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結束俄烏戰爭的新計劃或將分裂歐洲——彭博社

bloomberg

2025-02-13

八月，烏克蘭盧甘斯克地區謝列布良斯基森林中，一名士兵在戰壕內等待。

攝影師：尤利婭·科切託娃唐納德·特朗普開始向歐盟領導人提出要求，若想確保烏克蘭和平，他們必須採取行動。這些要求勢必將歐盟推向極限。

週三特朗普與弗拉基米爾·普京通話，啓動了和談進程。與此同時，其國防部長正告知歐洲盟友：任何解決方案的大部分負擔都將由他們承擔。彭博經濟研究測算，未來十年保護烏克蘭並擴張自身軍力，可能讓歐洲主要大國額外支出3.1萬億美元。

如此承諾將暴露歐盟多年來粉飾的裂痕。但隨着威權石油國家威脅其邊境，以及日益認識到無法依賴白宮，不作為的代價可能更高。部分領導人和眾多安全官員警告稱，若歐洲無法形成有效威懾，普京只會變本加厲地試圖瓦解歐盟和北約聯盟。

2018年7月16日，唐納德·特朗普與弗拉基米爾·普京在芬蘭赫爾辛基會晤。攝影師：克里斯·拉特克利夫/彭博社“歷任總統都清楚，跨大西洋安全對美歐雙方都有利，”英國前國防大臣本·華萊士向彭博社表示，“但特朗普似乎認為他更勝一籌。歷史將對此決定作出評判。”兩位官員透露，歐洲政要對特朗普與普京的通話感到震驚，這一重大外交舉措竟未提前通知關鍵盟友。另一位烏克蘭的歐洲支持者稱之為背叛，稱美國甚至在談判開始前就屈服於普京的核心要求。

這些戲劇性進展暴露出歐洲面臨的挑戰之巨——而眼下他們對此做好準備的程度還遠遠不夠。一位歐洲高級官員指出，俄羅斯在兵力上對歐洲具有顯著優勢，其戰時經濟能夠以超過烏前線需求的速度大量生產炮彈等軍事裝備。

與此同時，歐盟成員國正就該優先從歐洲供應商採購——儘管這些供應商數年之內都無法交付部分急需武器——還是與英國合作或從美國購買爭論不休。另有成員國暗示歐盟應投資基礎設施建設而非火炮軍備。一位知情人士稱，本月早些時候歐盟領導人齊聚布魯塞爾商討應對美國新政府的策略時，雖懷揣善意並提出諸多構想，但最終未作出任何決議。

“俄羅斯和普京不僅威脅烏克蘭，更威脅着我們所有人，”丹麥首相梅特·弗雷澤裏克森在會議間隙向記者表示。

俄羅斯擴大在烏克蘭東部的控制區域

自當前戰爭爆發以來俄控領土顯著增加

資料來源：戰爭研究所

注：截至2025年2月10日數據，含俄方控制區及宣稱推進區域。

儘管美國政府表明希望達成持久解決方案，但歐洲方面擔憂特朗普可能在各國有機會影響其決策前就與普京倉促達成協議。對許多人而言，週三的通話加劇了這種憂慮。

丹麥首相梅特·弗雷澤裏克森2月3日出席布魯塞爾歐盟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攝影師：西蒙·沃爾法特/彭博社特朗普表示已同意訪俄並在美接待普京。他隨後在橢圓形辦公室告訴記者，兩國領導人可能很快將在沙特會晤。此後他才與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通話通報談話內容。

“若能迫使他停止戰爭——那就謝天謝地。這是我們共同的期望，“澤連斯基週四向記者談及與特朗普通話時表示，“但我不認為這能輕易實現。”

在特朗普與普京通話期間，美國國防部長皮特·赫格塞斯正在布魯塞爾與北約盟國防長會晤時闡述美方立場。赫格塞斯稱烏克蘭加入西方聯盟或收復2014年以來全部失地的設想不切實際，美國也不會向任何維和部隊派遣軍隊。

赫格塞斯補充説，他確信北約將繼續繁榮發展，只要其歐洲成員國發揮自己的作用。“這不會自動發生，“他説。“這將需要我們的歐洲盟友進入競技場，承擔起歐洲大陸常規安全的責任。”

但一位官員表示，歐洲人擔心特朗普團隊中沒有人有與俄羅斯人談判的實際經驗。普京團隊中的大多數人都有數十年的與美國和烏克蘭打交道的經驗，並在俄羅斯的秘密部門中學會了他們的技能。

