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熱潮推動數據中心進駐小城鎮：播客 - 彭博社
David Gura, Alex Tighe
佐治亞州費耶特維爾市正在建設中的QTS數據中心綜合體。
攝影師：Elijah Nouvelage/彭博社 精彩不容錯過。立即訂閲《The Big Take》每日播客。
## 深度報道
當小鎮遇上大數據中心
16:42
佐治亞州費耶特維爾的希望原始浸信會教堂已矗立兩百年。如今隨着私募基金支持的大型數據中心入駐，這座教堂很快將被高聳的電線杆包圍——輸電線路將穿越百餘户住宅和私人地產的庭院。
本期節目中，能源記者Josh Saul將報道人工智能熱潮、由此催生的數據中心需求，以及這些設施在建社區的實地見聞。希望原始浸信會教堂的牧師還將講述當地居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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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記錄：
大衞·古拉： 今天，我們前往亞特蘭大南部的喬治亞州費耶特維爾。第一站是希望原始浸信會教堂。這座單間小教堂已矗立了200年。
斯科特·約翰遜： 當你走進那扇門，就能感受到歷史的氣息。你能看到高頂禮帽和燕尾服，能看到那個時代的盛裝。還能看見如今是停車場的區域裏，當年停着的馬車。
古拉： 斯科特·約翰遜是這裏的牧師，也是該地區的長期居民。
約翰遜： 這裏離城市足夠近，能享受城市的便利；又足夠遠，能保持距離感。我們熱愛費耶特維爾，呃，這是個非常特別的地方。
喬什·索爾： 是的，你知道，這是個小鎮。長期以來都是卧城社區。很多人通勤去亞特蘭大，比如為達美航空工作。人們選擇這裏是因為它風景優美，是個安靜宜人的小鎮。
古拉： 彭博社記者喬什·索爾負責能源報道，正是這點讓他注意到費耶特維爾。同行的還有我們的同事黎明·林，她與約翰遜牧師進行了會面。
索爾： 我們關注這裏的另一個原因是黑石集團找上門來了。
古拉： 黑石集團，全球最大的私募股權公司。
**索爾：**黑石集團的數據中心開發公司QTS認為，佐治亞州的這個小鎮是建造超大型數據中心的理想地點。數據中心正是支撐我們現代科技生活的基石——無論是給我妻子發送GIF動圖，還是新生兒體檢時醫生進行各項檢測，甚至使用ChatGPT，所有這一切都離不開數據中心的運轉。這裏藴藏着巨大商機，興建數據中心的熱潮如同淘金熱，企業也願意為入駐支付高昂費用。
**古拉：**科技巨頭們尤其積極，他們不僅簽訂長期租約自建數據中心，甚至開始探索核能發電的可能性，以確保未來能滿足所有數據中心的電力需求。費耶特維爾市最初對搭上AI淘金熱興奮不已，直到居民們開始意識到數據中心的恐怖耗電量。
**索爾：**當地方電力公司開始挨家挨户通知"我們需要架設大型輸電線路為數據中心供電，這條高壓線將穿過您家後院"時，小鎮居民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古拉：**超過一百户家庭和私有地產都接到了這樣的通知，其中包括斯科特·約翰遜牧師所在的教堂。
**約翰遜：**這可不是普通的街道電線杆。這些是巨型高壓高頻輸電線路，它們將像怪物般盤踞在我們地產兩側——沿着新希望路延伸，然後在十字路口拐角處橫穿而過。兩個角落都將被這些醜陋的入侵性龐然大物所佔據。
**古拉：**我是大衞·古拉，這裏是彭博新聞的《大事件》節目。今天節目的主題是“別在我家後院”：數據中心特輯。美國對數據中心的需求對建設它們的各地社區、投資企業以及我們的電力消耗意味着什麼。
喬治亞州費耶特維爾鎮一直試圖引進一個數據中心，因為隨之而來的將是税收收入。因此，起初能吸引像QTS這樣的大型數據中心開發商對社區來説似乎是一大勝利。QTS在全美各地都有數據中心，並自稱是“增長最快的數據中心公司”。微軟很快對費耶特維爾的數據中心表示了興趣。彭博社的喬什·索爾表示，費耶特維爾有很多優勢。
