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爭：投資者押注俄羅斯將重返全球金融市場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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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紅場。一些投資者正押注若烏克蘭戰爭結束，俄羅斯可能重返全球金融市場。
攝影師：Alexander Zemlianichenko/AP Images
最近幾周，倫敦某經紀公司的交易員一直在金融界搜尋一種過去三年幾乎無人問津的資產：俄羅斯債券。為滿足中東家族辦公室的需求，他們正爭相尋找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發行的美元債券持有者。
據兩名因交易敏感性要求匿名的交易員透露，他們很快發現這家俄羅斯能源巨頭的債券持有人要麼不願出售，要麼要求大幅提高價格。其中一位交易員估計，這種供應有限而需求增長的情況導致2月份俄羅斯美元和歐元債券收益率下降約5個百分點。
## 深度聚焦
投資者矚目俄羅斯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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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首次披露的交易最清晰地表明，投資者正悄然押注美國總統特朗普向莫斯科提出結束烏克蘭戰爭的協議將最終促成俄羅斯重返全球金融市場。買家們賭注的是，若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實施的制裁被解除，這些深度折價的證券價值將飆升。
總部位於迪拜的Istar Capital研究與投資組合管理主管伊斯坎德爾·盧茨科表示，投資者“明白一旦局勢緩和，這些折價就會消失”。Istar Capital是一家管理約10億美元資產的投資公司和財富管理機構。
資金經理們也透露，華爾街銷售團隊正試探他們是否有興趣通過無本金交割遠期合約押注盧布——這類衍生品因不涉及俄羅斯實體資產或個人而不受制裁影響。俄羅斯央行數據顯示，年初至今盧布對美元已升值13%。
高盛集團和摩根大通等銀行正充當經紀商角色，協助滿足投資者對俄羅斯相關資產交易渠道日益增長的需求，知情人士透露。
“全球範圍內正瘋狂搜尋俄羅斯發行人的證券，”莫斯科獨立投行顧問葉夫根尼·科根表示，“投資者普遍在詢問能以多快速度進入俄羅斯市場。”
2024年5月7日，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抵達莫斯科克裏姆林宮參加就職典禮。攝影師：謝爾蓋·博貝洛夫/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這場押注的雙方都在進行巨大的地緣政治博弈。俄羅斯經濟復甦的關鍵在於美西方解除制裁後釋放的數千億美元貿易與商機。普京總統試圖通過潛在美俄合作項目吸引特朗普，更助長了這種狂熱。
但這些賭注伴隨着多重風險——如果投資者或公司過早採取行動恢復與一個對二戰以來歐洲最大沖突負有責任的國家的關係，將面臨聲譽風險；而如果制裁未解除或日後重新實施，則存在法律風險。3月7日，特朗普警告稱他正在"認真考慮"對俄羅斯實施新的銀行制裁，同時仍準備通過談判結束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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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特使史蒂夫·維特科夫預計本週將赴莫斯科就提議的30天停火進行磋商。但即便特朗普現在成功止戰，仍將存在一條武裝到牙齒的不穩定前線，只要普京看到征服整個烏克蘭的機會，或基輔試圖奪回俄佔領土，戰爭隨時可能重燃。歐洲正加緊制定高達8000億歐元的額外國防開支計劃，以應對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新時代。
