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西哥城，一座濕地從一座廢棄的機場中湧現 - 彭博社

納博爾·卡里略湖看起來像是自然形成的，但實際上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建造的人工水體。圖片：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彭博社用英語閲讀這篇文章

在拂曉時分，納博爾·卡里略湖畔瀰漫着一種令人不安的寂靜。距離墨西哥城繁華市中心僅30分鐘車程，這片寧靜的水體幾十年來鮮有遊客光顧，鮮有人關注。

但隨着太陽昇起，這裏的6萬隻鳥類之中的一些開始鳴叫，它們在這裏的家園中被這座大都市的閃爍燈光所環繞。一羣羣白鷺在粉紅色的天空中飛翔，它們從棕櫚樹間的巢穴中飛出。不久之後，湖岸邊成了一片黑白相間的水鳥羣，被稱為“修女”，它們在岩石和植物上奔跑。

彭博社CityLabNJ Transit火車事故困住乘客數小時，隧道內沒有空調一個美麗的公交車站能帶來什麼邁阿密“不可能”的交通混亂顯示出繁榮南部的壓力一個龐大的濕地公園試圖滿足一個乾旱的大都市這片湖泊及其野生動物的景色很快將向公眾展示，成為龐大的特克斯科科生態公園（PELT）的核心。從湖岸可以感受到這個區域的巨大。僅納博爾·卡里略湖的面積是紐約中央公園的三倍；它僅代表了PELT的十分之一，這是一個佔地14,000公頃的公共公園，由草地、沼澤和低地雨林、運動場地和徒步旅行路線組成。當在八月開幕時，這座城市將獲得一個比曼哈頓大兩倍的自然環境。

美洲反嘴鷸是居住在PELT的6萬隻鳥類之一。照片：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彭博社對於PELT的負責人、這個巨大項目背後的大腦——建築師伊納基·埃切韋里亞來説，這片河岸是一項大膽的適應性再利用的第一個試驗場。六年前，在這片土地上正在建造一座由建築師諾曼·福斯特設計的價值130億美元的國際機場。這座機場原本設計為美洲最大的機場，但在2018年被取消；其半建成的基礎只是一系列失敗的工業和開發項目中的最新案例，這些項目點綴在特克斯科湖乾涸的湖牀上，這片湖曾經延伸數百公里，橫跨今天的現代墨西哥城。

目前，湖泊僅佔其歷史面積的5%。但埃切韋里亞表示，濕地生態系統仍然存在，並且下雨時，湖泊會恢復。“幸運的是，大自然是有韌性的。”

52歲的埃切韋里亞穿着牛仔褲、靴子和斗篷，看起來像X世代的搖滾樂手或硅谷的神秘人物。幾周來，他一直在觀察他的巨大公園如何隨着季節變化。據估計，約有1.5萬隻鳥類在這裏經過，它們從南美洲遷徙至美國和加拿大，這證明了埃切韋里亞的説法，即那些渴望開發這一地區的開發商們聲稱，湖牀是一個毫無生態價值的荒地，無法存活任何有價值的生態系統。“那這不是什麼？”他指着鹽湖説。“這就是所謂的‘什麼’？”

對於建築師伊納基·埃切韋里亞來説，PELT項目代表着一個久遠的夢想。照片：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彭博社努力恢復這個地點是在環境挑戰的漩渦中進行的一項價值10億美元的投資。在整個墨西哥城，超過2000萬人面臨極端高温和城市下沉的問題，地下水蓄水層乾涸的同時，也經常在5月至11月的雨季時發生洪水。也許最緊迫的問題是，墨西哥谷，這個廣闊的盆地，正在與一場可能很快導致水資源短缺的水危機作鬥爭。

沒有一個公園能解決所有這些問題，但政府在取消的機場上的支出被證明是有道理的，不僅將拯救特科科湖，還將作為一種歷史正義的行為。這個湖牀曾經是阿茲特克帝國的所在地；現在是一個現代城市擴張和周圍農業區之間的戰場。還有其他對手：仍然貪婪地覬覦這片土地的開發商，質疑公園環境效益的批評者，尤其是該地區的土著人口，其中許多人表示該項目背叛了它聲稱要幫助的人。

儘管如此，埃切韋里亞認為，要看到公園的真正影響，必須超越其邊界，超越墨西哥城。在公園中，幾乎可以看到構成墨西哥谷的所有山脈環繞，這些山脈通常隱藏在城市的密集街道之間。“這個項目的主要目標就是使這個谷地在未來80到100年內成為宜居之地，”他説。“我們將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絕對是水資源”。

