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石油：被稱為“赫克託”的神秘交易員被視為全球大亨 - 彭博社

插圖由731提供；Alamy，Getty Images

當Milavous Group Ltd.在兩年前租下迪拜一座豪華企業大樓的高層時，鮮有人聽説過這家公司。然而在幾個月內，它在全球能源市場上獲得了巨大的影響力——據説是由一位商人操控，他被交易員形容為分發伊朗石油到全球的最強大頭目之一。

根據十多位熟悉此事的人士的説法，Milavous在迪拜的高位上，從伊朗、俄羅斯及其他地方的商品中賺取了數十億美元的銷售額，這些人士要求匿名以討論機密商業交易。知情人士表示，在其最高層的是Hossein Shamkhani，這位温和的前伊朗安全局局長的兒子，仍然是最高領袖阿亞圖拉阿里·哈梅內伊的重要顧問。

在迪拜和全球交易圈中，鮮有人知道Shamkhani的真實身份，他在外界廣為人知的名字僅為Hector。更少有人完全理解他國際網絡的龐大規模。總的來説，Shamkhani的帝國代表了大量的伊朗和俄羅斯全球原油出口，知情人士表示。他網絡中的公司還銷售來自非制裁國家的石油和石化產品，有時甚至混合來自不同司法管轄區的原油，因此即使是測試桶的買家也可能無法識別原產國。

關於霍賽因·沙姆卡尼在全球石油市場崛起的獨家報道，基於與三十多位熟悉其網絡內外公司運作的人士的訪談，以及彭博新聞看到的文件。

他的崛起提供了對自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湧現的黑暗石油艦隊部分的洞察。這也顯示了德黑蘭與莫斯科之間日益增強的合作，因為全球大國加大了對這兩個政府的制裁。華盛頓在打擊這一貿易方面面臨挑戰，因為這可能會在選舉年推高油價。與此同時，伊斯蘭共和國每年從其石油出口中獲得約350億美元的意外之財，這對其支持攻擊以色列或西方資產的代理組織來説是個好處。

美國對伊朗和俄羅斯石油的銷售有限制，但包括阿聯酋和中國在內的許多國家並不受此限制。霍賽因·沙姆卡尼並未受到美國製裁，阿聯酋法律也不禁止公司交易來自伊朗或俄羅斯的原油。知情人士表示，他的網絡中的實體還與中國買家進行大量交易，其中許多交易以人民幣進行，超出了美國製裁的範圍。

儘管如此，知情人士表示，美國已經對被認為由沙姆卡尼控制的船隻實施了制裁。沙姆卡尼及其交易網絡中的部分，包括在美元體系內進行一些業務的Milavous，正受到聯邦調查局和財政部的調查，可能存在制裁違規行為，根據彭博看到的人員和文件。

在對問題的電子郵件回覆中，Milavous的董事總經理穆罕默德·阿爾哈什米表示，該公司與沙姆哈尼沒有任何聯繫，而代表該公司的律師則表示，該公司遵循所有規則，並與任何俄羅斯或伊朗的利益沒有關聯。沙姆哈尼還表示，他既沒有創辦、擁有，也沒有在Milavous的管理中擔任任何角色。他否認擁有任何石油公司、控制任何貿易網絡或與伊朗或俄羅斯有商品交易的公司。

“我並未參與彭博社所暗示的商品行業，”沙姆哈尼在其律師發送的電子郵件聲明中表示，並指出他主要從事物流。“至於我的業務，我在沒有制裁的國家運營。”

馬赫沙赫爾石油終端，伊朗的關鍵出口中心之一來源：Maxar/Getty Images沙姆哈尼的影響力如此之廣，以至於他網絡中的實體供應的產品也已到達全球大型企業，如中國的中石化、美國的雪佛龍公司和英國的BP公司，依據熟悉此事的人士和彭博社看到的Milavous宣傳冊。中石化、雪佛龍和BP的發言人表示，他們遵守所有法律、法規和貿易制裁。

“沙姆哈尼的網絡可以被視為伊朗三大石油貿易商之一，”伊朗研究員賽義德·阿甘吉表示，他多年來一直在調查該國的商品行業。“他們擁有一支海上艦隊，擁有數十艘油輪，並與大型石油公司有隱秘的業務。如果他們的任何實體被制裁，將會擾亂整個石油市場。”

熟悉沙姆哈尼帝國的人士表示，他有效地監督着一個交織在一起的公司網絡，米拉沃斯作為其中一家母公司運營。商業所有權、股權和控制信息很容易被掩蓋，其他高管被正式登記為所有者和管理者，這些人説。

彭博新聞通過電子郵件和快遞送達米拉沃斯在迪拜辦公室的信件，向米拉沃斯和沙姆哈尼提出了一份詳細的問題清單。阿布拉希姆是一位駐阿聯酋的律師，他表示自己是代表沙姆哈尼工作的，他告訴彭博新聞，他的客户收到了米拉沃斯的評論請求，並表示該公司之所以轉發是因為“他們認識他”，拒絕具體説明他們的關係性質。“他的業務非常繁忙，”阿布拉希姆説。沙姆哈尼工作的一些方面涉及與“方法論和客户名單”相關的“商業秘密”，這位律師説，並補充説這些也並不違法。

