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離開英國？工黨新非定居税制引發百萬富翁出走潮——彭博社
Benjamin Stupples
弗雷德里克·德梅維烏斯在過去十年間積攢了英國超級富豪的典型標配：價值數百萬英鎊的肯辛頓-切爾西區豪宅、梅菲爾區毗鄰五星級酒店的投資公司辦公室，以及為該國多家著名文化機構提供顧問服務的身份。
作為全球最大世襲財富家族之一的第九代成員，如今他又擁有了英國富豪們日益追逐的新目標：海外生活。
註冊文件顯示，這位66歲的啤酒巨頭百威英博三大創始家族成員在英居住十餘年後，近半年內已將税務居所遷回祖國比利時。德梅維烏斯的代表未回應多次置評請求。
弗雷德里克·德梅維烏斯攝影師：埃裏克·拉爾芒/比利時通訊社/Alamy自2024年初英國啓動税制改革浪潮以來，來自歐洲、中東和非洲的富豪——包括埃及首富納吉布·薩維里斯——相繼撤離英國。最令當地高淨值人羣不安的，莫過於針對非定居居民優惠税制的廢除。這項可追溯至1799年、已於上週六終結的政策，曾允許所謂"非定居者"海外收入避税長達15年。
“這已從小溪匯成洪流”，常駐波蘭的超級富豪税務移民顧問大衞·萊斯佩蘭斯如此評價英國富豪的出走，“他們正在離開，持續離開，徹底離開。”
根據最新官方數據，英國約有7.5萬名非定居者——涵蓋倫敦金融城銀行家至全球企業主——他們每年貢獻超過80億英鎊税收。
該制度的批評者稱其為過時的税收漏洞（最初旨在保護殖民地投資），如今卻讓超級富豪在享受倫敦教育、文化等資源的同時，能夠自由出入倫敦開展全球業務，且僅需繳納極少税款。
英國財政部預測非定居税制改革將增加財政收入，但該國財政監督機構指出，未來幾年預計25億英鎊的年均增收存在"高度"不確定性。
其他報告警告稱，改革可能導致英國每年損失近10億英鎊税收。在非定居税制終結前夕，經濟智庫亞當·斯密研究所發佈研究顯示，未來十年英國可能面臨1110億英鎊的潛在損失，包括超4萬個工作崗位消失。
隨着富豪居民面臨一系列財務政策變化——從私募投資增税到私立學校收費徵税——英國財政大臣雷切爾·裏維斯為填補其所謂的400億英鎊（518億美元）財政窟窿，富人撤離英國的現象正引發廣泛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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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飛地
英國長期作為法律和政治穩定的堡壘，在吸引全球精英方面歷來表現出色，但自2016年英國脱歐和首相更迭頻繁以來，其聲譽已受到打擊。根據為富裕客户提供移民諮詢的恆理合夥人公司數據，去年英國流失了10,800名百萬富翁，數量超過除中國外的任何國家，是2023年離英人數的兩倍多。
近期考慮離開英國的其他富豪包括倫敦對沖基金KLI Asset Management的首席投資官裏卡多·萊曼。這位本月將滿59歲的巴西籍高管曾執掌大宗商品貿易公司來寶集團，現正考慮移居意大利。而英國私募股權先驅傑里米·科勒已於去年在瑞士定居。根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這位倫敦科勒資本創始人的淨資產約40億美元。
根據房產記錄顯示，前雷曼兄弟投資銀行家德·梅維烏斯於2012年移居倫敦，隨後斥資830萬英鎊購置豪宅。他曾擔任包括倫敦著名科學博物館在內多家博物館的董事會成員以提供支持，並於2020年創立了"地球優先夥伴"——一家專注於可持續發展的投資公司，在倫敦和盧森堡設有辦事處。
“如果他們只是在這裏支付高檔餐廳賬單和僱傭保姆，那倒無妨，“英國億萬富翁、Phones 4u創始人約翰·考德威爾在談及富人離英現象時表示，“但我們不願失去這些財富創造者。”
百萬富翁正逃離英國
去年創下至少十年來最大外流紀錄
數據來源：亨利合夥公司/新世界財富
