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大亨如何滲透西方金融系統 - 彭博社

Ben Bartenstein

羅索港的船隻，多米尼克。

照片：Reinhard Dirscherl/Ullstein Bild/Getty Images

在一條蜿蜒的公路上，沿着加勒比海島國多米尼克的海岸線，矗立着部分完工的豪華酒店鏈。幾公里以北，是未來的朴茨茅斯遊艇碼頭，這是一個旨在吸引超級遊艇到島上的項目。

這些是多米尼克三十年前對投資公民身份的賭注的見證，或稱CBI項目（英文縮寫）。從本質上講，這個小加勒比國家以大量資金換取外國人的護照。這為經濟帶來了數十億美元，以換取任何可能在金融界引起懷疑的人的額外國籍。

該項目的客户中有一羣伊朗人，包括霍賽因·沙姆卡尼，他是一個管理與德黑蘭和莫斯科的石油和武器戰略協議的商業帝國的秘密領導人。根據知情人士的説法，他還管理着一個在全球金融中心運作的對沖基金，這些人要求匿名以討論機密事務。

獲得多米尼克的文件使沙姆卡尼及其團隊被廣泛接受，包括華爾街的銀行和大型西方石油公司。沙姆卡尼的父親是最高領袖阿亞圖拉·阿里·哈梅內伊的主要顧問之一，他一直試圖保持其商業利益的秘密。

這個故事基於對四十多位熟悉其網絡的人的採訪，是一年研究的結果。它解釋了沙姆卡尼如何將其帝國的企業與西方金融體系連接起來，即使相關實體正在管理向俄羅斯交付伊朗武器。它解釋了他如何從倫敦到日內瓦、迪拜和新加坡運作，並與一些全球金融界最重要的人物建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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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沙姆卡尼的一位律師始終反駁彭博社關於其商業活動的信息，但未對本文的具體問題作出回應。

此案集中在馬耳他和塞浦路斯，這些地方長期以來通過投資獲得公民身份，並涉及阿聯酋的高級官員、距離美國財政部幾條街的知名遊説公司，以及一條秘密物流網絡，該網絡通過世界各大洋轉移數十億美元的伊朗和俄羅斯石油。

銀行挑戰

第一步是多米尼克。

沙姆卡尼出生於伊朗革命後的幾年，在伊朗和伊拉克之間的戰爭陰影下成長。他的父親在政府中擔任過多個高級職務——伊斯蘭革命衞隊海軍指揮官和國防部長——後來被任命為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秘書。

在父親的鼓勵下，年輕的沙姆哈尼獨自投身於私營部門。經過在莫斯科和貝魯特的學習後，他回到伊朗攻讀工商管理碩士，並與兄弟哈桑創辦了商業公司阿德米拉爾集團——這是對他父親海軍頭銜的致敬。

阿里·沙姆哈尼，霍賽因·沙姆哈尼的父親，當時是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秘書，2019年在德黑蘭。攝影師：阿塔·肯納雷/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迪拜，正好位於波斯灣對面，擁有龐大的伊朗僑民和友好的商業環境，是一個合適的基地。但考慮到他父親的職務和他自己的國籍，沙姆哈尼是一個政治暴露的人，與受制裁實體有聯繫，這可能會引起大銀行的警覺。

多米尼克，面積大約與紐約市相當，擁有約70,000名居民（不要與多米尼加共和國混淆），提供瞭解決方案。從1990年代初期開始，該島實施了全球最靈活的CBI計劃之一，為其帶來了數十億美元的收益。

根據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教授克里斯廷·蘇拉克的説法，《黃金護照》，在島上並不需要實際存在，CBI操作通常通過迪拜的私人中介進行。

根據直接瞭解此事的人員以及彭博社查看的文件和公司記錄，Shamkhani和幾位親密夥伴以佣金為代價獲得了多米尼克護照。有人還在當時通過該島的民政登記處合法更改了他們的名字。

紅地毯

僅此還不夠。

許多銀行根據“瞭解你的客户”的基本指引要求提供第二種身份證明。伊朗身份證明不足以滿足要求。為了緩解這些擔憂，Shamkhani及其團隊利用他們的多米尼克文件獲得了來自歐盟國家如馬耳他和塞浦路斯的其他護照。

憑藉多個以別名和替代國籍獲得的旅行文件，Shamkhani的網絡能夠通過一些主要國際金融機構的審查，否則這些機構會對他們的出生地、政治曝光和與受制裁實體的聯繫產生疑問。

