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者全球押注俄羅斯將重返市場 - 彭博社

倫敦一家經紀公司的交易員們過去幾周在金融界四處搜尋一種過去三年幾乎堅不可摧的資產：俄羅斯債券。

為了滿足中東家族辦公室的需求，他們竭盡全力尋找由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發行的美元債券持有者。

但據他們自己透露，倫敦交易員很快發現，這家俄羅斯能源巨頭的債券持有人要麼不願出售，要麼要價遠高於市場價。

一位交易員表示，這種供應有限與需求上升的組合導致俄羅斯美元和歐元債券收益率在2月份下跌了約五個百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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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者矚目俄羅斯市場迴歸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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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首次披露的交易是最明顯的跡象之一，表明投資者正暗中押注美國總統特朗普向莫斯科靠攏以達成結束烏克蘭戰爭協議的努力，最終將促使俄羅斯重返全球金融市場。

買家們賭的是，如果2022年烏克蘭戰爭爆發後對俄羅斯實施的制裁被解除，這些深度折價的證券可能會升值。

迪拜Istar Capital研究與投資組合管理部門負責人伊斯坎德爾·盧茨科表示，投資者會理解，一旦“解凍”開始，這些折扣將會大幅下降。Istar Capital是一家管理資產約10億美元的投資與資產管理公司。

資產管理公司也報告稱，華爾街的銷售團隊聯繫了他們，以瞭解他們對通過無本金交割遠期（NDF）押注盧比的興趣——這些衍生品不受制裁，因為它們不涉及實際的俄羅斯資產或個人。根據俄羅斯央行的數據，自年初以來，俄羅斯貨幣對美元已升值13%。

高盛和摩根大通是其中幾家銀行，它們作為經紀人，以滿足投資者對俄羅斯資產交易機會日益增長的需求，據知情人士透露。

“全球範圍內對俄羅斯發行人的證券有強烈的搜尋需求，”莫斯科的投資銀行家葉夫根尼·科根説，他擁有一家諮詢公司。“投資者在思考他們能以多快的速度進入俄羅斯市場。”

2024年5月7日，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抵達莫斯科克裏姆林宮參加就職典禮。照片：謝爾蓋·博貝洛夫/法新社/蓋蒂圖片社這場博弈的雙方都構成重大地緣政治風險。在俄羅斯重返國際社會的問題上，美西方解除制裁可能釋放的數千億美元貿易投資機遇正面臨巨大變數。普京總統試圖用美俄潛在合作項目引誘特朗普，這進一步加劇了局勢緊張。

但這些押注伴隨多重風險：若投資者或公司過早恢復與這個對歐洲二戰以來最大沖突負責國家的關係，將面臨聲譽風險；若制裁未解除或後續重啓，則存在法律風險。3月7日特朗普警告稱，在籌備結束衝突談判的同時，他正"嚴肅考慮"“對俄實施新金融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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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特使史蒂夫·維特科夫本週赴莫斯科磋商30天停火協議。即便特朗普成功促成當前停戰，不穩定的重兵對峙前線仍將存在——只要普京看到吞併烏克蘭全境的機會，或基輔試圖收復俄佔領土，戰火隨時可能重燃。面對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新時代，歐洲已着手製定高達8000億歐元的額外國防開支計劃。

莫斯科街頭的徵兵海報。軍備生產的大規模國家支出已形成戰時經濟。攝影：Nanna Heitmann/The New York Times/Redux### 巨大障礙

這些重返俄羅斯交易的試探性舉措，正發生在動盪的政治背景下。自1月上任並承諾迅速結束普京發動的戰爭以來，特朗普徹底顛覆了美國與烏克蘭及俄羅斯的關係——這讓莫斯科感到欣喜，卻令基輔及其歐洲盟友震驚。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克里姆林宮對特朗普向普京示好的強度感到意外。該人士表示，莫斯科最希望美國至少能解除部分銀行限制以促進美元交易，這將有助於緩解俄羅斯企業在跨境支付中日益增長的困難。

