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巴西亞馬遜雨林需要應對根深蒂固的貧困 - 彭博社

通往巴卡巴爾的道路，這是一座位於馬拉尼昂州的城市。

照片：Victor Moriyam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

請閲讀 英語 或 西班牙語。

在巴西亞馬遜，人們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砍伐森林導致貧困，而貧困又導致砍伐森林。

該國超過五分之一的熱帶森林已經消失。罪魁禍首中，農業企業——大豆生產者和養牛者，代表着該國經濟上最重要的部門。

這使得亞馬遜地區的典型居民處於一種脆弱的境地。在該地區的2800萬居民中，約有1180萬人生活在極端貧困中。許多人是靠天吃飯的農民，他們燒燬森林的一部分來養活自己的家庭。他們沒有錢購買肥料，因此，當他們的土地貧瘠時，就會砍伐一塊新的土地。

馬拉尼昂州湖區的巴巴蘇棕櫚樹。照片：Victor Moriyama 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我們談論氣候緊急情況很多，但在亞馬遜地區有一種社會緊急情況，”BNDES社會環境主任Tereza Campello説，她的職責包括監督亞馬遜基金。“沒有收入、體面的工作和良好的生活條件，就無法維持森林的生存，尤其是對於生活在亞馬遜的數百萬巴西人。”

亞馬遜基金處於巴西推動可持續微經濟努力的前沿，這些努力不會損害熱帶雨林。其約40億雷亞爾的資金包括來自挪威、德國和美國的捐款。

該基金對巴西政府到2030年結束砍伐森林的雄心至關重要，也對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希望巴西在氣候談判中恢復領導地位的願望至關重要。

然而，基金的命運取決於政治意願。盧拉在2008年首次任期內啓動了該基金。但在2019年，盧拉的繼任者賈爾·博爾索納羅削弱了森林保護的努力，導致外國捐助者中斷了捐款。盧拉在2023年1月重新擔任總統後立即重啓了該基金。

儘管基金支持的項目投資有所增長，但批評者表示，這些舉措的規模遠遠不足以應對亞馬遜的社會危機。

伊斯梅爾·特謝拉（右）和鄰居在巴西馬拉尼昂州採摘巴巴蘇椰子。照片：維克托·莫里亞馬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在亞馬遜基金的幫助下，該地區的巴巴蘇棕櫚樹正成為破壞性活動的可行替代品。即使在一個擁有世界上大多數樹種的國家，巴巴蘇也因其耐用性和實用性而脱穎而出。它在巴西最密集的森林部分繁茂生長，但也在裸露的地區繁殖。

樹的每個部分都是寶貴的：它的葉子可以編織成稻草屋頂和墊子；堅果含有可食用的油，也可以磨成麪粉；空殼被轉化為烹飪用的木炭。巴巴蘇堅果的收穫長期以來一直是馬拉尼昂州生計農民的副業，馬拉尼昂州是巴西九個州之一，構成了被稱為合法亞馬遜的地區。

自2023年盧拉回歸以來，砍伐森林減少

合法亞馬遜地區的年度砍伐面積（以平方公里計）

來源：國家空間研究所（INPE）

“巴巴蘇樹在馬拉尼昂州發揮着社會、環境和經濟的關鍵作用，”非政府組織Assema的發言人阿根諾·內波穆塞諾説，該組織管理着該地區的一些基金項目。“在樹木較少的社區，貧困更為嚴重，那裏的巴巴蘇森林被大規模砍伐。”

每天早晨，馬拉尼昂州的農村市鎮拉戈·杜·瓊科的居民成千上萬地前往森林，收集從30米高的棕櫚樹上掉落的巴巴蘇椰子。在工作時，一些女性唱着一首悲傷的歌曲，追溯到該地區成為逃亡非洲奴隸定居點的時期：“沒有人知道我的吶喊 / 不知道我的痛苦 / 藏在樹林裏，飢餓，砸椰子 / 藏在樹林裏，飢餓，砸椰子。”

多拉·德·馬託斯·特謝拉整天在砸她18歲兒子伊斯梅爾帶回家的堅果。像她這樣的老練椰子砸手——她10歲就開始——如果努力工作，可以賺到大約5美元一天，她將椰子放在尖鋭的邊緣上，用粗木槌敲打以分離果肉和殼。“這非常累人，”她説。“我背部疼痛。”儘管如此，這份工作讓她賺到了足夠的錢來撫養兩個男孩。