除了Shamkhani之外，獲得多米尼克護照的伊朗人還包括船長Alireza Derakhshan，綽號“D船長”，他與Milavous Group Ltd.貿易公司密切合作；對沖基金Ocean Leonid Investments的高級執行官Mahdiyar Zare Mojtahedi；以及Golden Nest Group的高級合夥人Hossein Ghorbanizahed，他幫助Shamkhani在全球建立銀行關係。

根據獲取的數據，Derakhshan於2009年獲得多米尼克國籍。它還在土耳其的商業登記中作為該島公民列出。在英國，公共記錄提到Zare和Ghorbanizahed為多米尼克公民。

在彭博社審查的三個案例中，沒有提到伊朗。

近年來，獲取公民身份的信息變得更加困難，因為多米尼加政府停止在其官方公報上發佈外國受益人，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

該島在2019年停止透明化這些信息，此前反對派政治家指控總理羅斯福·斯凱里特自2004年以來一直在位，個人從銷售中獲益。（他為該計劃辯護稱其“強大且非常透明”。）之後，一些外國銀行與多米尼加斷絕了聯繫，以降低風險，地方立法者倫諾克斯·林頓表示，他對該計劃提出了擔憂。

2023年7月，英國取消了對持有多米尼加護照的人員的簽證豁免，這在CBI行業引發了警報。歐洲議會一直在討論是否終止此類計劃，理由是欺詐和缺乏監督。

“這應該被禁止，”曾擔任20年歐洲議會荷蘭議員的索菲·因特·費爾德表示。“這是通往歐洲的紅地毯。”

多米尼加、塞浦路斯和馬耳他的政府代表沒有回應評論請求，戈爾班扎赫也沒有。德拉赫尚和扎雷拒絕發表評論。

多米尼加的計劃使沙姆卡尼及其合作伙伴將阿德米拉爾集團轉變為一個涵蓋數十家公司的億萬富翁帝國。

但需要第二步——一羣阿聯酋外交官、華盛頓的遊説團體和伊朗代理人——來維持這些公司的運作。

奢侈品

在過去十年中，Shamkhani的商業帝國已成為原材料行業的一個有影響力的參與者。每年數十億美元的石油美元通過他的網絡流動，只是消失在一個銀行賬户、避税天堂公司和奢侈品的迷宮中。

在迪拜，他依靠家庭關係進行商業活動，並在與銀行家、模特和音樂家在城市金融區交往時，採用了自己的身份——以“赫克託”的化名。

但在2020年1月，迎來了一個打擊。那一年，美國對他的父親實施了制裁。這對年輕的Shamkhani和他的合作伙伴來説是一個警鐘。

一方面，正如華盛頓國際危機小組伊朗項目主任阿里·瓦茲所説，特朗普政府對德黑蘭的最大施壓戰略使得這個家庭受益，因為這進一步將伊朗最具戰略性的產業鞏固在與政治精英緊密相連的手中。

這引發了一些伊朗人的腐敗和管理不善的指控，他們認為，在經濟緊張和燃料短缺的時刻，石油收入應該用於幫助普通民眾。

德黑蘭的伊朗國旗。攝影師：阿里·穆罕默迪/彭博社“Shamkhani家族是制裁商人的一個例子。他們從中獲利，並不希望制裁解除，”瓦茲説。

與此同時，年輕的沙姆哈尼不想面對個人制裁或針對其網絡公司採取的強制措施所帶來的複雜局面。

從2022年初到2024年初，生意蒸蒸日上。

由於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引發的波動，為像他這樣的公司提供了機會，這些公司擁有良好的政府關係和更高的風險偏好。但這也帶來了更大的審查。一個由美國、英國、歐盟和日本等國政府組成的聯盟，制定了最高價格政策，以懲罰支持弗拉基米爾·普京戰爭機器的商業公司。

2023年10月7日對以色列的襲擊以及以色列對加沙的入侵，也使全球對與伊朗相關實體的關注增加。特別是那些為政權提供每年約350億美元收入的石油貿易公司。

沙姆哈尼在德黑蘭紮根，在莫斯科接受教育，腳踏兩個世界。

到2024年4月，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不斷增加。美國剛剛對其網絡中的十幾艘船隻實施了制裁。擔心會採取更多行動，他從對沖基金中撤回了大筆資金，投資於奢侈房地產，主要是在迪拜一些最獨特的住宅區。