莫斯科街頭的徵兵海報。國防生產的鉅額國家支出已形成戰時經濟。攝影師：娜娜·海特曼/《紐約時報》/Redux### 巨大障礙
這些試探性重返俄羅斯貿易的舉措，正值動盪的政治背景。自1月上任誓言迅速結束普京發動的戰爭以來，特朗普徹底顛覆了美國與烏克蘭及俄羅斯的關係——此舉令莫斯科欣喜，卻使基輔及其歐洲盟友震驚。
據知情人士透露，克里姆林宮對特朗普與普京的互動強度感到意外。該匿名人士表示，莫斯科最需要的是美國解除至少部分銀行限制以緩解美元交易，這將幫助俄羅斯企業日益增長的跨境支付困難。
俄羅斯想要擺脱孤立面臨巨大障礙。三年的戰爭瓦解了蘇聯解體後三十年來西方不斷加深的參與，徹底改變了俄羅斯的經濟和前景。美國和歐洲在烏克蘭防禦問題上的分歧日益擴大——這是特朗普與普京關係緩和的副產品——威脅着自二戰以來最嚴重的關係破裂。隨着特朗普向普京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伸出橄欖枝，這可能預示着全球力量的根本性調整，甚至可能威脅到作為西方防禦基石長達76年的北約聯盟。
“基於規則的自由主義秩序正面臨嚴重壓力，”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安娜·博爾謝夫斯卡婭表示，“普京對多極化世界有着不同的願景，即劃分為幾個大國，這些大國擁有特權勢力範圍，可以在其中為所欲為。”
這種有罪不罰的現象在特朗普二月份與普京進行美國總統首次公開通話時得到了體現——普京因涉嫌在烏克蘭犯下戰爭罪行仍受到國際刑事法院的通緝。幾天後，美國和克里姆林宮高級官員在沙特阿拉伯舉行會談，旨在恢復外交關係。
2月18日，俄羅斯和美國官員在利雅得舉行會晤。圖片來源：俄羅斯外交部/阿納多盧通訊社/蓋蒂圖片社自普京下令全面入侵烏克蘭以來，俄羅斯已發生顯著變化，這場戰爭已造成雙方約120萬人傷亡。隨着俄方速勝的預期被烏克蘭在美國及北約盟友數百億美元武器支持下的抵抗所打破，俄羅斯在軍事和國防生產上的鉅額支出造就了戰時經濟。莫斯科計劃今年將國防開支增至13.2萬億盧布（1480億美元），佔國內生產總值的6.2%。政府預計2025年國防和國內安全支出將佔40%的預算總支出。
重返俄羅斯比撤離時更難
據接近政府的人士透露，儘管投入巨大，但克里姆林宮多年來將美國和歐洲國家譴責為"不友好"和"有毒"的言論意味着，俄羅斯可能仍不急於為外國直接投資鋪開歡迎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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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對戰爭爆發後撤離的西方跨國公司施加了苛刻條件，強制其接受資產價值大幅折損，或在批准將當地子公司出售給普京盟友相關的克里姆林宮認可買家前直接予以沒收。據一位接近政府的人士和與普京有關聯的寡頭透露，俄羅斯可能對尋求迴歸的企業設置條件。該政府相關人士表示，戰時為處理外資撤離而成立的國家委員會，現在可能根據經濟需求、投資規模及企業最初撤離方式，選擇性審批其迴歸。
“對他們來説，重返俄羅斯將如同當初撤離一樣困難，”俄羅斯工業家和企業家聯盟董事會成員、2008至2012年擔任梅德韋傑夫總統顧問的伊戈爾·尤爾根斯表示。該聯盟代表俄羅斯主要企業。他補充説：“本地化條件將非常苛刻，最重要的是生產技術轉讓以實現現代化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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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需要時間，但各領域的積極經濟合作將逐步恢復，”俄羅斯主權財富基金負責人、普京國際經濟事務特使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在社交媒體平台X上表示。他受普京委派推進與美國的聯合項目，這是俄羅斯為爭取特朗普達成結束戰爭有利條款的外交努力之一。