12月，特朗普與馬克龍和澤連斯基在巴黎愛麗捨宮總統府。攝影師：朱利安·德羅薩/法新社/蓋蒂圖片社"他們需要有人知道如何與克里姆林宮談判，“外交關係委員會高級研究員查爾斯·庫普坎説，他曾在奧巴馬白宮負責執行與俄羅斯的先前協議。“危險在於俄羅斯人最終會繞得美國團隊團團轉，而特朗普最終會談判出一個糟糕的協議，到頭來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協議。”

對歐洲人來説更糟的是，據兩名官員透露，自特朗普上月第二次上任以來，他們與美國政府的大部分日常溝通渠道已被切斷，現在只能依賴正式電話、既定會議和公開聲明進行交流。

本週，歐洲高級官員將有機會與特朗普的核心幕僚直接接觸，副總統JD·萬斯、國務卿馬可·魯比奧以及烏克蘭和俄羅斯特使基思·凱洛格也將赴歐參加慕尼黑安全會議。

彭博經濟研究分析了通過未來談判支持烏克蘭、重建這個飽受戰爭蹂躪的國家及其防禦體系，以及歐洲為遏制俄羅斯進一步侵略而動員可信軍事威懾所需的成本。

根據停戰協議達成時烏軍狀態及需防禦領土範圍，未來十年重建烏克蘭軍隊可能耗資約1750億美元。一支4萬人的維和部隊同期需投入約300億美元，儘管澤連斯基表示實際需要更多兵力。

大部分資金將用於增強歐盟成員國軍力，推動整體國防預算達到GDP的3.5%——這與北約布魯塞爾總部最新討論目標一致。額外資金將用於儲備火炮、部署防空導彈體系，強化歐盟東部邊境，提升歐盟軍隊快速部署能力，並推動歐洲國防工業大規模擴張。

彭博經濟研究顯示，若通過債務融資，未來十年歐洲五大北約成員國的借款需求將額外增加2.7萬億美元。

4月頓涅茨克地區，第22旅炮兵部隊使用152毫米2S3"金合歡"榴彈炮的射擊陣地。攝影師：尤利婭·科切託娃歐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多線博弈：既要挽救與特朗普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合作，又準備對美國加徵歐洲出口商關税實施報復。歐盟在安全領域持續依賴美國，這賦予特朗普運用華盛頓經濟實力重塑跨大西洋貿易關係的籌碼。

對於歐洲在烏克蘭問題上利益攸關遠甚於己的事實，特朗普表現得頗為淡定。若與普京談判破裂，這位美國總統"交易大師"的自我形象將受打擊，而歐洲則將面臨俄羅斯軍力復甦對其東部邊境的威脅。

2月10日普京在莫斯科克裏姆林宮。攝影師：加夫里爾·格里戈羅夫/POOL/AFP/Getty Images"我們有海洋阻隔，他們可沒有。“特朗普在2月3日表示，“這對他們比對我們更重要。”

要調動所需規模的資源，歐洲各國政府必須徹底重構預算體系，與企業合作重組國防工業，並幾乎必然要同意聯合發債。這需要歐盟成員國展現迄今尚未表現出的政治意志、遠見卓識和犧牲精神——尤其在西歐，部分國家仍視這場戰爭為遙遠問題。柏林、羅馬和巴黎也反對動用約3000億美元被凍結的俄羅斯央行資產來援助烏克蘭。

這將意味着需要在醫療、教育和福利支出上做出艱難抉擇。而這些決定將在民眾不滿的背景下做出，這種不滿情緒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由克里姆林宮煽動的。

多數北約成員國將實現2%的軍費開支目標

國防支出佔GDP比重（2024年預估）

數據來源：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注：美國（3.38%）和加拿大（1.37%）未在地圖上顯示

本月德國大選結果至關重要，保守派的弗里德里希·梅爾茲有望接替社會民主黨總理奧拉夫·朔爾茨。戰爭期間，朔爾茨始終關注激怒俄羅斯的風險，而梅爾茲則主張加強歐洲防務、繼續援助烏克蘭甚至提供遠程導彈，不過若他考慮改變反對歐盟共同借貸的立場，也可能面臨黨內反對。

“歐盟及其盟友擁有超越俄羅斯的財力和生產力，“歐盟委員會前秘書長、現任歐盟駐羅馬聯合國大使馬丁·塞爾邁爾在郵件回覆中表示，“我們缺乏的是政治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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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烏克蘭計劃意味着歐洲可能面臨3萬億美元的賬單

