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邊境協議始終難獲通過——《華爾街日報》

華盛頓——這起初是共和黨一個精明的政治策略：除非對南部邊境的移民潮採取行動，否則該黨將拒絕支持民主黨尋求的外援法案。然而，共和黨人原本希望藉此分化對手的計謀，最終卻暴露了自身內部分歧，既未達成任何目標，還招致了玩弄政治權術的指責。

幾十年來，兩黨有識之士多次試圖改革公認千瘡百孔的移民體系，卻總在這個本就棘手的議題上觸礁——隨着拜登總統與唐納德·特朗普的再度對決臨近，該議題毒性更甚。本週三，最新改革努力再度失敗，未能在參議院通過投票，參與談判的議員們只能哀嘆數月的真誠努力化為泡影。

“我們所有人都懷着誠意談判，完成了任務，制定出許多人認為不可能的法案。”亞利桑那州無黨派參議員基爾斯滕·西內瑪説，“但法案公佈不到24小時，我的共和黨同僚就改變了主意。事實證明，他們只想要空談而非行動。”

共和黨首席談判代表、俄克拉荷馬州參議員詹姆斯·蘭克福德表示：“美國人對此問題懸而未決感到憤怒。他們期待我們有所作為，為何我們不去實現呢？”

最終的結果是國內外安全形勢更加堪憂：兩黨均形容為混亂失控的邊境問題仍未得到解決，而在以色列和烏克蘭艱苦作戰的盟友們依舊孤立無援，苦等美國承諾已久的軍事援助。週三晚間，一項不含邊境條款的縮水版外援法案推進受阻——這本質上回到了共和黨人曾反對的初始方案——因為共和黨內部對該措施也無法達成一致。

“當前邊境狀況既不安全也不可持續，這是場人道主義危機，“曾在國土安全部任職的特朗普政府官員伊麗莎白·紐曼表示。她將僵局歸咎於競選政治，特別是那些視任何妥協為禁忌的本土主義共和黨人。“共和黨人沒有履行他們的職責，這令人非常失望。我深感失望，但並不意外。”

這並非共和黨人去年秋天預想的結局，當時他們本有機會讓民主黨陷入被動並團結本黨。像喬治亞州眾議員瑪喬麗·泰勒·格林這樣的共和黨民粹主義者長期主張，在國內需求未滿足時不應繼續向烏克蘭提供援助。

邊境協議三位談判代表之一、康涅狄格州民主黨參議員克里斯·墨菲。圖片來源：瓦萊麗·普萊施/彭博新聞從左至右依次為：俄克拉荷馬州共和黨參議員詹姆斯·蘭克福德（邊境援助計劃共和黨首席談判代表）與妻子辛迪·蘭克福德，以及亞利桑那州獨立參議員基爾斯滕·西內馬（邊境安全談判核心人物）。圖片來源：J·斯科特·阿普爾懷特/美聯社曾幾何時，共和黨人珍視讓美國對移民持歡迎態度的理念。羅納德·里根在1986年推動移民改革，為超過300萬無證移民提供了大赦。2006年，喬治·W·布什試圖複製這一壯舉，提出了一項全面提案，旨在加強邊境管控的同時為移民提供獲得公民身份的途徑。然而，這一努力遭遇了右翼基層出人意料的強烈反對，預示了隨後幾年將加劇的、並助推特朗普崛起的政治動態。

上週從德克薩斯州鷹派新抵達的移民前往紐約布魯克林弗洛伊德·本內特場的移民營地。圖片來源：夏利·特里巴洛/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奧巴馬執政期間，立法者再次嘗試，由兩黨參議員組成的小組再次起草了一項全面法案。許多共和黨人將米特·羅姆尼在2012年總統競選中的失敗歸咎於該黨在移民問題上的強硬立場，而佛羅里達州參議員、新晉茶黨寵兒馬可·魯比奧成為這一努力的代表人物。2013年，移民法案以68票（包括14名共和黨人）在參議院獲得通過。但隨着基層的震動開始預示危險，共和黨主導的眾議院進行了抵制。2014年，眾議院多數黨領袖埃裏克·坎託意外在初選中敗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候選人，後者指責他在移民問題上態度軟弱。該法案最終夭折。

