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在烏克蘭問題上的領導力面臨國內挑戰
Michael R. Gordon
2023年2月,拜登總統突訪基輔時宣稱,美國及其盟友決心贏得與莫斯科的意志較量以捍衞烏克蘭。
拜登就職時曾承諾將聯合全球民主國家對抗威權政權。而此次戰時首都之行,旨在強調這一根本政策,以及在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發動侵略之際維護烏克蘭獨立的必要性。
“普京以為烏克蘭軟弱且西方陣營分裂……他認定能耗垮我們,“繫着烏克蘭藍黃條紋領帶的拜登表示,“但他大錯特錯。”
一年後,莫斯科軍隊在阿夫迪夫卡鎮升起俄羅斯三色旗,烏軍節節敗退,歐洲各國首都普遍擔憂華盛頓的政治僵局可能迫使美國放棄領導角色。
美國主導的援烏抗俄行動面臨多重障礙:既要完成重建西方國防工業基礎的艱鉅任務,又需應對普京為實現目標不惜承受約35萬傷亡(據英國國防部數據)的瘋狂意志。
但核心挑戰來自美國國內——特朗普派系主導的眾議院共和黨人阻撓對烏追加軍援,他們質疑烏克蘭對美國安全的重要性,甚至有人否定北約聯盟的核心地位。
烏克蘭的軍事前景將成為7月份北約華盛頓峯會的重要議題,該峯會旨在紀念北約成立75週年。軍事分析家指出,若美國軍援屆時到位,烏克蘭今年可着力強化防空與地面防禦體系,訓練新兵部隊,通過遠程打擊削弱敵軍,併為2025年發動攻勢做好準備。
但若美國未能恢復軍事支持而普京部隊持續推進,這場慶祝性北約會議或將演變成令人警醒的分屏時刻——引發各方對華盛頓未來能否履行在歐洲及亞洲、中東等其他戰區承諾的深切憂慮。
曾任美國駐北約及駐俄大使的亞歷山大·弗什鮑表示:“會上將充滿豪言壯語,但潛台詞是我們不能再依賴美國了。”
拜登政府上任初期並未預料到會與莫斯科對抗。當時美國聚焦中國議題和國內問題,其目標是在拜登致力於構建以美國為主導的全球同盟體系時,維持與莫斯科關係的平穩態勢。
拜登上任後,撤銷了前任從德國撤軍9500人的計劃(該決定原基於德國軍費開支不足),並迅速與韓國就防務費用分攤達成新協議。
2022年6月美韓聯合軍演中發射的導彈。圖片來源:韓國聯合參謀本部/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美國的盟友是我們最寶貴的資產,“拜登在其首次重大外交政策演講中表示。
當美國於2021年10月獲得新情報,顯示普京計劃次年年初進攻烏克蘭後,烏克蘭成為檢驗拜登聯盟政策最純粹的試金石。
截至2021年12月下旬,拜登已批准向基輔提供新一輪安全援助——自普京發動入侵以來,援助總額已增至超過440億美元。
在2023年7月立陶宛舉行的北約峯會上,拜登誓言美國軍事支持將"持續到勝利為止”。
但隨着眾議院共和黨人堅決反對追加對烏援助,五個月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訪美時,拜登改用另一表述來承諾:“只要能力允許”,美國將繼續向烏克蘭提供關鍵軍事援助。
回顧過往,部分安全分析師認為拜登本應更快向基輔提供關鍵武器系統——搶在俄軍適應戰局前,並確保在美國議員耐心耗盡前將武器交付烏方手中。
例如,數量有限的ATACMS地對地導彈直到2023年10月才提供給烏克蘭,那時烏克蘭的反攻已經開始受挫。而且美國提供的還是射程較短的型號,射程約為100英里,而非能打擊180多英里外目標(包括克里米亞境內)的遠程型號。
“由於對局勢升級的擔憂以及對烏克蘭人能否使用這些裝備的顧慮,這項政策的實施非常漸進,”支持烏克蘭的華盛頓智庫歐洲政策分析中心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阿麗娜·波利亞科娃説,“如果我們行動更快,不那麼擔心俄羅斯的反應,我認為這場衝突本可以在第一年結束,那時俄羅斯人還沒有適應。”