Dora de Matos Teixeira 打破巴巴蘇椰子以提取被壓榨成油的杏仁。照片：Victor Moriyama 為彭博商業週刊提供Ismael Teixeira 在靠近他生活的湖區收集巴巴蘇椰子。照片：Victor Moriyama 為彭博商業週刊提供馬拉尼昂州是亞馬遜地區人口最密集的州，失去了超過四分之三的原始森林覆蓋率。並非巧合的是，它擁有全國一些最糟糕的社會指標。根據2023年由亞馬遜創業中心和亞馬遜人類與環境研究所（Imazon）發佈的一份報告，近58%的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幾乎是巴西比例的兩倍。

Imazon的研究顯示，在整個亞馬遜地區，森林砍伐水平較高的市鎮社會缺陷更為嚴重。換句話説，環境退化與經濟退化是密不可分的。馬拉尼昂州不到一半的家庭擁有適當的衞生設施，約三分之一的兒童無法完成中學教育。

隨着狂歡節等假期的臨近，湖區的巴巴蘇經濟正在蓬勃發展。居民們將杏仁裝入袋子，帶到超市，換取煉乳、麪條和飲料。從那裏，它們將被運輸到附近的加工廠，在那裏豆粒被壓榨成油。該工廠的大部分生產用於肥皂和身體乳液。客户包括巴西美容集團Natura & Co.和總部位於英國、在數十個國家有業務的Body Shop。

八家超市和工廠的網絡歸COPPALJ所有，這是一家成立於1990年代的合作社，現已發展到包括248名成員。每年，合作社根據每位成員帶來的巴巴蘇堅果數量，按比例向他們支付利潤。

股息曾經很少，但自2014年以來一直在穩步增長。那時，合作社首次獲得亞馬遜基金的捐贈，作為該基金500萬雷亞爾投資的一部分，用於發展該地區的巴巴蘇供應鏈。這筆錢用於購買新的油提取設備，並在加工廠增加一個小型化學實驗室，以認證產品為有機。隨後五年，年收入翻了一番多，使得運營能夠增加對堅果供應商的支付。

現在，合作社以每公斤約4雷亞爾的價格從大約1000名當地供應商那裏購買堅果。這幾乎是與合作社無關的鄰近社區的採摘者所獲得價格的三倍。“在合作社成立之前，我們的生活很悲慘，”COPPALJ的主任Conceição de Maria Alves説，她來自一個長久以來以採摘巴巴蘇椰子為生的家族。“我們以前一天只吃一頓飯，只有米飯。”

在去除堅果後，巴巴蘇的外殼可以轉化為用於烹飪的木炭。照片：Victor Moriyama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亞馬遜基金的捐贈幫助支付了COPPALJ擁有的油廠的設備。照片：Victor Moriyama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在前總統博爾索納羅的領導下，巴西加入了超過140個國家的全球協議，旨在到2030年結束森林砍伐。然而，他的政府限制了負責保護世界最大熱帶森林的政府機構的行動，這使得包括農民的土地侵佔、木材採伐、採礦和毒品販運等非法活動得以滋生。在博爾索納羅任職的四年中，森林砍伐的速度達到了創紀錄的水平。挪威和其他外國捐助者因抗議他試圖重塑治理結構而中斷了對亞馬遜基金的捐款。

亞馬遜的貧困率遠高於巴西平均水平

家庭人均收入低於每天6.85美元，相當於2022年每月65美元的人口比例

來源：亞馬遜法律數據；巴西地理統計局的持續家庭抽樣調查

注：亞馬遜法律包括巴西北部的九個州

該基金的初始重點是開發監測森林砍伐的基礎設施並加以遏制。然而，去年其範圍大幅擴大，包括一項3.18億雷亞爾的行動計劃，以打擊非法木材採伐、採礦、黃金走私以及瀕危動物販運等犯罪活動。在盧拉的領導下，2023年的森林砍伐量較前一年減少了一半，達到了自2018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亞馬遜基金自去年重新啓動以來，已批准約19億雷亞爾的項目和招標，這與歷史年均4億雷亞爾相比是一個巨大的飛躍。這些支出的很大一部分用於旨在改善長期以來被忽視的亞馬遜物種之一——人類的生活。“對如何保護森林的看法正在發生變化，因為也需要關注該地區的人口，”亞馬遜環境研究所的研究員、2020年關於馬拉尼昂州森林砍伐研究的主要作者塞爾索·席爾瓦-朱尼爾説。“森林是有利可圖的，特別是當它保持原狀時，”他説。