指揮官之子

作為伊朗最盈利的行業之一，石油是美國官員心中最重要的議題。國際對原油銷售的限制多年來對伊朗經濟施加了巨大壓力。儘管如此，伊斯蘭共和國仍在資助真主黨，該組織與以色列進行火箭交火，以及攻擊西方和以色列船隻的胡塞武裝。它還支持巴勒斯坦伊斯蘭組織哈馬斯，該組織在加沙與以色列交戰近11個月。

自7月底一名關鍵哈馬斯領導人在伊朗首都被刺殺以來，以色列和德黑蘭之間的動盪局勢再次升級。伊朗指責以色列，並誓言報復。以色列政府既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對此負責。與此同時，美國在該地區增強了軍事能力，以幫助以色列。

在過去的三十年裏，沙姆哈尼的父親阿里擔任過伊斯蘭革命衞隊的海軍指揮官、國防部長，然後是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秘書，該委員會是該國最高的安全機構。

年輕的沙姆哈尼現年40多歲，出生於德黑蘭，據與他共事過的人士透露。他曾在莫斯科和貝魯特上大學，隨後返回伊朗首都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檔案中的LinkedIn資料顯示。沙姆哈尼與俄羅斯的聯繫在德黑蘭和莫斯科都受到西方制裁的情況下，尤其顯得珍貴，因為兩國正在加強軍事和經濟合作。

“我父親從來沒有，也沒有與我的商業活動有關，”沙姆哈尼説。

2004年8月在德黑蘭與內閣成員的會議開始，時任國防部長阿里·沙姆哈尼（右）與伊朗最高領袖阿亞圖拉·阿里·哈梅內伊（左起）、穆罕默德·哈塔米和穆罕默德·雷扎·阿雷夫（當時的總統和副總統）一起。來源：美聯社照片對於外部人士來説，石油交易的業務長期以來一直是一個黑箱。早在1970年代，像馬克·裏奇這樣的企業家（他創立了現在被稱為嘉能可的公司）就開始尋找超越更成熟行業巨頭控制的交易方式。近年來，一批新的商品公司在迪拜崛起，專門處理俄羅斯石油。儘管這是商業世界中一個不透明的部分，但涉及的金額高達數十億。而那些掌控局勢的巨頭無疑是全球經濟中重要的參與者，往往還帶有很大的政治影響力。

沙姆哈尼大部分時間都在迪拜度過，據知情人士透露，他在那裏購買了奢華的房地產。不過，他非常堅持保持低調，甚至在12月的米拉沃斯假日派對上香檳四濺時，主持人只用“H”來介紹他，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幾位在場的人士表示。認識他的人形容他是一位穿着樸素的商人，戴着眼鏡，通常穿着 polo 衫或西裝。他們説他彬彬有禮且嚴肅，記憶力很好，能記住生日，偶爾會為同事唱歌慶祝他們的特別日子。

知情人士表示，即使他在紙面上並不擁有所有公司，沙姆哈尼仍參與設立了數十家公司或在指導其活動中發揮了作用。其中最顯著的是米拉沃斯，但他還有效控制着數十艘船隻，這些人士説。迪拜國際金融中心的記錄顯示，米拉沃斯集團有限公司的股東為米拉沃斯控股有限公司。金融中心不會公開披露公司的最終受益所有人。

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前秘書阿里·沙姆哈尼（右）與中國官員王毅（中）及沙特阿拉伯的穆薩德·本·穆罕默德·阿爾-艾班在2023年3月10日於北京合影。攝影師：羅曉光/新華社/蓋蒂圖片社知情人士表示，米拉沃斯通過其實體依賴於在第三方司法管轄區（如阿聯酋的富查伊拉港）混合和重新品牌化來自伊朗和俄羅斯的原油及各種石油產品。它還處理一些來自未受制裁國家的石油。

根據前財政部和聯邦調查局反恐官員馬修·萊維特的説法，這些方法可能會掩蓋石油和燃料的來源，給試圖確定其來源的客户帶來問題。

儘管如此，這些銷售仍然是受制裁國家及其政府的重要收入來源。

紐約的經濟國家craft專家、諮詢公司Ziemba Insights的創始人瑞秋·齊恩巴表示：“伊朗與一系列中介和中國買家建立了一套相互關聯的金融網絡，幫助銷售石油，儘管面臨全面制裁。”

快速崛起

當他的兒子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商品交易帝國時，年長的沙姆哈尼在德黑蘭與沙特阿拉伯及阿聯酋高級領導人之間的接觸中發揮了作用。去年，他被替換為伊朗最高安全機構的首席，儘管他仍然是一個向最高領袖提供建議的諮詢機構的一部分。