PELT中的納博爾·卡里略湖新碼頭。照片：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彭博社在更廣泛的範圍內，由Conagua監督的PELT作為一個巨大的水利工程項目運作。

在這座城市七個世紀的大部分歷史中，特科科淺水湖是城市生活的中心。特科科湖孕育了特諾奇蒂特蘭，這座城市是由島嶼和人工運河構成的威尼斯城市，現在的首都就建在它的廢墟上。西班牙征服後，特科科及其四個相連的湖泊（Xochimilco、Chalco、Zumpango和Xaltocan）被排幹用於農業和城市發展；為了滿足城市的需水量，修建了數公里的引水渠。現代墨西哥城依賴於這一系統的後代，這是一種從墨西哥州和米卻肯州的水庫輸水的隧道和泵站網絡。

作為墨西哥谷地最低點，特科科湖是歷史上水體積聚和滲入地下的地方。通過恢復湖泊、沼澤和短暫的湖泊，該公園旨在幫助重新充實地下蓄水層，該蓄水層為城市供水的70%，並展示城市如何可以與水有更健康的關係，Echeverría説。

自2022年以來，工人團隊已經用來自附近山丘的多孔火山岩——紅色tezontle覆蓋了湖牀，原本打算用於機場。這種材料已被重新利用，用於建造一個水體滯留系統，這個系統將作為野生動物棲息地、雨水流域和在一個致命炎熱的城市中的涼爽島嶼。水池的深度經過校準，以管理多年來的水量積累：儘管每年約蒸發和吸收一米水，但保留更多水可能會產生累積效應，Echeverría解釋説，“我們的口號是儘可能多地帶來水”。

2018年NAICM第一航站樓的建設。圖片：Brett Gundlock/Bloomberg未完成的機場結構已被重新利用於PELT，2024年。圖片：Luis Antonio Rojas/Bloomberg正在進行的特科科的恢復工作將為城市帶來環境效益，查平戈自治大學博士後研究員胡利奧·塞薩爾·馬爾克斯·薩拉特指出，他已經研究該地區的水文學超過十年。已經證明火山渣巖堤壩有助於土壤滲透，儘管目前很少有證據表明這可能重新充實地下蓄水層。“在水文學領域進行的大部分研究集中在地表水文學及其對其他生態組成部分（如鳥類）和對人類的影響的重要性上”，馬爾克斯·薩拉特解釋道。“但地下水文學並沒有得到同樣的研究”。

但該項目面臨氣候變化的挑戰。當我在五月初訪問時，降雨稀少意味着新建的流域已經乾涸；納博爾·卡里略是唯一可見的水體。

2014年，前總統恩裏克·佩尼亞·涅託批准在那裏建造一個六跑道國際機場的計劃時，特科科湖幾乎受到致命打擊。為了準備場地，將從周圍山脈流下的九條河流改道，覆蓋了湖泊土壤的關鍵區域，鋪設了玄武岩和火山渣巖。到2018年，政府已經花費了130億美元工程費用中的30%，而安德烈斯·曼努埃爾·洛佩斯·奧夫拉多爾總統贏得選舉之前，機場已經完成了30%的建設。

AMLO指責該項目存在腐敗問題，並迅速採取行動取消了機場，任命Echeverría（他已經在為恢復特克斯科湖而工作了十年）來將該地區改造成一個生態公園。

Echeverría之前曾領導過重要的公共委員會，致力於恢復場地，包括在蒙特雷一座建在一座古老鋼鐵廠基礎上的兒童博物館。作為賓夕法尼亞大學和哈佛設計學院的教授，他設計了一種“軟基礎設施”方法，作為解決受到房地產開發和環境惡化影響的複雜場地的方案，結合了他在景觀建築和城市設計方面的經驗。

世界上還有其他涉及基礎設施徹底重複利用的城市項目：紐約的高線公園建在一條廢棄的高架鐵路上；首爾的清溪川娛樂空間將一條高速公路改造成了城市河流。Echeverría表示，PELT所嘗試的更加困難：每年接待約870萬遊客，讓他們探索城市防洪的一部分。“我們正在努力逆流而上，創造基礎設施可以成為領土的一部分而不是例外的論點，”他説。

納博爾·卡里略湖是一個靈感來源。如今看起來像是一個自然湖泊，但遠處可見的巨大起重機形狀的泵表明了它的人工起源。這是一個由人造的水體，用於城市排水調節功能，在20世紀70年代在特克斯科湖的乾涸湖牀上開發，用於收集城市徑流並將其儲存在池塘中，以減少蒸發損失。從飛往墨西哥城的飛機窗户看去，這個“湖”是一個奇怪的長方形；其植被主要由兩種耐鹽植物主導，分別是檉柳和狗尾草，這兩種植物都是為了減輕過去在特克斯科湖乾涸湖牀上發生的沙塵暴而引入的，並導致整個城市出現呼吸道疾病。