弗朗西內·佩雷拉·弗拉贊，位於瓊科湖的一家女性合作社的成員，使用巴巴蘇油製作肥皂。照片：維克托·莫里亞馬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巴西國家經濟與社會發展銀行的坎佩洛表示，最近對提供收入支持的項目的重視反映了這樣的理解：“可持續性只有在解決社會問題的情況下才能實現，否則就是短期解決方案。”她補充道：“今天有些社區由於缺乏選擇，最終被有組織犯罪招募。不是因為他們想要砍伐森林或污染河流，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其他選擇。”

在馬拉尼昂州，該基金還支持再造林項目，農民可以免費獲得亞馬遜本地的果樹和木材樹苗，以及土地管理技術的工具和培訓。

何塞·拉莫斯·萊塔奧，住在巴卡巴爾，距離瓊科湖大約兩個小時的公交車程，過去常常砍伐和焚燒樹木，以清理土地進行種植，以養活自己和家人。當土壤變得貧瘠時，他會摧毀更多的森林來開闢新的地塊。

在亞馬遜基金的幫助下，他五年前開始種植本地樹木：阿薩伊、可可、杯果、芒果和番荔枝。與他之前每年都需要重新種植的農作物不同，這些果園的工作量更少。而且他的收成增長到現在有多餘的部分可以出售。他計劃在最近在亞馬遜基金支持下建造的附近工廠開始生產果肉。“如今，當我看到火時，我會感到憤怒，”拉莫斯·萊塔奧坐在家裏的陽台上與妻子説。“我希望我死後，我的孩子們不要賣掉這塊土地，而是靠它生活。”

拉莫斯·萊塔奧表示，他的果樹果園比他之前種植的更省力。照片：維克多·莫里亞馬為《彭博商業週刊》拍攝根據亞馬遜基金的説法，針對可持續生產項目的補貼，例如涉及巴巴蘇提取者合作社的項目，現在惠及超過240,000人，這僅僅是需要幫助的人口的一小部分。許多巴西非政府組織的社區成員表示，基金的活動規模無法與問題的規模相匹配。他們還遺憾地表示，基金受到總統意願的影響。

也許亞馬遜基金最大的限制是它幾乎完全專注於農村地區的項目，而大約80%的亞馬遜人口生活在正在面臨不斷增加的新移民流入的城市中。其中之一是貝倫，帕拉州的首府。

貝倫是一座擁有閃亮摩天大樓和塗成柔和色調的殖民時代建築的都市，已被選為明年氣候峯會COP30的舉辦地。儘管當局正在努力美化城市，以為2025年11月的活動做準備，但這場城市更新運動不太可能深入到容納其130萬居民的貧民窟。

貝倫的運河邊的房屋，這是一座擁有130萬居民的亞馬遜城市，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口生活在貧民窟中。照片：斯特凡·科倫班其中之一是雨果·裏貝羅，他在熱帶雨林深處的一個定居點長大，18歲時為了找工作搬到了貝倫。如今，他和妻子製作巴西莓奶昔，裏貝羅騎摩托車將其送到客户手中。這對夫婦和他們的女兒住在一座沿城市運河建造的臨時紅磚房屋中，容易受到洪水影響。“下雨時，房子會淹水，你會損失電子產品，你會擔心昆蟲，尤其是有小孩時，你會擔心蛇，”他説。

貝倫在巴西所有城市中在專家所稱的無序城市擴張方面名列前茅。半數人口生活在簡陋的住房中。根據專注於水資源保護的非政府組織Trata Brasil的數據顯示，只有約3%的污水得到處理。謀殺率為每10萬人19.6人，超過聖保羅市的三倍。

Beto Veríssimo，Imazon的聯合創始人，表示像貝倫這樣的地方在關於熱帶森林的更廣泛討論中被忽視了。“巴西必須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亞馬遜，”他説。“關於亞馬遜城市的問題被遺忘了，因為人們的腦海中，人口生活在森林中。”

翻譯：Patricia Xavier，編輯：Daniela Milane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