觀察：特朗普的烏克蘭計劃或令歐洲面臨3萬億美元賬單

儘管特朗普信心十足，但達成協議的路徑仍充滿變數——普京對其長期訴求毫無妥協之意，殖民烏克蘭的目標顯然也未改變。不過和平協議的總體框架正逐漸清晰。

基本方案彭博經濟研究認為最可能出現的情況是：被佔領土在可預見的未來仍處於實際由俄羅斯控制的懸置狀態。可能涉及庫爾斯克地區部分被烏方奪取的俄領土進行交換。

八月，被佔領的俄羅斯庫爾斯克州蘇賈鎮中心廣場。攝影師：尤利婭·科切託娃烏克蘭將獲得某種形式的安全保障。大量談判將聚焦於這些保障的力度。由於北約成員資格的鋼鐵承諾目前難以實現，當前作出的任何保證最終都將取決於未來政治領導人的承諾。

若歐洲能與白宮建立良好溝通渠道，他們將試圖説服特朗普維持對基輔的支援，直至歐盟國家快速提升自身防禦能力。

最佳方案對基輔最理想的情形是美歐承諾在俄羅斯毀約時雙邊介入。但與俄直接衝突的風險，甚至讓烏克蘭最堅定的支持者也持謹慎態度。

嚴厲制裁或致俄羅斯經濟規模比解除制裁情形下萎縮7%

不同俄烏衝突情境下的俄羅斯GDP預測

數據來源：世界銀行；彭博經濟研究

注：圖表顯示以2021年為基準值1的指數化數據

基輔的盟友可選擇承諾大幅增加對烏軍事支持，並重新實施或加碼對俄製裁。他們還可以協助烏克蘭發展本土國防工業並重建軍事力量，作為抵禦俄羅斯的主要威懾。

若歐盟能兑現所有承諾，或將為烏克蘭在未來十年內加入該聯盟鋪平道路，從而鞏固其東部防線，並彰顯歐盟重獲對周邊國家的影響力。

2023年11月，烏克蘭東部託列茨克附近，基日亞克旅士兵操作無人機投擲炸彈。攝影師：尤利婭·科切託娃最壞情形對基輔而言最噩夢般的情景是：特朗普可能在達成任何解決方案前就對烏克蘭失去興趣，切斷軍事和財政援助，將難題拋給歐洲國家。

即便特朗普與普京的接觸確實促成暫時維持的和平協議，這也可能只是推遲了普京所稱"北約與俄羅斯戰爭"的下一個階段。

協議或將保留烏克蘭主權並啓動國家重建，但也可能使普京鞏固重大戰果——控制大片烏領土並可能阻止基輔加入北約。

5月參加北約立陶宛帕布拉德演習的德國軍隊。攝影師：安德烈·魯達科夫/彭博社波羅的海國家——被其視為欲重建的俄羅斯帝國版圖——最可能成為目標。

多倫多大學蒙克全球事務學院教授安德烈斯·卡塞坎普指出，普京甚至無需發動全面進攻就能實現真實意圖。通過混合行動煽動當地騷亂，可為克里姆林宮提供有限軍事幹預的藉口，表面上保護俄語社區。2014年普京在烏克蘭東部就採用過類似策略。

若華盛頓拒絕派兵協防北約應對此類攻擊，普京就能成功離間美歐同盟——這始終是其長期戰略目標。

“北約若不回應，等同名存實亡，“卡塞坎普表示，“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威懾俄羅斯的昂貴代價

澤連斯基與歐洲國家試圖通過承諾戰時國防訂單和戰後商業合作來維持美國支持。美國財長斯科特·貝森特週三已赴基輔會談。兩名官員透露，美方還要求歐洲國家在增加防務開支時優先採購美製武器系統。

彭博經濟研究估計，烏克蘭將需要花費約2300億美元用於重建戰爭期間受損的建築和基礎設施。如果獲得相應資金並達成持久解決方案，烏克蘭的能源、製造業和建築業可能會迅猛發展。這將逐步減輕歐盟成員國的負擔。基輔方面還成功激起了特朗普的興趣，關注其鈾、鋰和石墨等關鍵材料的儲備。

然而，根據彭博經濟研究，烏克蘭的重建需求與已承諾資金之間目前存在1300億美元的缺口。這使得任何經濟復甦都面臨風險，並可能長期損害烏克蘭的韌性。

烏克蘭重建面臨資金缺口

來源：世界銀行；彭博經濟研究

注：這包括私營公司和政府對烏克蘭的雙邊重建投資，包括歐洲復興開發銀行等多邊金融機構促成的投資。世界銀行集團包括來自烏克蘭重建信託基金和國際金融公司的其他資金。

但這一切都取決於找到合適的安全保障組合以結束戰鬥。

大多數歐洲國家支持澤連斯基的觀點，即任何可信的戰後維和部隊都必須包括大量美國部隊。然而，據兩位熟悉其立場的官員稱，法國人認為歐洲人應該自己完成這一任務，因為他們不能依賴美國人，而且需要適應這一點。

