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在特朗普威脅後匆忙為被忽視的軍隊撥款 - 彭博社

馬克·卡尼與妻子戴安娜·福克斯·卡尼於3月18日抵達努納武特地區首府伊魁特。攝影師：肖恩·基爾帕特里克/加拿大通訊社/美聯社

三十年前，加拿大發布了一份關於未來軍事規劃的報告。報告開篇首章寫道"冷戰已結束"，隨後概述了政府面臨的鉅額預算壓力，並提出裁減人員與國防開支。

緊接着是一則警告：“加拿大絕不能將本國領土的防衞責任交予他國。”

這個被三大洋環抱、南境與超級大國接壤的國家，享受着和平紅利——卻任由軍事實力萎縮。近期加拿大接連缺席與盟友的聯合巡邏及軍事演習。

敵視加拿大的唐納德·特朗普正在改變這一局面。他強徵關税，斥責加拿大在安全領域過度依賴美國，其多次將加拿大稱為"第51個州"的言論激怒了這個4100萬人口的國家。更令人震驚的是，特朗普以削減對烏克蘭抗俄戰爭援助相威脅，迫使歐洲與加拿大開始籌劃自主防禦。

距離提前大選僅剩數日，加拿大政客們正競相闡述他們將如何增加國防開支——同時擺脱對美國的依賴。馬克·卡尼就任總理兩天後便飛赴巴黎和倫敦，與盟友會談並推動與歐洲加強國防工業合作。其政府正在重新審查與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簽署的F-35戰機採購協議。

隨着北極冰層融化引發俄羅斯和中國對極北地區的興趣，加拿大已承認需提升國防能力。但其國防開支遠未達到北約要求的佔GDP2%的目標：2024年實際支出僅為1.37%，在32個盟國中位列九個未達標國家之一。

“特朗普並非全錯，“加拿大飛機制造商龐巴迪公司首席執行官埃裏克·馬特爾本週表示，“我們躲在美國老大哥身後太久了。”

前總理賈斯汀·特魯多在去年北約峯會上承諾2032年實現2%的目標以平息批評。但加拿大預算監督機構指出，他未安排必要資金，要實現目標需將現有國防開支近乎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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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滯後的軍費開支

加拿大未達到北約國防開支佔GDP2%的目標

來源：北約

注：2023和2024年數據為估算值

無論如何，2032年的進度顯得過於緩慢。特朗普政府曾表示北約成員國應在6月前達到2%，北約秘書長馬克·呂特提出過3%的目標，特朗普甚至談到5%的指標，並隱晦警告若盟友"拖欠會費”，美國將不會提供防衞支持。

1月，國防部長比爾·布萊爾稱加拿大"完全有可能"在2027年前實現2%的目標，比現有計劃提前五年。根據經濟增長情況，這意味着每年需追加100億至130億加元（70億美元）的國防預算。

加拿大尚未説明具體實施方案，但接受彭博新聞採訪的專家表示存在多種選擇。

加拿大軍隊亟需補充裝備。其戰鬥機和護衞艦已服役數十年。由於徵兵和留任問題，實際兵力較71,500人的編制缺口達6,800人，國防部長警告這可能引發”死亡循環"，因此已向永久居民和公民同時開放入伍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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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可能批准或加速當前正在考慮的採購項目，例如升級導彈防禦系統、坦克、火炮和無人機。但採購進程緩慢——國防部發言人通過郵件承認可能耗時"過長"。代表採購人員的工會去年向議會委員會表示，現行體系已"崩潰"。

例如，新型戰機的選型流程耗時超過十年。白宮正在設定最後期限，這將迫使北約盟國加快行動步伐。

加拿大全球事務研究所智庫主席大衞·佩裏與曾在保守黨總理斯蒂芬·哈珀政府任職的前國防部長傑森·肯尼認為，實現2%目標的直接途徑是放開現有支出渠道。這可能包括提高士兵薪資、增加空軍基地/建築/港口/基礎設施投入、改善軍事住房、加強艦船等現有裝備的維護保障，以及恢復被削減的差旅等支出項目。

