政行動驅逐博士和博士後學生，以及公司僱員，而這些行動沒有公開問責或上訴權。

這種保密使得正在發生的事情“現在更加陰險，”亞裔美國學者論壇（Asian American Scholar Forum）的執行董事吉塞拉·佩雷斯·庫薩卡瓦説。

“中國計劃的終結並不是終結，他們只是不再這樣稱呼了，”在華盛頓的國家安全諮詢公司Beacon Global Strategies的高級副總裁、前特朗普政府國家安全委員會官員伊萬·卡納帕西説。

對於蘇珊來説，從北京飛來的中國國際航班是例行公事。她像以往多次一樣，在杜勒斯機場的櫃枱上遞交護照和簽證。但這一次有所不同。她被海關人員攔下，接受審訊、搜查，被稱為説謊者，並被關押在一個寒冷的房間裏過夜，然後被遣送回中國。“我沒有這些關係，我保證，”她説當被問及與共產黨的聯繫時。“我堅稱我是無辜的。”

在另一起案例中，一名耶魯大學細胞生物學第五年級博士生，本應在今年答辯，比蘇珊早兩週被同一名海關人員在杜勒斯機場拘留。使用化名孟菲撰寫的博客文章中描述了她在20小時的煎熬，稱自己遭受了“不僅種族歧視還有性別歧視”。她也被要求自費乘坐飛機返回中國，並被告知被禁止在未來五年內進入美國。她通過電子郵件表示，這篇報道是準確的，但拒絕進一步發表評論，並要求不要使用她的真實姓名，稱情緒創傷。

與聲稱從未被給予排除理由的蘇珊不同，孟被告知她被驅逐出境是因為總統公告10043，根據她的律師丹·伯格（Dan Berger）的説法，他已向海關機構提交了一份重新考慮的動議。這項公告可以追溯到2020年6月，旨在拒絕向與中國大學有關聯的任何人發放學生簽證，這些大學據稱從事所謂的“軍民融合”活動，即中國政府為獲取外國技術以提升其軍事能力而採取的行動。

美國從未公佈根據該公告被禁止的大學名單，儘管中國媒體已經公佈了觸發排除措施的八所學校，以及來自中國國家留學基金委員會的資助，該基金要求學生在完成學業後返回中國。一位熟悉該規定的人士請求匿名討論國家安全事務，稱美國之所以沒有公佈名單，是因為官員們希望能夠根據需要擴大或更改構成威脅的定義。

拜登總統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於2023年11月在加利福尼亞州會晤。攝影師：Brendan Smialowski/AFP/Getty ImagesBerger説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客户會受到這項法令的影響，因為她的背景中沒有任何與被禁止的大學或國家資助有關的聯繫，而且她的簽證在去年剛剛被國務院續簽。“軍民融合大學的名單很簡單，但邊界在哪裏不清楚，”Berger説。“我們沒有看到任何指向新指導的一致趨勢。”Berger説他沒有聽到海關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有任何逆轉。

Marta Meng，Meng Law Group的創始人，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科維納，代表蘇珊和其他三名被驅逐學生尋求撤銷禁令，説她的客户沒有被給出任何理由，也沒有在她審查的機場面試記錄中找到。

這對學習機構來説是一個問題，美國大學協會的政府關係和公共政策負責人Toby Smith説，該協會代表包括弗吉尼亞大學、耶魯大學和其他最近被禁止學生的學校在內的71所研究型大學。“儘管要求進一步澄清，根據總統第10043號法令，導致中國研究生簽證被拒絕的具體條款從未向我們的大學披露，”他説。“因此，我們只能推測可能會引發這種拒絕的原因。”

弗吉尼亞大學發言人表示，除了説該大學正在“與聯邦機構合作，以更好地瞭解他們的做法以及受影響學生可能有哪些救濟措施”外，他無法對蘇珊的案件發表評論。耶魯大學發言人表示，該大學正在與每位受影響的學生合作，提供法律和資金支持，並“在可能的情況下，確保他們能夠找到途徑與政府機構尋求補救，以便他們能夠返回美國繼續他們的研究和學業。”對於孟菲來説，這可能意味着她需要在中國遠程答辯她的論文。

拜登政府結束中國計劃時表示，2021年的一份國家安全備忘錄關於審查外國學生的內容將繼續有效。備忘錄指示國務院與國土安全部合作，確保簽發簽證反映“對美國研究風險變化的性質”。但它並沒有具體説明這些風險是什麼，以及這些機構應該如何協調執法。

“問題是，誰在協調整個事情，執法的準則和程序，”史蒂文·裴説，他是休斯頓大學的電氣工程教授，也是亞太裔美國正義工作組的共同組織者，該組織致力於反對種族歧視。“我們正在努力平衡國家安全、美國在高科技領域與中國的競爭以及公民權利，”他説。“但這一頂層政策還沒有下達到基層。”

在蘇珊進行研究的弗吉尼亞大學實驗室裏，來自印度的國際學生蘇米·古哈對她的同事讚不絕口。“她是我在這裏遇到的最友善的人之一，”古哈上個月的一天説。“她總是樂意幫助別人。”

有時，當他們需要發泄時，學生們會用手機閃光燈照射到天花板上懸掛的迪斯科球上，然後圍着它跳舞。“我們在一個新的國家裏過着不同的生活，”古哈説。“我們會回家，但這裏也是家。”

古哈和實驗室裏的其他學生不明白為什麼蘇珊被驅逐，但一個線索可能在大學網站對她工作的描述中：“她的研究興趣包括醫療人工智能。”難道事情就這麼簡單，只是在美國試圖阻止中國在這一技術領域取得進展的時候提到了人工智能嗎？“這是我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原因，”另一位要求不透露姓名的同事説，因為他沒有發言權。

蘇珊的律師表示，當杜勒斯機場的海關人員詢問她畢業後打算做什麼時，她提到了對人工智能的興趣，但這並沒有被作為她被驅逐的原因。她告訴海關人員，她願意回中國或留在美國。

蘇珊工作過的弗吉尼亞大學實驗室和她空蕩蕩的隔間。攝影師：謝里丹·普拉索/彭博社在蘇珊的辦公桌上，這個電氣工程實驗室裏的八個辦公桌之一，她的名字仍然用黑色記號筆寫在玻璃隔板上。一個書架上放着幾本書，一個空蕩蕩的紅色椅子等待着她的歸來。

海關還沒有回應她律師提出的廢除五年禁令的動議，也沒有設定時間表。儘管已經過去了五個月，蘇珊仍然對自己的遭遇感到創傷。她説，她一生都在努力獲得西方教育，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學位幫助解決醫療問題，比如改善癌症診斷。

“那名官員誤解了我的情況，錯誤地記錄了我的信息，然後問我為什麼不説實話，”蘇珊回憶道，她被鎖在一個冰冷的房間裏過夜，沒有眼鏡，只有地板上的墊子，沒有隱私可用廁所。在回家的飛機上，除夕夜，當空乘宣佈已經到了午夜，其他乘客歡呼時，她淚如泉湧。

現在，她坐在中國北部父母家的白色房間裏，感到絕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説。

副總統卡瑪拉·哈里斯長期以來一直被許多民主黨同僚拋棄，作為副手的困難似乎削弱了她有朝一日成為總統的前景。但隨着壓力增大，要求喬·拜登總統讓位，黨內成員突然開始重新看待她。

那些拼命阻止唐納德·特朗普重返白宮的民主黨人注意到了拜登辯論失利後發佈的民調，顯示哈里斯在對抗共和黨人時比現任總統表現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