俄羅斯從危機中復甦面臨巨大障礙。三年的戰爭摧毀了蘇聯解體後西方三十年來不斷加深的接觸成果，這些接觸曾徹底改變俄羅斯經濟與前景。美歐在保衞烏克蘭問題上日益擴大分歧（特朗普與普京走近的副產品），可能導致二戰以來最嚴重的關係破裂，甚至預示全球權力格局的根本性重組：特朗普向普京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靠攏的態勢，或將威脅已維繫76年的西方防務基石——北約聯盟。

“自由主義的、基於規則的秩序正面臨巨大壓力，”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安娜·博爾什切夫斯卡婭表示。“普京提出了另一種多極化世界的願景，這個世界被劃分為幾個大國。而這些大國擁有特權影響範圍，可以在其中不受懲罰地行動。”

這種不受懲罰的情況在特朗普2月與普京進行自2022年2月入侵以來美國總統首次公開已知的電話通話時變得明顯——儘管國際刑事法院因普京涉嫌在烏克蘭犯下戰爭罪行而對其發出逮捕令。幾天後，美國和克里姆林宮的高級代表在沙特阿拉伯就恢復外交關係進行了會談。

俄羅斯和美國官員2月18日在利雅得會晤。來源：俄羅斯外交部/阿納多盧/蓋蒂圖片社自普京下達入侵命令以來——雙方估計已有120萬人傷亡——俄羅斯發生了巨大變化。大規模的軍事和國家軍備生產支出創造了一種戰時經濟，因為俄羅斯在幾天內對勝利的期望就因烏克蘭的抵抗而破滅，而烏克蘭的抵抗得到了美國及其北約盟友數十億美元武器的支持。莫斯科計劃今年將國防支出增加到13.2萬億盧布（1360億歐元），佔國內生產總值的6.2%。政府預計，2025年國防和國內安全支出將佔預算總支出的約40%。

重返比退出更為艱難

儘管支出巨大，但接近政府的人士認為，克里姆林宮多年來將美國和歐洲國家譴責為“不友好”和“有毒”的言論，可能意味着俄羅斯仍不急於為外國直接投資鋪開紅地毯。

莫斯科對戰爭爆發後逃離的西方跨國公司實施了嚴格規定。它們必須在資產價值上接受大幅折價，或任由當地子公司被沒收，然後才能獲准將資產出售給克里姆林宮批准的買家——這些買家往往與普京的盟友有關聯。一位接近政府的人士和一位與普京有聯繫的巨頭表示，莫斯科可能會對希望重返的企業施加更多條件。據這位接近政府的人士稱，一個為方便外國企業在戰爭期間退出俄羅斯而設立的政府委員會，現在可能會根據經濟必要性、投資規模以及最初離開時的具體情況，有選擇地批准它們重返。

“對它們來説，重返將和退出一樣艱難，”伊戈爾·尤爾根斯表示。他是代表大企業的遊説團體俄羅斯工業家和企業家聯盟(RSPP)的董事會成員，曾在2008年至2012年德米特里·梅德韋傑夫擔任俄羅斯總統期間擔任其顧問。“將會有嚴格的本地化規定，尤其是技術方面的規定，”他説。

“這將需要時間，但逐步地，各領域的積極經濟合作將重新啓動，”俄羅斯國家基金負責人兼普京國際經濟關係特使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在社交媒體平台X上寫道。普京已授權他推動與美國的聯合項目，作為俄羅斯努力的一部分，旨在與特朗普談判達成結束戰爭的有利協議條件。

烏克蘭日托米爾地區的一處稀土礦牀，攝於2月25日。照片：Kostiantyn Liberov/Libkos/Getty Images美國和俄羅斯官員已在討論北極地區潛在的經濟合作，包括礦產資源勘探和貿易路線開發。德米特里耶夫提出了美俄與沙特阿拉伯聯合火星任務的想法，普京則建議與“我們的美國夥伴”合作開採俄羅斯的稀土金屬。俄羅斯“在這類資源上的儲量遠超烏克蘭”。