EL PELT 以自豪展示其傷疤，並擁抱其自然和人工元素的結合。幾年前，一個角落被一排鋼柱所佔據，這些鋼柱是為機場建造的；現在它們已被作為廢鐵拆除，儘管它們在建築隊離開後不久就受到了來訪的鳥類的歡迎。“我無法保證它們會保持豎立，否則我會保留它們的”，Echeverría説。紅色的tezontle被用於自行車道和跑道。在巨大的體育綜合體附近（設有各種球場，從滑板到中美洲球類比賽），Echeverría利用了廢棄的混凝土單元建造了一個結構，這些單元曾經容納過機場的管道和電纜，現在被灌木或仙人掌覆蓋。“在某種程度上，這是集體療愈的過程”。

並非一切完美。駕駛着穿過公園的一條次要道路，我們看到一羣狗排成狩獵隊形，這提醒我們這並不是一個完全被照顧的城市綠色基礎設施。湖牀“危險而寬廣”，大片區域不會對公眾開放，Echeverría警告説。稍後，他把卡車停在一根據説會帶來水來幫助淹沒這片濕地的管道旁。今天，這條小溪涌出的淨水廠已經停工，所以特科科湖正被污水供應。

Echeverría強調，PELT 實際上是許多公園和項目的疊加，因此，該綜合體包括重新造林項目、體育中心、本土植物苗圃、博物館和遊客中心、觀鳥點和自行車道。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正在進行的工作，其周圍的環境將在八月底提議的開放日期之後繼續恢復，成千上萬的樹木和植物紮根，池塘有機會重新充滿水。今天有大量的建設活動。更多的發展即將到來，包括2023年宣佈的本尼託·華雷斯福利大學校園（並非由Echeverría設計）。

公園也有批評者。

問題始於啓動該項目的總統。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的生態學家路易斯·桑布拉諾表示，在過去的六年裏，墨西哥總統洛佩斯·奧夫拉多爾“與該國環保團體斷絕了所有聯繫”。他提到了多斯博卡斯煉油廠和瑪雅火車的建設，後者旨在穿越尤卡坦半島脆弱的熱帶雨林運送遊客。桑布拉諾曾領導墨西哥城南部濕地的成功恢復工作，他認為奧夫拉多爾支持該公園並非出於環保考慮，而是出於埋葬其政治對手標誌性大型項目的願望。“總統推動該項目的真正原因不是為了保護環境，也不是基於自然或綠色基礎設施的解決方案，”他説。“而是出於政治原因。”

其他人反對總統直接任命埃切維里亞為該項目的主任，而不是邀請提交提案，這在大型公共工程中是典型做法。“一些建築界人士批評沒有公開程序，”最近訪問過PELT的墨西哥建築師何塞·阿爾弗雷多·拉米雷斯在倫敦建築學院建築協會的學者説。“但是，由於（伊納基）多年來一直在提出這個項目，審查過程並從中學習是重要的，而不是專注於個人。”

在PELT新種植的樹木。照片：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彭博社在公園開幕前夕，埃切韋里亞預計，媒體的報道和社交媒體上的討論將不利地將乾涸的濕地或公園中仍不規則的角落與城市本可以擁有的優雅機場進行比較。評論員們嘲笑“無用的特克斯科生態公園”因為拖延（原計劃於2021年開放），並因為在政府削減環保和水利基礎設施預算的同時保護“鹽鹼地”。

此外，媒體提醒公眾，這一切都不是廉價的：總成本約為300億比索，其中已在PELT上花費了55億比索，預計未來31年的維護費用約為130億比索，由Conagua提供。

然而，PELT最嚴厲的批評者之一是其鄰居。

在公園的東端，埃切韋里亞檢查了新燒燬的草地和被石塊堵塞的水道。當PELT的工作人員拆除石堤時，他解釋説這是與生活在公園東部的“黑手黨”土地壟斷者的爭執的一部分。他説：“我們每天都解除封鎖，他們每天都重新封鎖。”

“這些地區的衝突很複雜，”當地社會運動Manos a la Cuenca的成員亞伯拉罕·布恩迪亞説。該組織支持公園，但要求更廣泛地恢復特克斯科湖和墨西哥谷地的生態。布恩迪亞指出，該地區的居民對該項目意見不一：一些鄰近市鎮如阿滕科的居民支持公園，但其他人希望為傳統生活方式提供更多保護，並對發展設立更多限制。