根據非 domicile 税務制度，申請者最初可享受15年海外收入免税優惠，但若持續留英最終需每年繳納6萬英鎊費用。
2024年3月，時任保守黨政府迫於籌款壓力，將非 domicile 制度改為基於居住地的税收體系，僅對海外收入提供四年免税期。
凱爾·斯塔默領導的工黨在7月大選獲勝前承諾進一步改革，保留縮短的免税期，同時限制對海外資產的英國遺產税豁免。
恐慌模式
對許多非 domicile 人士而言，這坐實了他們最擔憂的事：使其構成主要財富的外國資產進入英國税務部門的監管範圍。
工黨勝選後，倫敦金融城的律師事務所和其他私人財富顧問機構被恐慌中的非定居者諮詢淹沒。一些人甚至聯合起來成立遊説團體，試圖抵制這些政策。
在此期間，他們通常面臨三種選擇：立即離開、稍後離開或留下。
來自加拿大的安·卡普蘭·穆赫蘭正是這樣一位自問去留問題的非定居者。約三年前，她與丈夫——納斯達克上市醫療設備公司InMode Ltd聯合創始人、整形外科醫生斯蒂芬·穆赫蘭在英國紮根。
他們以550萬英鎊買下肯特郡一座中世紀城堡作為居所，並在城堡內開設餐廳供應傳統英式菜餚，同時出租場地舉辦婚禮。
安·卡普蘭·穆赫蘭在利姆城堡攝影師：朱麗葉·墨菲為避免英國對其全球資產徵税，他們決定在四年期限屆滿時遷離。
“如果全球收入都要被徵税，沒人會把錢留在英國，“64歲的卡普蘭·穆赫蘭接受採訪時表示，“我們離開時會帶走大量資產。”
各國競爭加劇
過去二十年間英國對非定居者制度進行過兩次重大改革，而今年改革正值各國爭奪全球精英的競爭日趨白熱化之際。
尼日利亞-黎巴嫩裔企業家、保守黨捐助者巴西姆·海達爾在工黨勝選後離開英國，遷往希臘。希臘於2019年推出了仿效英國非 domicile 税收制度的富人移民政策。意大利早兩年設立了類似計劃，已成功吸引英超阿斯頓維拉足球俱樂部聯合老闆薩維里斯入駐。馬爾霍蘭家族也計劃遷往該國。
中東地區同樣成為英國富裕居民的熱門遷居地，亦是高淨值英國公民赴海外避寒的首選。
英國房地產投資者阿西夫·阿齊茲宣佈將移居阿布扎比——該酋長國中央政府於2023年底在倫敦五星級酒店舉辦過僅限受邀者參與的"路演"活動，推介阿聯酋首都的生活與商業機遇。身家82億美元的薩維里斯離英後也計劃在阿布扎比常住。
富豪税務顧問萊斯佩蘭斯透露，僅他經手的客户中就有超過36人因近期英國税制改革而籌備離英。
“他們都制定了應急撤離方案，“他表示，“部分人已經啓動計劃。”
英國非 domicile 人羣規模
總數仍低於疫情前水平
數據來源：英國税務海關總署
注：2022-2023年為暫定數據
英國税改的餘波已開始衝擊經濟。房產中介萊坊報告顯示，作為非 domicile 人羣聚集地的倫敦核心豪宅區交易量因政策不確定性陷入停滯，而更多在英居住的富裕外籍人士持觀望態度，推高了高端租賃需求。
一些決定暫時留居英國的人正在縮減對英投資。由非定居者遊説團體“英國外國投資者”委託牛津經濟研究院對115名非定居者進行的調查顯示，在改革計劃實施前，這些個人已從房地產、金融和酒店業等本地資產中撤資總計8.4億英鎊。
據知情人士透露，由資深遊説者萊斯利·麥克勞德-米勒領導的“英國外國投資者”組織，預計就吸引富豪來英事宜繼續與唐寧街10號保持溝通。該匿名人士表示，關注重點之一是被英國於2022年取消的"黃金簽證"可能重啓，此舉或與美國同類政策形成競爭。
財政大臣裏夫斯推出的緩衝政策是允許前非定居者在三年內以優惠税率轉入海外資產。在英國議會審議過程中，該政策適用範圍有所擴大——此前裏夫斯在1月達沃斯論壇上表示她與財政部同僚一直在"傾聽"非定居者的訴求。
查爾斯·羅素律師事務所駐倫敦的超高淨值客户業務合夥人皮爾斯·馬斯特指出，針對前非定居者的政策可能力度不足，且遺漏了關鍵要素。
“最大的未知數，“他説，“是有多少人將因此放棄來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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