2月25日，烏克蘭日托米爾地區的一處稀土礦場。攝影師：康斯坦丁·利貝羅夫/Libkos/Getty Images美俄官員已在探討北極地區潛在經濟合作，包括自然資源勘探和貿易路線開發。德米特里耶夫提出美俄聯合沙特阿拉伯共同執行火星探測任務的構想，普京則提議與"美國夥伴"合作開採俄羅斯稀土金屬，稱其儲量"比烏克蘭多一個數量級"。
特朗普向記者表示，他"希望購買俄羅斯土地上的礦產"，同時暗示可能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達成開發烏克蘭自然資源的協議。“如果我們能達成協議就太好了——對俄羅斯也很有利，因為我們可以在那裏做生意，“他補充道。
凍結資產
目前，包括普京及其大部分高級官員在內的數千家企業、國家機關、富豪和政治人物仍受到美國及其盟友自入侵開始以來實施的制裁。約3000億美元的俄羅斯央行資產（大部分在歐洲）已被美國、歐盟和其他七國集團盟友凍結。根據美國財政部估計，對俄羅斯富豪的制裁還凍結了580億美元的資產，包括住宅、遊艇和私人飛機。
據兩位知情人士透露，普京已向富豪們明確表示，他不會代表他們遊説解除個人制裁。其中一人補充説，維持這些限制甚至可能符合他的利益，這樣億萬富翁們就會被迫在國內投資。
然而，西方從未成功完全孤立俄羅斯經濟，後者得以向新市場擴張。包括金屬、化肥和農產品在內的許多大宗商品公司因擔心擾亂全球經濟而避免了制裁，莫斯科則通過使用影子油輪船隊運輸原油，破壞了七國集團實施的60美元油價上限。有跡象表明，對石油出口的制裁制度可能已經出現鬆動，截至3月9日的四周內，所有俄羅斯港口的原油流量每天增加約30萬桶——這是自2023年1月以來的最大增幅。
位於薩揚諾戈爾斯克的俄鋁聯合公司冶煉廠。部分俄羅斯大宗商品集團擔憂對中國合同的過度依賴。圖片來源：彭博社當歐盟作為俄羅斯戰前最大市場，對2580億歐元貿易關閉大門，並切斷包括天然氣在內的能源進口（2021年這些能源曾滿足歐盟近40%需求）時，克里姆林宮將目光投向了東方。
隨着雙邊貿易激增，中國為俄羅斯提供了經濟命脈，削弱了制裁影響。北京海關數據顯示，自2021年以來俄中貿易額增長約三分之二，2024年達到創紀錄的2448億美元。包括汽車製造商在內的中國品牌取代了倉促撤離俄羅斯的外國跨國公司。從蘋果iPhone到賓利豪車等商品，在政府批准所謂"平行進口"後也繼續在俄銷售。
2024年7月，一列中歐班列從北京物流樞紐啓程駛往莫斯科。攝影師：趙旭 新華社/eyevine/Redux兩位金屬控股公司高管透露，部分俄羅斯大宗商品集團如今擔憂對中國過度依賴，若能進入美國市場他們願意轉向。但受訪者表示，即便此前作為俄羅斯金屬最大買家的歐洲市場重新開放，中國和其他亞洲客户的重要性已不可替代。因涉及客户問題討論，受訪者要求匿名。
任何可能的制裁解除都可能進一步加劇歐盟與華盛頓在策略上的分歧。
特朗普有權通過行政行動解除美國對俄羅斯的懲罰措施。他可以簽署命令直接取消對包括普京在內的公司及個人的制裁，而歐盟則需在27個成員國間協商此類決定，且可能對此類行動持更謹慎態度。但特朗普並非完全不受約束。若試圖撤銷拜登政府離任前實施的部分措施——包括對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和蘇爾古特石油天然氣公司的制裁——將觸發30天的審查期，並可能面臨國會投票表決。
特朗普還可能退出美國與盟友共同實施的對俄多邊制裁。這將削弱制裁執行力，導致企業在應對零散限制措施時陷入混亂，尤其是當英國和歐盟的制裁仍然有效時。
“制裁或許不會立即解除，但其效力將逐漸消退，“普京前商業監察員、現任克里姆林宮可持續發展國際組織特別代表鮑里斯·季托夫表示。
倫敦皇家聯合軍種研究所國際安全研究部高級研究員艾米麗·費里斯指出：“將俄羅斯的戰時經濟重新轉向’西方投資者優先關注的領域’並非易事。西方投資者如何能確信其投資不會被用於尚未結束的戰爭或俄羅斯的軍事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