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一位經紀人34年等待股市繁榮
Miho Inada | Photographs by Ko Sasaki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東京——當日本股市上次處於這一水平時,Hiroyuki Kikuchi在一家豪華酒店慶祝其經紀公司成立40週年,並花費超過10萬美元聘請作曲家和樂隊創作了一首名為《永不言棄》的民謠。
幾個月後,1989年12月29日,日經平均指數以38915.87點的歷史高點收盤。當時大多數全球最有價值的公司都來自日本。這個國家似乎即將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
“每個人都感覺良好,”Kikuchi回憶道,“我們當時説明年指數會達到5萬或6萬點。”
但事與願違。日本股市泡沫破裂,使該國經濟陷入長達數十年的低迷。
如今,日經指數終於有望突破34年前創下的紀錄。在週五的交易中,該指數多次逼近歷史最高點,差距不到100點,最終收於38487.24點。Kikuchi再次認為市場可能升至5萬點或更高。
但情況已大不相同。這一次,推動市場的不是那些Kikuchi曾經向其提供股票建議的熱情國內投資者,而是大型外國機構。
他們對日本主導全球經濟不抱幻想。他們只是看到了那些積累了可觀資產、利潤遠高於1980年代的公司的價值。一些資金正從中國撤出——中國已陷入類似日本當年的困境——他們讚賞東京推動的有利於投資者的治理改革。
日本日經平均股價近期交易水平接近歷史高點。“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81歲的菊池説,“那時候的主要玩家是日本人,外國投資者才是拋售方。”
菊池的父親15歲開始從事股票經紀工作,並於1947年接管了一家瀕臨倒閉的東京經紀公司。1949年東京證券交易所二戰後重新開市時,他將公司更名為“極東”(意為遠東)。
年輕的菊池記得去辦公室探望父親時,看到牆上懸掛的黑板上潦草記錄着公司名稱和股價。出於好奇,他在大學攻讀經濟學,並於1964年加入日本最大券商野村證券。
作為明星銷售員,菊池在戰後經濟騰飛帶動股市上漲時期擁有絕佳產品。他回憶道,當推薦股票表現不佳時,自己會坦誠相告來贏得客户信任。有時他會在雨夜等候客户歸家,只為當面傳達壞消息。
某個寒冷冬日,上司派他去東京郊外的温泉,向一家小型電氣設備公司老闆推銷共同基金。菊池發現客户正與妻子在男女混浴的温泉中裸浴。
“我説過沒興趣,”客户當時表示。但一段時間後,被温泉蒸得發燙想要離開的妻子推了推丈夫説:“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買點吧?”交易最終達成,條件是風度翩翩的菊池當晚必須陪夫婦共進晚餐。
菊池於1979年接手家族企業,恰逢歷史上最偉大的股票繁榮時期之一。當時企業紛紛將資金投入股市,有時從股市中賺取的利潤甚至超過主營業務收入。證券公司會提供高達7%的保底收益——這種承諾本屬違規,但在當時看來並無大礙。
極東證券六十週年紀念冊中,彩頁印着菊池的照片,其父的照片則是黑白色。“今天買入明天賣出就能賺錢——那就是個這樣的時代。“菊池回憶道。
極東證券在1980年代實現了超10倍的收入增長。隨着交易量激增,員工們常常工作到深夜處理紙質股票交割。在東京的華爾街"兜町”,等候的出租車隊伍凌晨仍排成長龍。
“這太不正常了,對吧?“菊池説。
1990年頭幾個月泡沫破裂後,企業很快陷入生存危機。菊池的大多數同行要麼倒閉,要麼被併購。
截至1995年,極東證券連續四年虧損,12家分支機構關閉了4家。即便在1990年代末全球互聯網泡沫時期,菊池也停止了招聘,1999年公司五十週年時更沒有舉辦豪華慶典。
當大型銀行和券商的財務醜聞頻登頭條時,極東證券也曝出1990年代為香港客户投資損失提供不當補償的醜聞。菊池表示該分支機構經理擅自操作,事後他關閉了該營業部。
20世紀80年代,極東證券的主要收入來源——股票銷售佣金,在投資者對股市興趣寥寥的情況下已難以為繼。菊池轉而主攻更受日本謹慎儲户青睞的債券銷售。如今,債券業務已佔其總業務的60%。
日本1980年代的股市繁榮堪稱史上最盛。圖片來源:時事通訊社/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菊池也放下了用公司自有資金入市的顧慮,允許一名野心勃勃的員工進行日經指數方向押注等期貨交易。這類操作雖比收取佣金的股票銷售風險更高,卻能在市場下跌時為券商創收。
1997年11月24日凌晨3點,菊池接到這名交易員的電話,傳言日本四大券商之一的山一證券即將破產。菊池立即打車趕往山一總部,發現雖值凌晨辦公樓卻燈火通明,記者蜂擁在門外。他當即授權交易員在仍在交易的芝加哥市場拋售日經指數期貨。
2011年3月11日下午2點46分日本東部發生地震時,菊池再次迅速反應,趕在下午3點收市前下令交易員搶購建築股。雖獲利數十萬美元,但他事後懊悔未同步做空期貨——當日大盤整體下挫。
“我不斷提醒大家,東京遭遇大地震時,我們應該賣出期貨同時買入建築股,”菊池説。“我擔心的是,當這種情況發生時市場是否還會開放。”
泡沫經濟後的業務重組使極東得以在2005年首次公開募股中向公眾出售其股份。這家擁有250名員工的公司現已在東京證券交易所最高層級的Prime市場上市。
山一證券高管在宣佈關閉經紀業務當天面對媒體。圖片來源:Shizuo Kambayashi/Associated Press菊池於2012年將日常管理權移交給兒子和廣,自己擔任董事長。如今,他有時會不去辦公室而去滑雪。
但據其兒子所述,老菊池的經驗非常寶貴,因為他記得在正利率和通脹的舊時代市場是什麼樣子——那些日子可能即將重現。
日本央行將利率維持在接近零的水平已有一代人時間,預計將在春季開始逆轉政策。在美國,美聯儲迅速提高利率後,股市創下歷史新高。
“我父親是瞭解那個市場的人。利率上升,股票上漲——他是少數經歷過這些的倖存高管之一,”56歲的菊池和廣説。
年長的菊池承認存在風險。他提到日本央行可能拋售其鉅額股票持倉,或者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可能重返白宮,這可能導致美國對日本及其他外國商品提高關税。
儘管如此,他表示認為公司應把握他人拋售時的買入機會。
“這將令人振奮,“他説。或者,正如《永不言棄》歌詞所寫:“無論前路多險惡,心中汽笛長鳴:‘拿下它’。”
圖為在東京證券交易所的菊池,81歲高齡仍在工作。聯繫美穗井田請致信[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