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石油市場領教俄羅斯的教訓——炮聲一響就應拋售

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已過去兩年，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馬斯襲擊以色列也已有約四個月。這些戰爭的餘波最近蔓延至俄羅斯一家煉油廠和穿越紅海的油輪。與此同時，以色列與黎巴嫩的衝突可能升級為另一場全面戰爭。然而，作為這些衝突焦點的大宗商品石油，其價格卻比俄羅斯入侵前夕低了約12%。

能源諮詢公司Rapidan Energy Group創始人兼總裁鮑勃·麥克納利指出，市場對地緣政治動盪已形成"極強免疫力"。這種反應或許可以理解：過去40年裏，幾乎所有威脅石油供應的地緣政治事件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歷史記錄表明，當地緣政治威脅推高原油價格時做空石油，似乎是被驗證過的盈利方式。但上世紀70年代的兩次石油危機給能源交易員留下了深刻教訓，促使他們採取相反策略。

當時，阿拉伯石油輸出國組織(OAPEC)因美國在1973年贖罪日戰爭期間向以色列提供軍事援助而實施石油禁運，數月內油價飆升至每桶逾11美元（漲幅達三倍），美國加油站前排起長隊。由於備用產能嚴重不足，此後五年油價始終居高不下。

1979年的伊朗革命再次帶來衝擊。由於政治動盪導致伊朗石油產量下降，一年內油價翻倍至每桶33美元。然而，隨着更多供應湧入市場（包括英國北海等歐佩克以外地區的新發現油田），20世紀80年代初油價開始逐漸回落。

即便在伊朗與伊拉克開戰並開始襲擊霍爾木茲海峽（全球最重要的石油運輸咽喉要道）船隻——這場衝突後來被稱為"油輪戰爭"——期間，油價仍持續走低。供應過剩最終導致1986年油價崩盤。

此後的其他衝擊多屬曇花一現。交易員在五個月內就擺脱了對第一次海灣戰爭的恐慌。1990年8月伊拉克入侵鄰國科威特引發油價飆升，但當1991年1月美國主導的軍事行動開始反擊伊拉克軍隊時，石油期貨創下史上最大單日跌幅。

近期石油市場的兩次"假動作"可能加劇了市場疑慮。最近一次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2022年3月布倫特原油曾漲至每桶127.98美元，但在明確俄羅斯石油可改道運輸後，不到半年油價便回落至戰前水平。

另一次是2019年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對沙特關鍵石油設施——布蓋格煉油廠和該國最大油田之一胡賴斯發動無人機襲擊，導致油價暴漲14.6%。但在確認實際損害較輕後，兩週內油價即恢復襲擊前水平。RBC資本市場大宗商品策略主管赫利瑪·克羅夫特指出，該事件仍是一個"驚人警示"，表明伊朗代理人能成功襲擊關鍵供應源。

從多項指標來看，全球石油市場比過去更具抗衝擊能力：石油生產已從易發生衝突的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成員國轉向多元化。根據國際能源署的數據，OPEC的石油產量份額從1971年的近一半縮減至2020年的約三分之一。

根據Rapidan彙編的數據，截至2023年底，全球約有每日500萬桶的閒置產能，佔全球產量的約5%，與近年曆史相比是一個不錯的緩衝。

Black Gold Investors首席執行官加里·羅斯表示，更好的數據獲取使能源交易商更容易保持冷靜。對石油貨物的即時跟蹤意味着他們可以迅速發現緊張局勢是否影響能源流動。“市場通常只有在看到實際供應損失時才會做出反應，”他説。

分析師認為，地緣政治威脅要對油價產生持久影響，需要發生以下兩種情況之一。首先是對閒置產能的實際破壞，而目前這些產能主要集中在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其次是對通過霍爾木茲海峽的油輪流動構成可信的威脅。

這些風險在某些方面可能顯得牽強。美國和伊朗都已表示不願升級衝突。但石油觀察人士警告稱，市場可能過於自滿。克羅夫特指出，伊朗對其代理人的控制程度不一，與胡塞武裝的關係更具交易性。“即使伊朗希望保持低烈度衝突，也無法確保胡塞武裝會這樣做，”她説。

與此同時，麥克納利表示，市場可能低估了10月7日襲擊事件對以色列公眾關於伊朗代理人態度的影響。“在我看來，（以色列）公眾不會容忍伊朗代理人在其周邊存在，“他説。

20世紀70年代能源危機期間汽油短缺。圖片來源：歐文·弗蘭肯/Corbis/Getty Images第二級風險是沙特阿拉伯在全球其他地區出現供應中斷時可能不會動用閒置產能介入。“沙特已明確表示追求高油價而非市場份額，“Pentathlon Investments管理合夥人伊利亞·布舒耶夫指出，該國最近決定暫停原定的石油產能擴張計劃。

第三重風險？當前主導能源期貨交易的計算器算法尚未充分計入地緣政治威脅。“歷史上缺乏足夠案例來訓練這些模型，“布舒耶夫表示，並指出自2023年10月以來，這些所謂大宗商品交易顧問對WTI原油期貨的淨頭寸持續趨熊。相較於過去十年平均水平，淨空頭頭寸仍處於高位。這意味着任何推高價格的催化劑都可能因這些交易者回補空頭而被放大。

數十年來，逆勢應對恐慌頭條一直是制勝策略——但這絕非怯懦者所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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