前國防部副參謀長馬克·諾曼通過電話表示，武裝部隊薪資過低，且基礎設施需求龐大，部分設施"確實處於崩潰狀態"。

“積壓問題及其相關開支將遠超2%的標準，“他警告不要過度關注新採購的"光鮮大件”，“我們保留老舊裝備的時間過長，這引發了一系列問題。”

在華盛頓二月的一場活動中，加拿大北部地區的省長們闡述了國防投資可能為當地帶來的效益。現場一位北約官員稱其發言"令人振奮”。

麥克唐納-勞裏埃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理查德·下岡通過電話表示：“由於長期低水平投入，我們存在大量殭屍戰力”，“我們僅維持着基本架構和微弱的作戰能力——這很不理想。”

多數加拿大北約盟國已達2%軍費目標

2024年國防支出佔GDP比重預估

數據來源：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注：美國（3.38%）與加拿大（1.37%）未在地圖標註

加拿大正緩慢擴充其海軍力量，這支需守衞全球最長海岸線的部隊正與歐文造船公司及戴維造船廠等製造商合作。計劃建造的12艘潛艇艦隊將增加國防開支，可能來自歐洲或亞洲供應商。德國蒂森克虜伯集團與韓國韓華海洋株式會社已為該合同註冊了遊説團隊。但首艘潛艇交付仍需多年時間。

加拿大已承諾採購一套全球軍用衞星通信系統。總部位於渥太華的電信衞星公司首席執行官丹·戈德堡表示，該公司希望承接該項目，並稱這對防空現代化也"至關重要"。遊説文件顯示，安大略省布蘭普頓的MDA航天有限公司也對國防項目感興趣。

“他們應該關注任何已確定在推進中的現有項目，這些項目具有加拿大主權成分，或者任何未經請求的提案——可能是針對我國主權能力存在空白的商品或服務，“加拿大國防與安全工業協會主席克里斯汀·錢法拉尼表示。她説，官員們應以新冠疫情期間展現的緊迫感加速推進這些項目。

加拿大還是全球第二大鈾生產國，但主要出口鈾原料，加美兩國一直依賴俄羅斯進行鈾濃縮。加拿大前皇家空軍上尉、2021年大選期間領導該黨的艾琳·奧圖爾認為，加拿大應自主開展核燃料濃縮工作。

美國依賴症

尷尬之處在於，加拿大諸多計劃都依賴美國承包商——比如2023年簽署的190億加元採購洛克希德·馬丁公司88架F-35戰鬥機的協議，或是104億加元採購波音公司P-8A海神飛機的合同。雖然裝甲車在加拿大製造，但主要廠商之一卻是總部位於弗吉尼亞州雷斯頓的通用動力公司。

1959年冷戰期間，加拿大取消了自主研發戰鬥機的"阿芙羅箭"項目。如今魁北克的龐巴迪公司雖生產偵察機，卻不再涉足戰鬥機領域。該國如今已與美國深度交融：二戰期間其供應了盟軍40%的鋁材和95%的鎳資源，1956年更籤訂特殊協議，使美國國防部將加拿大供應商視同本土企業。

加拿大國防與安全工業協會主席西亞法拉尼表示，對於面臨25%關税（含鋼鐵鋁製品）可能引發成本激增的企業而言，這項名為《國防生產共享協定》的條約效力尚不明確。

誠然，儘管加拿大在防務上過度依賴美國，但其軍隊曾在阿富汗、朝鮮等美國主導的軍事行動中與美軍並肩作戰。特魯多總理就此反駁特朗普2月1日加徵關税時強調：“在你們最黑暗的時刻，我們曾與你們共同浴血奮戰。”

去年新加坡航展上展出的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製造的美國空軍F35A戰鬥機。攝影師：Ore Huiying/彭博社加拿大政界日益將美國視為敵對勢力，這種態勢令人想起19世紀加拿大建國之初——當時三個英國殖民地因擔憂美國入侵而聯合組建新國家。