美國支持或取決於對烏克蘭礦產資源的獲取

已知關鍵原材料礦藏分佈

資料來源：烏克蘭地質調查局(UGS)；戰爭研究所及美國企業研究院關鍵威脅項目

注：截至2025年2月5日俄軍佔領區。標註礦藏區域直接引自UGS報告的概略圖。

埃馬紐埃爾·馬克龍總統多次提及在戰事停火後向烏克蘭派遣法國軍隊，可能聯合英國、波蘭等國共同行動。但據一位仍非正式為馬克龍提供建議的前外長透露，即便在巴黎——馬克龍已因控制預算赤字問題接連失去多位總理——也有人質疑該計劃的實際可行性。

官員們表示，若美國拒絕在向基輔提供潛在安全保障時派駐軍隊，很可能被歐洲各國首都和莫斯科解讀為美國對北約承諾減弱的信號。

這同時加劇了歐盟所有烏克蘭問題討論背後的核心緊迫性：成員國是希望作為具有地緣政治影響力的集體行動，還是作為貿易集團——在處理與世界真正強國關係時將本國利益置於首位？

歷代歐洲領導人拖延決策機制、借貸及防務政策的辯論，歸根結底都指向這個根本問題。其結果是，他們始終未能達成必要妥協，以制定出與其成為歐洲大陸經濟強國的雄心相匹配的產業戰略。

他們很可能會繼續迴避這些問題。但如果他們這樣做，特朗普和普京不會坐等，而是會自行做出影響該集團未來的決定。

10月，一名受傷的烏克蘭士兵在頓涅茨克地區的穩定點接受治療。攝影師：朱莉婭·科切託娃私下裏，一些官員談到了與20世紀30年代的相似之處，當時少數人呼籲英國和法國重新武裝以威懾德國。那時，歐洲領導人試圖通過在1938年的慕尼黑會談中向阿道夫·希特勒割讓領土來安撫他，而今天一些官員擔心類似的對於增強硬實力的不情願。

塞爾邁爾回憶了1941年美國《租借法案》如何通過向美國盟友提供武器、彈藥和其他物資幫助扭轉了對希特勒的戰爭。“也許現在是時候出台一項歐洲租借法案，幫助烏克蘭贏得這場戰爭，並保障我們所有人的安全，”他告訴彭博社。

方法論

我們基於歐洲北約成員國將國防開支提高到GDP的約3.5%來估計歐洲更高國防開支需求對債務的影響。我們使用債務積累方程估計了五個最大的歐洲北約成員國——英國、法國、德國、西班牙和意大利——如果這些國防開支增加完全通過債務融資將產生的負債，假設所有其他變量——包括利率、增長率和通貨膨脹——保持不變。我們通過將不同的增長乘數應用於不同類型的軍事支出來評估額外支出的增長效應。有關所有基線預測和情景，請訪問BECO MODELS FISCAL <GO>。

我們根據當前烏克蘭接受的外國安全援助水平，估算了烏克蘭戰後軍事援助需求。我們假設烏克蘭的需求在戰後第一年將達到最高，隨後幾年隨着庫存重建將逐步下降。

我們基於聯合國維和部隊預算，按法國總統馬克龍提出的4萬人部隊規模擴大比例，估算了烏克蘭的維和成本。

我們利用世界銀行4860億美元的重建估算數據計算烏克蘭重建需求。考慮到基輔可能無法立即收復目前被俄羅斯佔領且受損最嚴重領土的情況，我們調整了該估算的地理範圍。鑑於基輔可能面臨的優先事項競爭和有限財政空間，我們還調整了原估算中關於將基礎設施和建築提升至更節能現代標準的假設，改為按原有標準進行修復。由於世界銀行的估算覆蓋至2023年底，我們還將其成本估算外推至2025年末。

我們通過分析烏克蘭公共部門支出、烏克蘭數字重建生態系統(DREAM)門户數據以及各國政府關於外資援助和貸款使用情況的公開聲明，估算了烏克蘭重建的潛在資金來源。隨後我們調整了現有承諾金額，以反映預計將分配給重建而非其他類型支出(如公共服務)的資金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