特朗普告訴記者，他“很樂意”購買俄羅斯境內的礦產，同時承諾與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達成開採烏克蘭自然資源的協議。“如果我們能達成一致就太好了——這對俄羅斯也很棒，因為我們可以開展業務，”他補充道。

被凍結的資產

目前，美國及其盟友自入侵開始以來對數千家企業、政府機構、大亨和政治人物（包括普京及其大多數高級官員）實施的制裁仍然有效。約3000億美元的俄羅斯央行資產（大部分位於歐洲）已被美國、歐盟和其他七國集團盟友凍結。根據美國財政部的估計，針對俄羅斯富人的制裁還凍結了另外580億美元的資產，包括房產、遊艇和私人飛機。

據兩位知情人士透露，普京已向大亨們明確表示，他不會為解除個人制裁而奔走。其中一人補充説，他甚至可能樂見這些限制繼續存在，迫使億萬富翁們在國內投資。

然而，西方從未能完全孤立俄羅斯經濟，後者得以向新市場擴張。許多原材料企業，包括金屬、化肥和農業公司，因擔心擾亂世界經濟而免受制裁：莫斯科通過利用影子油輪船隊運輸原油，削弱了七國集團對石油實施的每桶60美元價格上限。截至3月9日的四周內，俄羅斯所有港口的原油出口量每天增加了約30萬桶——這是自2023年1月以來的最大增幅，這表明石油出口的制裁規則可能已經開始鬆動。

俄羅斯聯合鋁業公司在薩揚諾戈爾斯克的鋁廠。一些俄羅斯原材料企業擔心對中國訂單的依賴過大。來源：彭博社當歐盟——戰前俄羅斯最大的市場——關閉了2580億歐元的貿易大門，切斷了包括天然氣在內的能源進口（2021年這些進口幾乎滿足了歐盟40%的需求）後，克里姆林宮將目光轉向了東方。

中國為俄羅斯提供了經濟上的救命稻草，加強了兩國雙邊貿易，減輕了制裁的影響。根據北京方面的海關數據顯示，自2021年以來，俄羅斯與中國的貿易額增長了約三分之二，在2024年達到創紀錄的2448億美元。包括汽車製造商在內的中國企業取代了撤出俄羅斯的外國跨國公司。從iPhone到賓利品牌的豪華汽車，在政府批准所謂的平行進口後，一切商品繼續在俄羅斯銷售。

2024年7月，一列中歐貨運列車從北京的一個物流中心出發前往莫斯科。照片：趙旭 新華社/eyevine/Redux兩位金屬公司的高管表示，一些原材料企業現在對中國過度依賴感到擔憂，如果能進入美國市場，他們願意向美國銷售產品。但這些人也表示，即使歐洲市場——曾經是俄羅斯金屬的最大買家——重新開放，中國和其他亞洲客户已經變得過於重要，不能放棄。

任何可能取消制裁的舉措都可能在歐盟與華盛頓的政策之間製造更多分歧。

特朗普可通過行政令終止部分美國對俄製裁。他可以簽署命令解除針對企業和個人（包括普京）的制裁，而歐盟需在27個成員國間協商此類決定，可能對此類行動持更謹慎態度。但特朗普並非完全不受約束。若要撤銷拜登政府離任前實施的部分措施——包括對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和蘇古特石油天然氣公司的制裁——將觸發30天的審查期，並可能需國會投票表決。

特朗普還可能解除美國與盟友共同實施的多邊對俄製裁。這將削弱制裁效力，並導致企業在錯綜複雜的限制措施中陷入混亂——尤其當英國和歐盟的制裁仍有效時。

“制裁或許不會立即取消，但其威懾力將逐漸減弱，“普京前經濟特使、現任克里姆林宮國際可持續發展組織特別代表鮑里斯·季托夫表示。

倫敦皇家聯合軍種研究所國際安全研究部高級研究員艾米麗·費里斯指出，要讓俄羅斯戰時經濟重新轉向西方投資者優先關注的領域並非易事。“西方投資者如何能確信其資金不會被用於尚未結束的戰爭或俄羅斯的軍事擴張？”

文章原標題：全球投資者押注俄羅斯重返市場的風險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