在2008年的一次簡短電視露面中，年長的沙姆哈尼表示，他建議兒子進入私營部門，而不是跟隨他的腳步擔任政府職務。

年輕的沙姆哈尼隨後經營了阿德米拉爾集團，這是一家總部位於迪拜的航運公司，專注于波斯灣和南亞的貿易。2020年，當他的父親被制裁時，生意變得有些困難，一些人表示。

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海軍上將的公眾形象逐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由年輕的沙姆哈尼有效監督的新公司財團，包括Milavous。

根據十多位人士的説法，Milavous在2022年1月在迪拜成立僅兩年，就從最初的幾名員工迅速發展到近200人的團隊。

一些前員工表示，在Milavous工作就像主演一部間諜驚悚片。從其高層辦公室可以俯瞰波斯灣，一些人使用化名——甚至彼此之間也是如此，這些人説。在他周圍的另一個重要人物是“D船長”，這是阿里雷扎·德拉赫尚的化名，他是一名擅長運輸敏感商品的船長，這些人説。德拉赫尚在一次電話採訪中表示，他與沙姆哈尼和Milavous都有業務往來，但否認在公司或相關實體中擔任任何官方角色。在一封電子郵件中，沙姆哈尼稱他為“朋友”，但不是他的合作伙伴。

ICD布魯克菲爾德大廈，中央，Milavous在迪拜的主要辦公室所在地。​​​攝影師：克里斯托弗·派克/彭博社Milavous的主要辦公室位於ICD布魯克菲爾德大廈的38層，這是迪拜最負盛名的企業地址之一。它位於國際巨頭如摩根大通和千禧管理之上幾層。

神秘的創始人

在其 網站上，Milavous Group表示公司的創始人擁有超過70年的綜合經驗，但沒有透露他們的名字或之前的角色。該公司表示，它處理廣泛的產品，從石油和天然氣到石化、金屬和農業。去年，它在瑞士和羅馬尼亞開設了新辦公室。

但這只是一個龐大的伊朗-俄羅斯石油網絡的一部分，知情人士表示，年輕的Shamkhani幫助建立了這個網絡。

根據知情人士的説法，Milavous在2022年的營業額約為150億美元。與Shamkhani相關的公司的年銷售總額遠高於這個數字，他們説。

迪拜的棕櫚島。攝影師：Christopher Pike/BloombergShamkhani及其合夥人將他們的交易財富轉化為奢侈資產，最近的購買包括遊艇和位於迪拜棕櫚島的豪華海濱別墅，一些人説。在一封電子郵件中，Shamkhani表示他並不擁有這個樹形島嶼上的別墅。

Shamkhani的旅程中也遇到了一些波折。

去年中旬，幾位大客户未能及時償還一些公司的貨物費用，知情人士表示。這些問題恰逢美國財政部加強對俄羅斯石油制裁的推動。銀行在財政部的推動下也開始提出更多問題，導致資金轉移變得複雜，他們説。

今年早些時候，Milavous突然裁減了數十個職位，超過十位知情人士表示。儘管面臨挫折，這些人表示，考慮到其商業關係，Milavous的地位比一些在最近幾個月因制裁加嚴而破產的競爭對手更強。因此，他們能夠繼續銷售石油，包括來自伊朗和俄羅斯的石油。

Milavous的常務董事AlHashmi表示，彭博社的評論請求“包含了各種提及Milavous集團的陳述和聲明，所有這些都是事實錯誤、不真實和法律上不正確的，我們在此完全拒絕。”

在阿聯酋富查伊拉海岸的油輪，知情人士表示，Milavous從伊朗和俄羅斯混合和重新品牌原油及其他石油產品。來源：Orbital Horizon/Gallo Images/Getty Images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一位發言人表示，華盛頓對伊朗的廣泛制裁仍然有效，政府繼續加大壓力。

根據幾位知情人士的説法，美國財政部有時發現針對油輪而非個人更有效，因為所有權經常變化。

在四月初，美國財政部對Shamkhani網絡內大約十艘船隻實施了制裁，但沒有公開與他的聯繫，這些人表示。儘管如此，他們表示，仍有超過60艘有效控制在他手中的船隻未被制裁。美國財政部拒絕置評。“根據司法部政策，我們既不能確認也不能否認正在進行具體調查，”FBI表示。

針對問題，阿聯酋官員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表示，該國致力於保護全球金融體系的完整性。

“阿聯酋嚴格遵守聯合國制裁，並已建立明確而強有力的程序來處理受制裁實體，我們已經對多家公司採取了措施，”該官員説。“我們將繼續非常認真地對待這些責任，並與包括美國在內的國際合作夥伴保持密切對話。”

與此同時，儘管米拉沃斯面臨一些挑戰，沙姆哈尼仍在尋求增強他網絡內其他公司的實力，使他能夠通過他互聯的商業網絡繼續輸送伊朗和俄羅斯的石油，知情人士表示。

“這可能仍然是一場貓捉老鼠和打地鼠的遊戲，”齊恩巴説。阻止來自受制裁國家的大型石油交易商是可能的，但這意味着要摧毀整個網絡，她説，這反過來“可能會對更廣泛的市場產生漣漪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