這一事件強化了共和黨人認為在移民問題上達成任何協議都具有政治風險的共識。“這個特定議題在共和黨政治中如此敏感，根本找不到安全的立場，“曾為前眾議院議長約翰·博納和保羅·瑞安擔任助手的布倫丹·巴克表示。這兩位議長個人都支持移民政策改革，但認為該議題過於分裂而難以應對。“法案內容幾乎無關緊要，保守派對他們採取的任何行動都會憤怒不滿。每位議員都明白，這個問題比其他任何議題都更能激發活動人士投票罷免你。”

儘管農民、商界、宗教領袖和共和黨當權派呼籲解決方案，但該議題觸及了許多基層保守派對文化及人口結構變化的深層焦慮。類似的動態在全球流離失所和大規模移民時代已在整個發達國家上演，推動了諸如英國脱歐等民粹主義反抗和歐洲各地的右翼運動。

作為普通公民時，特朗普曾批評共和黨在移民問題上"心胸狹隘”。但作為總統候選人，他開始利用黨內的民粹主義裂痕——2015年宣佈參選時，他發表長篇激烈言論抨擊墨西哥"強姦犯"和罪犯，聲稱這些人正湧過邊境。他的政治顧問凱莉安·康威、史蒂夫·班農和斯蒂芬·米勒將此視為激勵鏽帶工人階級白人的契機——2016年意外勝選驗證了這一策略。

前總統兼2024年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上月於拉斯維加斯競選集會現場。圖片來源：Patrick T. Fallon/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特朗普執政期間曾放棄一項以邊境牆資金換取"追夢人”（幼年時被非法帶入美國的移民）合法化的協議。然而其強硬言論與築牆主張並未贏得明顯政治優勢——民調顯示，多數選民反感他利用移民車隊煽動公眾憤怒及導致家庭分離爭議的做法。前特朗普政府官員紐曼指出，如今聽共和黨人堅稱拜登可單方面關閉邊境頗具諷刺意味，因特朗普政府當年曾聲稱需國會授權。

當前邊境局勢已嚴峻到令許多民主黨人願意接受僅加強邊境和庇護政策、不涉及無證移民合法化的提案。連一度顧忌得罪親移民進步派的拜登也突然對“關閉邊境”展現出熱忱。但隨着蘭克福德-墨菲-西內馬談判延至2023年底，移民鷹派準備抵制任何協議的趨勢日益明顯。特朗普在競選活動和社交媒體上開始抨擊尚未公佈的立法草案，警告支持者他們正被出賣。

蘭克福德週三表示，一位他拒絕透露姓名的“知名評論員”在法案公佈前幾周曾告訴他：“如果你試圖在總統大選年推動一項解決邊境危機的法案，我會盡我所能毀掉你，因為我不希望你在總統選舉期間解決這個問題。”

曾經堅持認為邊境危機緊迫到不容忽視的眾議院共和黨領袖們，開始暗示正在醖釀的妥協方案不可接受。1月中旬，眾議院議長邁克·約翰遜在社交媒體上對初具雛形的協議發文稱“絕對不行”。當談判代表們終於在週日公佈提案時，眾議院領導人立即宣佈不會在其議事廳進行審議。

而在週一參議院共和黨人的一場激烈會議中，強硬派明確表示他們對蘭克福德數月的艱辛工作毫無興趣。週二，當眾議院未能推進其試圖彈劾國土安全部長亞歷杭德羅·馬約卡斯的動議以及單獨向以色列提供軍事資金的提案時，共和黨的分裂徹底暴露。週三，邊境和對外援助法案僅獲得四張共和黨贊成票，就連少數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等曾支持該法案的議員也選擇了放棄。

民主黨人只能憤怒地表示他們白白做出了巨大讓步。拜登總統在週二一場充滿難以置信的講話中表示：“就在幾個月前，共和黨人還要求通過這樣一份法案來處理邊境問題，支持烏克蘭和以色列。現在法案來了，他們卻説‘算了’。”

寫信給莫莉·鮑爾，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4年2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邊境妥協從未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