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電動汽車繁榮夢反助燃煤狂潮——《華爾街日報》

幾年前，印度尼西亞着手將其豐富的鎳礦資源轉化為電動汽車製造業的繁榮。

該國全面禁止了原鎳的出口。這意味着想要開發這種用於最強效電動汽車電池礦物的全球最大資源的企業，將不得不在印尼建造冶煉廠。官員們押注，製造電動汽車電池乃至整車的工廠也會隨之而來，從而在靠近礦產富集區形成端到端的供應鏈。

冶煉廠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印尼鎳產業經歷了爆炸性增長。但為其提供動力的卻是煤炭的瘋狂消耗，這使該國的氣候目標受挫。而印尼人仍在等待電動汽車製造商建立生產線。

總統佐科·維多多在執政十年後（這是他最多能服務的年限）準備於今年離任之際，他正敦促其潛在繼任者堅持這一作為其經濟遺產核心的政策。印尼將於2月14日舉行總統選舉，新領導人將於10月上任。

維多多將其計劃——經濟學家稱之為“下游化”——視為印尼如何成為富裕國家的答案。他表示，該國正在扭轉自殖民時代以來長達400年的模式，即自然資源被剝削而回報甚微。他還敦促其他發展中國家效仿其做法。  

去年，官員們陪同來自礦產資源豐富的巴布亞新幾內亞和剛果民主共和國的代表團參觀了印度尼西亞最大的鎳工業園之一，向他們展示印度尼西亞所取得的成就規模。中國新建的冶煉廠遍佈羣島。自2019年以來，印度尼西亞的鎳出口價值增長了四倍，達到約330億美元。

並非所有人都相信這種銀色金屬是萬靈藥。

印度尼西亞蘇拉威西索羅瓦科一座為鎳加工廠供電的水壩。照片：Dita Alangkara/美聯社印度尼西亞索羅瓦科一家鎳加工廠內裝有鎳鋶的袋子。照片：Ulet Ifansasti/蓋蒂圖片社鎳冶煉廠導致煤炭使用量激增，新的燃煤電廠在世界正試圖淘汰這種化石燃料的時候出現。美國環保組織“氣候權利國際”1月份的一份報告稱，位於印度尼西亞東部馬魯古羣島的一個專注於鎳的工業園在全面運營時燃燒的煤炭將超過西班牙或巴西。

“我們正在犧牲環境和社會，同時為國家獲得的利潤有限，”即將到來的選舉中的副總統候選人穆海明·伊斯坎達爾在與政治對手的電視辯論中説道。

其他總統候選人承諾延續現任總統的鎳礦政策，包括目前民調領先的普拉博沃·蘇比安託，他表示出口電動汽車電池比出口原鎳要好得多。

“骯髒鎳"的聲譽正危及印尼夢寐以求的經濟機遇。去年10月，九名美國參議員聯名致信，以環境和安全問題為由，反對與印尼簽訂關鍵礦產自由貿易協定。若無法達成自貿協議，含有大量印尼加工鎳的電動汽車電池將無法享受美國一項重要的税收抵免政策。

這使得印尼鎳礦對西方電動車製造商的吸引力下降——這些企業本就面臨環保組織對該國粗放式鎳礦開發環境影響的質疑。

美國能源部電池與關鍵材料副總監阿什莉·祖姆沃爾特-福布斯上月在領英發文，表達了對所謂"印尼髒鎳壟斷市場"的憂慮，反映出國際社會日益增長的不安。當前印尼鎳供應量佔全球一半，較2018年的四分之一大幅提升。

鎳礦問題正促使電動車製造商改造電池技術，轉向無鎳方案。磷酸鐵鋰替代方案雖能量密度較低，但正獲得越來越多青睞。

上月雅加達街頭，印尼國防部長兼總統候選人普拉博沃·蘇比安託的競選海報（右）與佐科·維多多總統的肖像。照片：Yasuyoshi Chiba/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接下來是這項政策是否正推動印尼實現佐科的下游化目標——即向高附加值製造業轉型。佐科長期強調，最終目標並非本土化鎳加工，而是吸引電動車及電池工廠落户。他表示，若無法達成這一目標，印尼恐將重蹈某些資源豐富卻經濟低迷的拉美國家覆轍。

但截至目前，電動車製造商尚未蜂擁進入印尼。特斯拉（佐科曾於2022年專程赴得克薩斯州拜訪其創始人埃隆·馬斯克積極爭取）仍未顯現任何在印尼建廠的跡象。其他西方車企同樣未建立電動車工廠，儘管通用汽車持有某家在印尼生產電動車的中資車企股份。福特等部分車企已簽署協議鎖定鎳供應。

韓國現代汽車自2021年起運營着該國僅有的電動車工廠之一，主要面向本土市場。該工廠年產能達15萬輛，但2022至2023年實際產量不足9500輛。現代與韓國LG集團預計今年將在西爪哇省啓動電池生產。

車企通常選擇在電動車消費市場建設電池及整車工廠。這對燃油車仍佔主導的印尼極為不利——該國充電網絡有限且汽油享受高額補貼。

曾在佐科政府擔任貿易部長的湯姆·倫邦表示，那些認為印尼豐富的鎳資源能使其對汽車製造商擁有議價權的政策制定者錯了。他指出無鎳電池的發展是對押注鎳資源的一大警示。

倫邦現任總統候選人阿尼斯·巴斯韋丹的顧問，該競選團隊主張重點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他表示印尼在向價值鏈上游攀升方面進展有限。

“諷刺的是他們稱之為下游化，但我們仍處於非常上游的位置。“他説。

印尼索羅瓦科的一座鎳加工廠。自2019年以來，印尼鎳出口價值增長了四倍。圖片來源：Hariandi Hafid/Zuma Press印尼索羅瓦科礦渣傾倒場，熾熱礦渣從卡車傾瀉而下。鎳冶煉廠導致煤炭使用量激增。圖片來源：Ulet Ifansasti/Getty Images參與鎳政策制定的印尼高級官員塞蒂安·哈里奧·塞託承認，電動汽車電池和整車工廠的建設進度確實滯後於鎳冶煉廠。他表示政府已出台新規應對，例如允許電動汽車製造商以便捷條件進口車輛，條件是後續須在當地建廠。

上月，中國電動車巨頭比亞迪宣佈將啓動在印尼的汽車銷售，並於今年晚些時候開工建設製造工廠。

總體而言，Seto表示鎳政策取得了成功，促進了鎳資源豐富的欠發達東部地區的經濟增長，並提供了就業機會和税收。政府已採取措施限制環境惡化，例如禁止企業將採礦廢棄物傾倒到海洋中，並將嘗試啓動水電項目以替代煤炭。

華盛頓特區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Cullen Hendrix表示，評估印尼的產業政策有兩種方式。

“該政策在吸引外國投資和建設鎳加工能力方面是成功的，”他説。“但迄今為止，尚未實現其渴望的從礦山到電動汽車電池組裝的完全整合。”

寫信給Jon Emont，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