**索爾：**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那裏的電力公司喬治亞電力擅長供電。這是他們的專長。所以電力相對便宜，非常可靠，而且還有空地。
**古拉：**我們稍後會討論這些設施所需的電力，但也許我們可以先談談它們的外觀。一個現代數據中心有多大？
**索爾：**我想最簡單的説法就是它們非常龐大。你可以想象兩個沃爾瑪超市疊在一起，沒有窗户。我最近去過的一些相對較小，可能在能源消耗方面只有喬治亞這個的十分之一。但即使在裏面，它們仍然巨大，你知道的，就是非常大的房間。你可以在裏面玩一場激烈的彩彈遊戲，真的非常非常大。在這個國家的某些地區，比如北弗吉尼亞，當你開車經過時，你會穿過全是數據中心的區域。你會經過一個又一個數據中心，它們有一些略微不同的建築元素，朝向也不同，但大體看起來都一樣，都有同樣的小停車場，停着幾輛技術人員的車或幾個潛在客户的車。
古拉： 如今正在建設的數據中心與五年前、十年前相比有哪些顯著不同？它們與過去的數據中心相比有何獨特之處？
索爾： 是的。現在的數據中心規模更大、性能更強。行業裏的老員工常會感慨説，當年剛入行時，辦公室裏有個叫"機房"的地方，裏面擺幾台電腦就能支撐整個公司的技術需求。如今這顯然不夠用了。最簡單的回答就是：數據中心在不斷變大、變強，承擔的任務也越來越新。現在人工智能正融入日常生活，而這一切都依賴佐治亞州這類數據中心，還有北弗吉尼亞、亞利桑那沙漠、愛爾蘭、新加坡等地那些我們討論的設施。
古拉： 我們該如何理解這些數據中心所需的龐大電力？
索爾： 耗電量極其驚人。佐治亞州這個數據中心就要消耗超1吉瓦電力。看過《辛普森一家》嗎？伯恩斯先生那座核電站雖然沒明確説容量，但想象下整座核電站只夠供應一個大型數據中心。
古拉： 我是説，這太驚人了。
索爾： 這確實藴含着巨大的電力需求。之所以令人驚訝，是因為長期以來美國的電力需求一直持平——儘管新建了更多住宅，設備整體能效也有所提升，但電力需求年增長率僅維持在1%-2%。這曾是個發展極其緩慢、近乎停滯的行業。如今情況徹底改變了。民眾和經濟體對電力的需求遠超以往。我們從緩慢的負荷增長直接躍升到如今看到的這種曲棍球杆式激增曲線。我採訪的一些分析師甚至認為，自二戰以來美國能源體系和用電量從未經歷過如此劇變。
古拉： 美國能源部估算，數據中心用電量在過去十年增長了兩倍，預計未來三年還將再翻一至兩番。
古拉： 喬希，數據中心的電力需求與電力公司供給能力之間的缺口有多大？
索爾： 電力公司其實很樂意擴建發電設施。這徹底改變了一些企業的發展前景：幾年前他們還在計劃增加清潔能源、關停老舊煤電廠、幾乎不新建天然氣電廠；現在卻突然轉向——不僅暫緩關停煤電，還要大規模新建天然氣電廠，當然也會同步發展清潔能源。這些公司的發電規劃已經完全重構。
**古拉：**能否簡要談談流入這些數據中心的投資情況？
**索爾：**是的。黑石集團在2021年收購了QTS，將其打造成增長最快的數據中心運營商。目前他們從中獲得了鉅額收益，現有數據中心資產價值約500億美元，還有另外500億美元的數據中心項目正在規劃建設中。這絕對是個龐大的產業。
**古拉：**聽起來黑石等機構對此領域投入巨大，他們顯然視其為當前及未來的重要機遇。
**索爾：**確實。僅QTS目前已簽署了約2.5吉瓦的電力容量協議，這意味着有相應規模的數據中心將接入電網。他們的目標是爭取達到6吉瓦——這個數字甚至超過了邁阿密全市的用電量。
**古拉：**插播消息：費耶特維爾居民和市政官員對這位新鄰居的耗電量感到震驚，爭議由此爆發。
**古拉：**這座位於佐治亞州費耶特維爾的數據中心佔地600英畝，正在建設中。竣工後，10座巨型機房將容納數千台計算機。彭博社記者喬什·索爾指出，其耗電量預計相當於約100萬户美國家庭的用電總量…百萬户級！這個數字讓當地許多人大吃一驚。
**索爾：**鎮官員們某種程度上想當然地認為，比如新建超市或住宅，直接接入現有電網就行。他們不知道這需要架設大規模的新輸電線路。
**古拉：**這是該鎮相關人員未盡到審慎調查義務，還是如你在其他社區所報道的那樣，這類情況其實很普遍？
**索爾：**這個問題有點難以釐清。當地官員告訴我的合著者黎明·林，他們的理解是——或者説他們被公司告知——本地基礎設施完全夠用。對方保證現有設施沒問題，不需要新建任何東西。接近QTS公司的人士向我們透露，他們向當地官員傳達的信息是基於佐治亞電力公司的説法。而當我們聯繫佐治亞電力公司時，對方表示輸電規劃是長期過程，且不會向鎮官員披露客户機密信息。整件事非常複雜，但歸根結底，至少從業主和鎮官員的角度看，他們直到交易基本敲定時才知道需要這條大型輸電線路——當時佐治亞電力公司的工人已經開始挨家挨户敲門，要求購買穿越其地產的地役權。鎮官員這才發現：原來這筆交易還捆綁着將徹底改變小鎮面貌的全新高壓線路。
**古拉：**電力線路規劃將侵佔超過100處房產和住宅。
**索爾：**我是説，沒人願意看到大型輸電線路穿過自家地盤。