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拉：被禁止的支付系統如何運作及其打擊方式——彭博社

2019年杜伊斯堡突襲行動中查獲了成箱黃金和現金，這些物品涉嫌與哈瓦拉交易有關。照片：克里斯托夫·賴希温/Picture Alliance/Getty Images當海關官員在巴伐利亞州的一個休息站逮捕一名卡車司機時，他們發現了兩隻裝滿數十萬歐元現金的塑料袋。

司機聲稱這筆錢是為土耳其地震災民準備的，並接到指示要在該國邊境交付。他不認識那些給他1萬歐元用於汽油和食物的男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為這次只需幾天的旅程支付如此高額的費用。

德國金融監管局Bafin懷疑他是哈瓦拉的信使——一個龐大的地下支付系統，其存在於監管之外，容易被洗錢者和極端主義資助者濫用。

去年查獲的這些款項，加上在突襲行動、機場和汽車站沒收的數千萬歐元，原因是當局加強了對這一支付系統的長期行動，該系統隨着過去十年移民的增加而流行起來。在最新舉措中，監管機構要求傳統銀行協助遏制哈瓦拉交易，並消除該國作為黑錢避風港的聲譽。

“考慮到銀行在保持支付系統清潔方面承受的巨大壓力，以及關於哈瓦拉（Hawala）所採取的措施之少，當局着手處理此事絕對是正確的，”前德意志銀行金融犯罪部門負責人烏爾裏希·戈雷斯表示，他現在為企業提供反洗錢諮詢。

哈瓦拉是眾多非正式價值轉移體系中最知名的一種。對難民而言，這可能是他們支持家鄉家庭的唯一方式。英國和美國等國家曾試圖將其納入政府控制，但效果參差不齊。在德國，這一行為是非法的，但連政府也承認偶爾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運作方式如下：一位居住在柏林的男子想給巴基斯坦的父親寄1萬歐元。通過口耳相傳，他在德國首都找到一位中間人——假設是手機店老闆——並將現金交給他。這位被稱為哈瓦拉經紀人的中間人會提供一個密碼，並指示巴基斯坦的對接人在其父親出示密碼時支付款項。

這種轉賬費用低廉、速度快，且通常無需過多詢問。哈瓦拉經紀人會收取預付費用或通過匯率差價盈利。當有資金反向匯回德國時，他們會進行賬目對沖。此外，他們也可能通過寄送貨物、現金或其他交易方式平衡賬目。客户無法尋求司法救濟，這意味着該體系很大程度上依賴信譽——以及對犯罪客户報復的恐懼。

典型哈瓦拉交易如何運作

來源：彭博社

英國是試圖讓該行業在正規金融體系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國家之一。最近有報道稱，犯罪分子利用該國的非正式匯款服務每年洗錢約20億英鎊（23億歐元）。

在美國，運營商必須在財政部的一個部門註冊並遵守監管規定以及各州法律。在德國，雖然擁有數千家西聯匯款、速匯金等支付公司的代理點，但由於用户無法被識別，哈瓦拉交易是被禁止的。

德國當局估計2019年全球通過非正式金融轉賬系統流動的資金約為2000億美元。作為對比：根據世界銀行數據顯示，當年官方記錄的中低收入國家匯款總額為5480億美元。

“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德國金融監管局BaFin的高級官員Birgit Rodolphe談到德國與境外之間的哈瓦拉匯款規模時表示，“您在賬目對沖中看到的金額可能顯得微不足道，但其背後實際的交易量絕非如此。”

BaFin、聯邦刑事警察局以及海關內部的反洗錢機構是打擊行動的主力軍。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警方稱——該州在打擊非法資金轉移方面處於領先地位——本月早些時候，超過350名警察及其他執法人員突擊檢查了德國多個城市的珠寶商、食品商等店鋪，核查其是否參與哈瓦拉交易。

2022年柏林警方對某二手車經銷商採取執法行動。圖片來源：Christoph Reichwein/Picture Alliance/Getty Images由於全球化的貿易關係和現金的廣泛使用，德國長期是黑錢和恐怖主義融資的目標。2022年某國際監管機構批評德國300多家反洗錢機構間協調不足，並將哈瓦拉列為重點改進領域。

在最近遏制哈瓦拉（Hawala）的努力中，當局聯合了國內銀行。據知情人士透露，他們制定了一份機密提示清單，旨在幫助銀行業識別客户可能運營非法支付系統的跡象。

“企業必須清楚需要關注什麼，”羅道夫説。“例如，如果客户的房貸由他人償還。但這不一定涉及金錢，也可以是任何其他形式的具有價值的資產。可能是汽車、奢侈品、加密貨幣或預付卡。這實際上沒有限制。任何能將價值從A轉移到B的東西都可以。”

德國外國人口因移民和庇護增加而上升

來源：德國聯邦統計局

這一強硬措施出台的背景，部分是由於關於移民和德國選擇黨（AfD）崛起的激烈討論。德國是全球接收難民最多的五個國家之一，這些國家共接納了全球約三分之一的難民，據聯合國報告。

難民的湧入刺激了對非正式支付服務的需求，因為難民家庭在其祖國往往更難、更昂貴甚至無法接入官方金融系統。更復雜的是，其中一些人來自受西方制裁的國家。

彭博社採訪了多位哈瓦拉系統的使用者。例如來自波恩的伊朗人莫莫（化名），由於清楚哈瓦拉屬非法操作，他要求僅使用綽號。他表示自己通過該系統支付伊朗殘疾兄弟的護理費用——伊朗作為受制裁國家，被西方銀行體系排除在外。莫莫每筆交易向店主支付約10歐元，款項隨後匯入其伊朗銀行賬户，並通過短信確認到賬。

倫敦大學亞非學院講師喬納森·厄坎布拉克在接受彭博採訪時表示：“流動資金中絕大部分既非犯罪所得，也不涉及恐怖主義融資，而是用於更日常的用途，如家庭生活費匯款、投資或醫療支出。”

聯合國認為必須降低移民匯款成本以緩解經濟不平等，建議調整法律監管框架，提升透明度與市場競爭。德國聯邦政府亦承認，在阿富汗援助項目中，當哈瓦拉系統成為拯救生命或實施關鍵項目的唯一選擇時，曾允許受助方使用該渠道。

一位在喀布爾也經營哈瓦拉業務的貨幣兑換商。照片：Marcus Yam/LA Times/Getty Images巴菲金高管Rodolphe表示，在一個理想的世界裏，援助組織或聯合國會考慮如何建立自己的援助支付供應商。她説，哈瓦拉被犯罪分子濫用，這些人往往以難民的利益為代價獲利。

一個最近的例子：巴伐利亞警方逮捕了去年一個提供哈瓦拉服務的團伙的多名成員，他們還通過將敍利亞人偷渡到德國賺取了數萬歐元。此外，他們還被懷疑參與了兩起綁架案。

在德國迄今為止最大的哈瓦拉案件中，杜塞爾多夫一家法院在2021年判處五名男子最高四年零兩個月的監禁。根據法庭文件，他們處理了超過1.5億歐元的支付，服務大客户和敍利亞難民。團伙頭目——一名珠寶商——至少賺取了144萬歐元的佣金。

“世界上只有少數幾個國家真的很難進行轉賬，”Rodolphe説。“但這些國家都是高風險國家。因為那裏有戰爭行為，有恐怖組織，因此也有武器交易，毒品在那裏製造或運輸。因此，銀行有意識地退出這些地區。那裏的大部分支付都是有問題的。”

文章原標題：德國瞄準百年支付系統以遏制黑錢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