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歐洲增加國防開支，萊茵金屬及其同行能否滿足需求？——彭博社

3月5日，德國因河畔阿紹，萊茵金屬公司旗下Nitrochemie Aschau工廠的推進劑裝藥模塊。

攝影師：Laura Alviz/彭博社Nitrochemie Aschau火藥製造的最後階段看起來有點像製作意大利麪。一團纖維通過滾筒擠壓直至變得扁平且呈膠狀，然後手工緊密卷繞，再送入壓力機擠壓成粗繩狀。最後通過模具切割成顆粒，每顆尺寸精確到百分之一毫米以內。

這是一個令人驚訝的手工過程。“你不能簡單地將大量爆炸性材料放在傳送帶上，沒人會希望這樣，“該廠區運營高級副總裁奧利弗·貝克爾説。工廠佔地90公頃，位於慕尼黑附近的巴伐利亞鄉村。

Nitrochemie Aschau是德國軍工巨頭萊茵金屬的子公司。自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以來，該工廠產能已提升60%，並正在建設新設施，到2025年中期將再增加40%以上。工廠已招聘約300人，從陷入困境的汽車和化工行業吸納工人以加強勞動力，實現24/7全天候生產，幫助滿足歐洲對彈藥的激增需求。

歐洲各國政府動用了彈藥庫存武裝烏克蘭，暴露出其儲備之薄弱。此後，他們一直在努力提高炮彈、導彈和子彈的產量。這使歐洲的火藥、TNT和其他爆炸物及推進劑的供應達到極限。隨着歐洲準備大幅增加國防開支，這些易燃易爆物品的少數生產商正競相擴大產能。僅萊茵金屬一家就計劃到2028年將火藥產量提高50%以上，但這仍不夠。首席執行官阿明·帕珀格在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公司可能需要將產量翻倍至2萬多公噸才能滿足需求。

3月5日，德國因河畔阿紹的Nitrochemie Aschau工廠內，不同批次的火藥顆粒被混合以製成均勻的最終產品。攝影師：勞拉·阿爾維茲/彭博社然而，炸藥製造商依賴的供應鏈錯綜複雜、遍佈各地且充滿瓶頸。各國政府和製造商需要激勵民用化工行業轉向軍工生產，簡化法規以允許新建工廠並在歐洲大陸運輸危險貨物——甚至要確保目前從中國進口的最基礎材料供應。

“一項協調的國防戰略應着眼於保障棉花資源，這種前瞻性我目前尚未發現，“德國槍械製造商與武器經銷商協會主席邁克爾·布倫丁格表示。

動盪的市場

早在唐納德·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前，歐盟成員國就設定了2025年生產200萬發炮彈的目標，較去年的140萬發有所提升。2023年春季，歐盟委員會啓動了《彈藥生產支持法案》（ASAP計劃），撥款5億歐元（5.26億美元）以提升該集團的彈藥生產能力。

此後，特朗普政府暫停了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對美國在歐洲長期安全承諾的未來提出質疑，並表現出不顧烏克蘭政府及歐洲盟友反對與克里姆林宮談判的意願。歐洲大陸對彈藥的需求只會持續增長。

諮詢公司布魯塞爾集團全球國防工業部門聯合主管約阿希姆·彼得表示：“迄今為止，在彈藥供應領域所做的努力還遠遠不夠。隨着局勢持續惡化，這一問題正顯現其嚴重後果。”

炮彈需要兩種易爆成分：用於發射彈丸的推進劑和引爆用的炸藥。歐洲在這兩種材料的生產上都無法滿足自身需求。

現代炮彈推進劑中最關鍵的成分是硝化棉。顧名思義，它由高級棉經酸液浸泡製成。單發炮彈就需要多達12公斤（26磅）火藥。歐洲僅有萊茵金屬和法國Eurenco等少數推進劑製造商。根據ASAP計劃，歐洲希望將推進劑年產量提高50%以上，即增加1萬噸——相當於新建近六座阿紹硝化化學公司規模的工廠。