沙姆哈尼網絡的成員在偏遠的朱美拉灣島上購買了至少兩棟別墅，該島在當地被稱為億萬富翁島，根據總部位於華盛頓的非營利研究組織C4ADS收集的迪拜房地產數據庫。

於是他得到了幾位令人驚訝的人物的幫助。

阿聯酋朋友

在拜登政府加大對伊朗的制裁時，沙姆哈尼得到了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支持，後者是石油輸出國組織的一個有影響力的成員，也是華盛頓在中東的老盟友。

在與美國同行的私人談話中，一些阿聯酋官員——包括在華盛頓有影響力的特使優素福·阿爾·奧塔伊巴——表達了他們對針對他的制裁的反對。這是因為他的父親在德黑蘭與阿布扎比之間的接觸中發揮了作用，這可能導致胡塞武裝在阿聯酋領土上的攻擊減少，知情人士表示。

此外，一些拜登政府的官員私下承認，保持低油價和避免與中國的貿易戰優先於對所謂的伊朗石油市場“鯨魚”如沙姆哈尼采取強硬措施。

即使在有政治意願的情況下，官員們也承認制裁往往會使他們的工作變得困難。沙姆哈尼控制的大型企業的崩潰不可避免地會導致數十家更小的新企業出現，而這些企業可能更難以打擊，知情人士表示。

在回應彭博新聞的提問時，一位阿聯酋官員表示，該國嚴格遵守聯合國制裁，並有明確而穩健的程序來應對被制裁的實體，政府已對一系列企業採取了措施。在本文發佈後，阿爾·奧塔伊巴表示，他從未與美國政府的任何人聯繫過，談論沙姆哈尼或對他的制裁。

華盛頓的遊説

與此同時，Shamkhani組織並支付了一項針對西方官員的影響力活動，旨在傳達一些信息，使其部分企業能夠避免後果，依據知情人士的説法。

他求助於像 Qorvis 這樣的公司，這是一家在華盛頓知名的政府關係公司，以指導他如何施壓競爭對手，同時保持自己實體的業務。

Qorvis在中東的辦公室位於迪拜的自由區，這是世界上最受制裁的司法管轄區之一，使其能夠在一些參與敏感貨物流通的市場代理面前處於前沿。

迪拜國際金融中心區。攝影師：Christopher Pike/BloombergQorvis對市場的瞭解使得該公司能夠與渴望瞭解阿聯酋最新動態的美國官員會面。這些對話可能會影響誰可能成為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的下一個目標。

儘管Qorvis向一組客户披露其工作，從沙特政府到大宗商品巨頭 Mercuria Energy Group Ltd，但其與Shamkhani網絡的關係並未根據外國代理人登記法披露。

披露要求對於支持外國公民的公司並不像對代表外國政府的公司那麼嚴格，儘管這取決於工作的性質。

Qorvis與美國財政部官員會面，交流有關在迪拜逃避制裁的信息，同時淡化了某些Shamkhani網絡公司所扮演的角色。

該倡議引發了關於與政治有聯繫的伊朗人如何掩蓋其 遊説 活動的問題，無論是通過不披露還是通過私人公司進行，前美國國務院官員Gabriel Noronha表示，他研究外國影響力。

美國財政部和司法部的發言人拒絕發表評論。Qorvis的代表也拒絕發表評論。

趨勢變化

有一些跡象表明，潮流可能正在轉向對Shamkhani不利。

根據彭博新聞的報道，最近幾周，迪拜國際金融自由區已暫停了其網絡中的幾家公司，而對對沖基金的調查也正在進行中。

上個月底，Ocean Leonid通知其員工，公司在倫敦的業務將進入清算。

美國財政部在過去幾個月也加大了對Shamkhani網絡中一些船隻和公司的制裁，儘管據知情人士透露，尚未對個人實施制裁。

然後，當然，還有唐納德·特朗普即將上任的政府。

當選的美國總統承諾在下個月重新上任後，將對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石油出口採取嚴厲措施，並選擇了強烈反對伊朗的邁克·沃爾茨和參議員馬爾科·魯比奧擔任兩個關鍵內閣職位。

“我們的制裁沒有那麼全面，”約翰·博爾頓説，他曾是特朗普第一屆政府的國家安全顧問。“你需要更廣泛的制裁，表明任何與伊朗石油交易的實體都將受到懲罰。”

翻譯由愛德華·湯姆森編輯。

原始備註：一位伊朗石油大亨如何進入西方金融體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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