加拿大必須“保護我們的北極地區，那裏不僅面臨俄羅斯和中國的威脅，還可能遭受美國的潛在侵犯，”卡尼在上個月還未就任總理時表示。“我會將國防開支用於加拿大國內，而非像現政府那樣至今將80%的軍費花在美國。”他上任首日就決定重新審查F-35戰機合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但曼尼託巴大學國防與安全研究中心主任安德烈婭·沙倫指出，若響應呼聲改用替代方案——例如競標中落選的瑞典薩博集團“鷹獅”戰機（其製造商承諾會增加在加生產份額），可能產生鉅額沉沒成本並導致項目延誤，尤其考慮到現代軍事技術的複雜性。她表示，加拿大飛行員和技術人員已在美國接受F-35相關培訓。

儘管美國自身也降低了合作熱情——特朗普曾質疑與加拿大、芬蘭合作建造破冰船的協議——但若沒有加拿大參與，總統的計劃將顯得步履維艱。

1月27日，他簽署行政命令要求打造“美國版鐵穹系統”（借用以色列導彈防禦系統名稱），以應對新型高超音速導彈可能突破現有防禦體系的威脅。

“我們不能將這套‘鐵穹’系統與以色列的相提並論，因為我們面對的是遼闊的疆域，”沙倫説道。“我們知道導彈會飛越我們的領空，”她補充道，這裏指的是加拿大。

加拿大的防務困境

2024年北約防務開支預估中美國佔比達三分之二

來源：北約

特朗普的行政令未提及北美防空司令部——這是全球唯一的雙邊軍事指揮機構，由美加兩國共同運營，負責監控和保衞北美空域。但文件中確實提到要與‘盟友’合作，並提及美國負責北美防空司令部事務的對應單位。

北美防空司令部高層近日會晤‘就共同優先事項進行實質性磋商’。該機構官方社交媒體標籤包含#團結更強。卡尼就任總理後的首批訪問之一便是北極地區努納武特首府伊魁特，旨在公佈包括北美防空司令部超視距雷達在內的該地區投資細節。

預計卡尼將在數日內宣佈大選，而加拿大如何在強勢的美國面前捍衞主權無疑將成為核心議題。

卡尼承諾最遲於2030年實現北約2%的防務開支目標，但未説明具體方案。保守黨領袖皮埃爾·普瓦列弗爾表示，他將從加拿大外援預算（經合組織數據顯示2023年約80億加元）中調撥資金用於武裝部隊。他承諾將在北極新建軍事基地、增派巡邏隊並添置兩艘破冰船。他表示若美國深化貿易關係，實現北約軍費承諾是可達成目標。

權衡取捨

無論誰勝選都將面臨兑現承諾的抉擇：從其他項目調撥資金、增加借貸或提高税收。而當前政府本財年已預計出現480億加元赤字，且面臨諸多其他支出需求，包括緩衝美加貿易戰對民眾的影響、解決住房危機以及提升生產力。

納諾斯研究公司為彭博社開展的最新民調顯示，加拿大民眾對增加國防開支的最佳方式意見分歧。但認為"完全不應增加國防開支"的比例從去年的26%降至2025年的15%。

加拿大前央行行長斯蒂芬·波洛茲曾表示二月間，民眾甚至可能接受專項"加拿大軍事税”——建議對消費徵收3%，並通過銷售税減免補償低收入居民。

“人們知道這筆税款將用於軍費開支時會自豪地繳納。我想唐納德·特朗普會説：‘這才叫隊友。’”

前國防部長肯尼指出，特魯多政府"將財政火力集中在全民藥保、牙科福利等新國內權利項目上”，以維持與新民主黨的執政聯盟。“國家安全被置於短期國內政治利益之下。”

目前加拿大正試圖通過行動展現盟友價值，以避免懲罰性關税。2月23日，加方宣佈將在北極地區開展自2007年以來最大規模軍事行動"努納利武特"，意為"我們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