儘管這個地區現在是一片由聯邦法令保護的濕地，但墨西哥州立自治大學的農業生態學和食品研究員埃迪斯·維利亞塞諾爾警告説，人們擔心這個公園可能會為城市化打開大門。她自2020年起與這些社區合作。其中有一些是河谷原住民的後裔；他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幾個世紀，作為對他們在革命期間奮鬥的獎勵，他們被授予了在農業合作社系統下的權利。2001年，當有關建設機場的計劃曝光時，一個名為“土地保護人民陣線”的集體封鎖了道路，並綁架了公務員，作為一個廣泛社會運動的一部分，迫使政府收回了計劃。衝突持續了多年，偶爾爆發為暴力事件，包括2006年警方對婦女進行的一系列性侵犯事件以及一名14歲男孩的謀殺。

特克斯科科湖生態公園的仙人掌苗圃。照片：路易斯·安東尼奧·羅哈斯/彭博社埃切韋里亞表示，公園的修復是與“土地保護人民陣線”協調進行的，該組織支持“手牽手流域”倡議，以及墨西哥國家自然受保護區委員會、國家水委員會和墨西哥水技術研究所。但是在七月份的一份聲明中，“土地保護人民陣線”表示，社區諮詢失敗了：“總統承諾將在這個項目中包容和全面參與幾十年來一直捍衞這片領土的社區，”聲明中説道。“然而，公園的主任並沒有考慮社區在決策中的作用。”

對於這些社區的許多人來説，用一個巨大的公園取代佩尼亞·涅託機場似乎更像是用一個巨大的項目來換取另一個。 “社區認為PELT是一個城市恢復的霸權項目，”Villaseñor提到，這個項目排斥了他們的即時需求（比如解決農場不穩定的供水問題），而更傾向於城市的需求。

Manos a la Cuenca已經草擬了他們自己的100年計劃：一個自下而上的模式，由社區管理的自然保護區，包括附近山脈的重新造林和為建設機場而徵用的土地的歸還。保留公園項目周邊圍牆的決定尤為具有啓示意義，Buendía説：“機場的圍牆就是公園的圍牆。這在過程中非常具有象徵意義”。

Echeverría希望在6月總統選舉前開放公園，以便選民有時間在新政府上任前看到進展，新政府可能會讓項目偏離軌道。一些反對派領導人仍然願意恢復機場的建設。Claudia Sheinbaum的勝利緩解了這些擔憂；在競選期間，她在訪問特克斯科時讚揚了公園項目，並承諾不重新啓動機場的建設，稱其為“荒謬的生態學”。作為墨西哥城市長，Sheinbaum還將PELT試圖緩解的水危機作為優先事項，但仍然存在一個問題，即她是否認為恢復特克斯科是城市水資源戰略的關鍵部分。

坦託·埃切韋里亞和他的批評者都認為，這些公地是特克斯科湖仍然有生命的主要原因；他們的支持對於公園的成功至關重要。如果當地接受度更高，埃切韋里亞可能不會那麼擔心下屆政府會取消項目，拉米雷斯説。“社區將會度過下一任總統的任期，以及下下任；這就是他們一代又一代所做的事情”。

桑布拉諾提到，對項目的持續政治支持也將至關重要。如果沒有來自上面的保護，經濟因素可能比保護主義者的意願更加重要：“市場力量將決定這片巨大區域將會發生什麼”。

在這個階段對PELT的不確定支持使項目處於危險之中，希望公眾會做出熱烈回應，就像這些濕地期待更多的雨水一樣。回顧起來，在將建設團隊轉移到現場之前達成共識是否更好？埃切韋里亞説是和不是；他懷疑更好的宣傳是否會説服那些持懷疑態度的居民。這位建築師指出，居民對使用特松特勒岩石來引導水流等想法“非常持懷疑態度”。“但一旦他們看到這些岩石發揮作用，實際上他們在農田上也開始效仿”。

面對這片廣袤的土地，埃切韋里亞期待公園能夠吸引遊客嗎？“僅僅看到嗎？不。我認為即使是專家們也在努力應對這個問題”。但他相信，如果允許公園實現其再生使命，居民和遊客都會接受它。

“我相信人們”，建築師評論道。“當我們開放這個地方，當人們看到我們為大家所做的一切時，他們會對這個地方感到興奮”。

原始註釋：在墨西哥城，一個龐大的濕地公園從一座廢棄機場中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