一位拜登政府高級官員表示,在做出武器決策時,白宮需要考慮烏克蘭軍隊吸收新裝備的能力,以及普京揮舞核大棒的傾向。
“烏克蘭在衝突的第一天還沒有準備好接收所有這些裝備,”這位政府官員説。
週四,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約翰·柯比表示,提供遠程版ATACMS的選項仍在考慮之中。五角大樓仍有權從其庫存中向烏克蘭提供價值高達42億美元的武器和軍事裝備,但上週表示,除非國會批准補充國防部庫存的資金,否則不會這樣做。
俄亥俄州共和黨參議員J.D.萬斯本月早些時候在美國國會山。圖片來源: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更廣泛的問題是,一些眾議院共和黨人對繼續軍事支持烏克蘭的抵制,以及民眾對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的支持,是否反映出歐洲聯盟政策發生了重大轉變,而拜登長期以來一直支持這些政策。
“重點不是我們要拋棄歐洲,“堅定的特朗普支持者、俄亥俄州共和黨參議員J.D.萬斯本月早些時候在慕尼黑的一次安全會議上説。“重點是作為一個國家,我們需要把重點放在東亞,我們需要我們的歐洲盟友在歐洲加強行動。”
一些歐洲裝備對烏克蘭的軍事行動至關重要,包括英國的"風暴陰影"巡航導彈和德國的Iris T導彈防禦系統。烏克蘭的德國坦克比美國的還多,歐洲的自行榴彈炮對戰鬥很重要。
但如果美國不迅速恢復炮彈、防空攔截彈和其他關鍵武器系統的供應,歐洲大陸仍難以克服其軍事工業基礎的弱點,將無法彌補這一缺口,西方分析人士稱俄羅斯會趁機利用這一弱點。
2003年伊拉克戰爭期間,英國部隊正在準備使用的"風暴陰影"巡航導彈。圖片來源:英國皇家空軍/路透社特朗普政府時期國家安全委員會俄羅斯事務高級主任菲奧娜·希爾表示:“普京的盤算是我們無法迅速形成統一立場,當前宣傳的核心論點就是烏克蘭看起來必敗無疑。”
曾任特朗普國家安全顧問的約翰·博爾頓指出,共和黨內部反對援烏聲浪的高漲主要是政治因素使然,並不代表美國全球角色的根本轉變。
“許多共和黨人也在質疑我們鉅額資金的戰略目標,“他補充道,“而且一切都是在民主黨總統任內發生的,所以他們將其視為民主黨的戰爭。”
博爾頓稱,對援烏持懷疑態度的共和黨人關鍵考量在於對黨內推定總統候選人的政治忠誠。長期以來,特朗普都被認為對普京的同情遠甚於烏克蘭領導人。
“如果湯姆·科頓成為提名人和總統,眾議院共和黨人就會重新歸隊,“博爾頓談及這位來自阿肯色州的強硬派共和黨參議員時表示,科頓始終是烏克蘭的堅定支持者。
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歐洲安全政策專家莉安娜·菲克斯認為,國會持續辯論和總統大選所牽涉的利害關係遠超烏克蘭問題。
“歐洲仍存在一種觀點,認為特朗普是數十年來跨大西洋政策的例外,“她分析道,“但若特朗普勝選,人們將意識到拜登任期才是那個例外。歐洲需要適應美國外交政策的新方向——屆時美國將不再是歐洲聯盟的真正領導者。”
2017年德國G20峯會上,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美國總統特朗普會晤。圖片來源:Evan Vucci/美聯社Alistair MacDonald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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