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名郵局員工數十年來被控盜竊 實為電腦系統故障——《華爾街日報》

倫敦某郵局分支機構。圖片來源：Vuk Valcic/Zuma Press倫敦——英國政府採取罕見舉措，擬通過立法推翻全國數百名郵局經營者的盜竊或做假賬罪名，以糾正這起持續數十年的司法誤判。

1999年至2015年間，由於會計軟件故障錯誤顯示企業賬户資金短缺，英國各地約983名郵局經營者被定罪。

這些定罪摧毀了數百名郵政局長的生活——他們是自營職業者，以特許經營模式運營當地郵局——許多人因此破產，有些人甚至入獄。四人選擇自殺結束生命。一位女局長在懷孕期間被監禁。其他人則耗盡積蓄填補郵局賬户中Horizon會計系統錯誤標記的虧空。約60人在罪名洗清前便已離世。

英國首相蘇納克週三表示，將很快向議會提交法案確保撤銷定罪並支付賠償，這一罕見舉措意味着議會將推翻法院判決。他稱：“這是我國曆史上最嚴重的司法不公之一。”

該醜聞對英國司法體系提出嚴峻質疑，也暴露出其封閉的政治階層是否對普通民眾疾苦充耳不聞。軟件故障公開多年，多數郵政局長仍在徒勞爭取正義。直到本月一部相關電視劇播出引發公眾憤慨，政客才被迫採取行動。

一羣前郵政局長成功在英國上訴法院推翻了對他們的定罪。圖片來源：Yui Mok/PA Wire/Zuma Press國有的英國郵政局多年來否認由日本軟件公司富士通運營的Horizon計算機系統存在故障，並通過法庭追究郵政局長的責任，通常是通過一個不透明的內部司法系統，允許其在未經警方或地方法院介入的情況下審判、調查和定罪郵政局長。富士通一位發言人表示，公司“已就其給他們帶來的痛苦道歉”。

郵政女局長約瑟芬·漢密爾頓(Josephine Hamilton)被判犯有虛假會計罪並獲緩刑，她被迫重新抵押房屋，並請求家人幫助她支付郵政局不斷增長的賬單，因為計算機系統一直聲稱錢不見了。“因為我的犯罪記錄，我最終只能做清潔工作，”她在2022年的一次公開調查中表示。

​​2021年，英國上訴法院在漢密爾頓等人提起訴訟後，撤銷了39項定罪，稱這是“對公眾良知的冒犯”。

倫敦警察廳本週表示，正在調查郵政局涉嫌欺詐的行為，因其迫使郵政局長自掏腰包來彌補所謂的虧空。郵政局表示，正在“盡一切努力糾正過去的錯誤”，並向2700名郵政局長提供了賠償。

多年來，針對這起醜聞的調查以及對那些逐一推翻定罪者的賠償計劃進展緩慢。但本月早些時候，英國獨立電視台(ITV)播出的關於該醜聞的電視劇《貝茨先生大戰郵局》引發了公眾強烈抗議。幾位負責監督郵局的政界人士也受到抨擊。政府還因富士通在醜聞後仍持續獲得合同而受到質疑。該公司以調查仍在繼續為由拒絕進一步置評。

迄今為止，政府已向受地平線系統醜聞影響的3500人中的部分人支付了1.48億英鎊（約合1.88億美元）的賠償金。政府此前表示，被錯誤定罪的郵局經理每人將獲得60萬英鎊的賠償。在已推翻的93項定罪中，只有30人同意"全面和最終解決方案"。另有數百名被推翻定罪的人目前沒有資格獲得賠償。

英國商業和貿易大臣凱文·霍林拉克承認，政府提出的法律並非完美解決方案。圖片來源：Tayfun Salci/Zuma Press本週，在蘇納克施壓和超百萬人簽署的在線請願下，2012至2019年執掌郵局的前首席執行官保拉·文內爾斯交還了大英帝國司令勳章榮譽頭銜。還有人呼籲向富士通追討賠償，儘管2019年法院判決認定該軟件是醜聞的罪魁禍首，但該公司仍贏得了價值數十億英鎊的政府合同。

在ITV電視劇中由演員託比·瓊斯飾演的前郵政局長艾倫·貝茨，生動展現了郵政管理者們因計算機系統而生活支離破碎的掙扎。當地郵局通常是兼營郵件處理、為養老金領取者提供服務及銀行系統的小商店，是英國生活中的關鍵一環。在被指控盜用資金後，這些郵政局長不僅失去了工作，還在社區中失去了地位，導致他們的孩子在學校遭受欺凌，有些人甚至不得不搬家。

許多郵政局長來自少數羣體。隨着會計問題的浮現，根據後來公開的文件，郵政局的欺詐調查人員被要求根據膚色和種族特徵對嫌疑人進行分類，包括“中國/日本類型”、“深色皮膚歐洲類型”和“黑人類型”。郵政局去年為此道歉。

維平·帕特爾被指控盜竊超過7.5萬英鎊，並於2011年因欺詐罪被判處18個月緩刑。他的兒子瓦爾查斯講述了“生死不論”的通緝海報如何被貼在他們家附近，以及關於將他們從牛津的家中趕出去的社區會議。維平·帕特爾現在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和心臟病。他的定罪於2021年被推翻。

西瑪·米斯拉在2021年她的定罪被推翻後，與丈夫在倫敦法院外慶祝。照片：Yui Mok/PA wire/Zuma Press2010年，女郵政局長西瑪·米斯拉被判定盜竊7.4萬英鎊罪名成立，入獄服刑四個月。她的定罪於2021年被推翻。在一份宣誓證詞中，她描述道，若非入獄時已懷孕數週，自己很可能選擇自殺。米斯拉後來在街頭遭遇襲擊，被迫搬家，丈夫的出租車公司也陷入困境。因深感恥辱，她連續八年未給兒子舉辦生日派對。“我和家人的生活都被毀了，“她後來寫道。

部分郵政局長承認了虛假會計的罪名——他們既無法證明是系統製造了差錯，又被告知自己是唯一遇到問題的用户。政府表示願意承擔可能赦免或補償真正盜竊者的風險，因為通過司法程序解決將過於緩慢。“我們充分意識到該制度的不完善，“商業和貿易部長凱文·霍林拉克表示。

前郵政局長李·卡斯爾頓在2022年公開調查中陳述，2000年代中期，郵政局以他需對分局約2.6萬英鎊的短缺負責為由對其提起民事訴訟，導致他破產。卡斯爾頓在法庭上自我辯護敗訴，被判向郵政局支付32.1萬英鎊法律費用。

“針對我的民事訴訟和破產摧毀了我和家人的生活。當時我在社區裏被當作小偷對待，“他向公開調查組陳述。

2020年，作為集體訴訟的一部分，他獲得了2.85萬英鎊賠償金。

寫信給馬克斯·科爾切斯特，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喬安娜·薩格登，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4年1月1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英國法律將為郵政員工平反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