阿紹硝化化學工廠內，左側為裝滿硝化棉的桶，右側是推進劑壓制設備。攝影師：勞拉·阿爾維茲/彭博社炸藥供應面臨與推進劑類似的困境。歐盟計劃將炸藥產量增加4300噸以上，增幅預計超30%，但目前僅依賴波蘭Nitro-Chem公司運營的當地唯一大型TNT工廠，芬蘭將新建另一座工廠。

替代性炸藥（如用於塑料炸藥的PETN、HMX和RDX）的製造商已不堪重負。挪威製造商Chemring Nobel發言人表示，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公司面臨前所未有的需求。該企業稱其挪威工廠正滿負荷運轉，訂單已排至數年之後。

正如炸藥和推進劑成為防務公司的瓶頸，火藥與TNT生產商也面臨供應鏈制約。德國化學工業協會VCI指出，雖然德國、荷蘭、比利時和波蘭等歐洲國家擁有完善的化工產業，但炸藥前體化合物僅佔其產能的很小部分。高昂的能源成本與環境法規使得海外化學生產更具成本優勢，目前許多企業從中國採購硝酸等前體化合物。

硝化棉所需的大部分棉纖維也需從中國進口——這個全球最大產棉國與俄羅斯關係友好。儘管存在木漿等材料的替代方案，但目前其產量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

萊茵金屬推進系統事業部CEO帕斯卡爾·施賴爾透露，Nitrochemie公司過去三年致力於穩定供應鏈。雖然仍需從歐洲以外獲取棉原料，但已轉向從歐洲及歐盟關係良好國家採購經過加工的棉短絨。施賴爾表示，公司還儲備了可供多年使用的棉短絨庫存。“過去我們並不重視原料產地，如今這一觀念已轉變，我們正着力將產能轉移至歐洲。“他説道。

根據彭博社對ASAP項目文件的分析，硝化纖維素及其他特種化學品在炸藥供應鏈中的主要生產商大多已獲得該項目的資助。

歐盟提議提供1500億歐元貸款以增加國防開支，這是其為彌補美國支持減弱而採取的最新舉措。歐洲國防工業計劃將在2025年至2027年間為行業參與者再提供15億歐元的歐盟資金，但該委員會的法規尚未獲得歐洲議會通過。

專家表示，若要解決供應鏈問題，長期市場和融資至關重要。“過去兩年該領域獲得了大量訂單，但這種勢頭能否持續尚不明確，”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安全研究中心國防政策研究負責人阿莫斯·多西表示。

將民用生產線轉為軍用成本高昂。例如塑料和塗料行業確實使用氮含量低於軍用火棉的硝化纖維素，但專家稱兩者間的轉換在技術和法律層面都極為複雜。

專家指出，政府還需設法減輕行業監管負擔。擁有30多年軍民兩用炸藥生產、運輸、儲存及銷燬經驗的Essing Sprengtechnik公司CEO、退伍軍人斯文·施羅德表示，易爆貨物運輸背後的物流體系複雜且監管嚴格。他稱行業監管保障了工人和公眾安全，但監管壁壘也可能成為重大阻礙——卡車可能在烏克蘭邊境滯留數週，而倉儲場地審批或需耗時數年。

尼特羅切米·阿紹工廠內的一個掩體。攝影師：勞拉·阿爾維茲/彭博社但他補充説，與原材料短缺相比，這些挑戰都是次要的。“當缺乏原材料時，國防企業就束手無策，“他説，“這個問題多年來一直被忽視。”

專家表示，降低監管障礙、為企業提供擔保，以及克服歐洲在武器及其零部件投資方面的社會和財政壁壘，對於滿足歐洲大陸的需求至關重要，尤其是因為其最大的戰略威脅俄羅斯幾乎沒有這些限制。

“我們必須在各地同時大規模重新武裝，“不倫瑞克的彼得説，“一個以犧牲民眾利益為代價轉向戰時經濟的專制國家只會加速擴軍。因此必須明確，我們需要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