每當我報道這類新聞時，總會想起阿拉斯加的老家——要是有條巨型輸電線橫亙在我父母親手建造的房子前，破壞了那片他們最愛觀賞鹿羣的視野，任誰都會心碎。費耶特維爾居民的反應正是如此：即便給十萬百萬，也絕不賣出地役權讓高壓線破壞心愛的景觀。但大家心知肚明，這根本是場大衞對抗歌利亞的較量——輸電線勢在必行，人們更害怕政府動用徵用權（雖不常用卻是談判的終極底牌）。當重要公共基礎設施（比如公路或電網）路徑上出現釘子户時，像佐治亞電力這樣的企業完全可以訴諸法庭強制收購地役權。所以儘管居民們抗議不滿，但最終都明白輸電線終將落地。
**古拉：**喬什，當那些房主開始被上門協商時，他們是如何回應你的？
掃羅: 是啊，從一開始就有幾個帶頭人或組織者，大家會聚在一起討論：如果我們都不妥協，輸電線就不會穿過這裏，或許他們就得改道，甚至可能最終放棄建造這個數據中心。甚至有羣人蔘加了監管機構召開的會議…
錄音: 早上好，萬聖節快樂…
掃羅: 負責監管佐治亞電力等公用事業的州委員會…
錄音: …今天確實有幾位市民登記了公開陳述…
掃羅: … 他們去監管機構面前表態，明確表示我們拒絕這個項目。
錄音: 我們社區感到極度不安，因此今天在此懇請各位委員施以援手。
錄音: …這些人正被迫承受房產貶值的損失…
錄音: …而他們服務的唯一客户就是數據中心。
掃羅: 所以當時遇到了很大阻力。
古拉: 有位業主告訴喬希和他的合著者，佐治亞電力最初只願為地役權支付2800美元。數月後報價提高到約14萬美元，但她仍認為這不足以彌補對其房產價值的預期影響。
**掃羅：**我們為這篇報道諮詢了幾位房產評估師。其中一位告訴我們，大型輸電線可能導致房產貶值幅度在10%到30%之間。在農村地區影響可能更大，因為人們選擇居住在那裏正是看中其寧靜環境和優美巷道。
**古拉：**在遭到社區強烈反對後，有當地居民聲稱輸電路徑已進行調整，包括將其中一條線路遷至距離斯科特·約翰遜牧師教堂更遠的位置。南方公司旗下的喬治亞電力公司辯稱輸電線本不會穿過教堂屬地，並表示已與數十名業主和居民溝通以解決其擔憂。QTS公司表示其對電力基礎設施選址沒有決定權。但即便現在線路改道至街道對面，約翰遜牧師仍不滿意。
**約翰遜：**我們都需要電力，並非刻意與鄰為惡。但也不希望對方成為惡鄰。只需將線路埋入地下——這就是我們的全部訴求，卻被置之不理。他們説成本太高。可最終代價卻轉嫁給了業主。我們明白大勢似乎已定，只能接受這種可能性。但仍期待我們的抗爭能像大衞的飛石擊中巨人額頭那樣，讓他們最終妥協説：讓我們埋線吧，做正確的事。
**古拉：**喬希，我想請你談談問題的另一面。QTS對於抗議者的指控作何回應？他們如何評價建設這個數據中心的好處及其對社區產生的影響？
索爾： 我的意思是，QTS提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觀點——這些數據中心的需求量極大。QTS並沒有創造需求，是我們所有人通過手機和所使用的公司在推動。雖然我並不總是喜歡這個技術驅動世界或人工智能的某些方面，但現實是它們已無處不在。QTS會辯稱他們是在滿足需求，畢竟數據中心總要建設，總有企業和個人需要它們。他們還會強調，當地官員希望在此建立數據中心，並提及數據中心為城鎮帶來的税收收益。比如QTS運營該數據中心的第一年，僅給教育委員會創造的税收就足以支付六名教師的薪資。在做這類報道時，我常思考如何平衡這些相互衝突的訴求。我喜歡綠地空間，喜歡帶孩子散步，享受森林漫步的時光。但我也認同教師薪資的重要性，支持美國保持科技領先地位。這確實很難，平衡這些因素非常困難。
古拉： 正如我們提到的，數據中心熱潮部分源於消費者和企業對人工智能的需求，這需要龐大的算力支持。但中國深度求索AI模型的發佈確實引發了關於這些算力是否真正必要的質疑。本週有跡象表明企業可能正在重新評估自身電力需求——TD Cowen報告稱微軟已取消了部分美國數據中心的容量租賃協議。
本集由以下人員製作：亞歷克斯·泰格；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編輯：特蕾西·薩繆爾森和卡拉·韋策爾；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特。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事實核查員：阿德里安娜·塔皮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