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採礦成為美國與全球對抗的新戰線 - 彭博社

Liam Denning

新戰線。

攝影師：馬丁·伯內蒂/法新社 via Getty Images

被稱為"美式和平"的搖搖欲墜大廈又有一大塊墜入海中——直接沉到了海底。一位深海採礦商的美國許可證申請意圖開發太平洋海底的一片區域，由唐納德·特朗普總統的行政命令觸發，標誌着與所謂基於規則的深海秩序的根本決裂。與當今許多美國政策一樣，該命令識別出真正的挑戰，卻用深水炸彈般的粗暴方式應對。

彭博社觀點埃利奧特瞄準AI目標是對停滯董事會的警示英國Z世代尚未迷失——但需警惕解讀沙特出人意料推動油價下跌的背後Meta聲稱對歐洲用户提供"更差"服務的真實含義加拿大公司The Metals Company Inc.正尋求從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獲得許可證，以開採墨西哥和夏威夷之間國際海域近1萬平方英里的海底。這在克拉里昂-克利珀頓區只是微小一隅——這個比印度還大的區域被譽為富含珍稀金屬的新克朗代克。特朗普上週簽署命令，指示NOAA緊急發放此類許可證，無視國際海底管理局的職能。

海底採礦的概念已存在數十年，隨着深海技術的進步以及對清潔能源技術、國防和其他應用所需關鍵礦物需求的激增預測，這一設想變得更加可行。潛在資源量令人瞠目。國際海底管理局（ISA）2010年估算，僅克拉里昂-克利珀頓斷裂帶（CCZ）就可能藴藏着全球陸地錳資源的三倍、鈷的兩倍及幾乎等量的鎳。用更直觀的數據來説，根據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最新研究報告，CCZ可提供足夠電池材料為69億輛電動汽車供電——超過全球現有乘用車總量的四倍。

ISA是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成立的國際管理機構，負責管轄國家管轄範圍以外的海牀。這一機制始終存在根本性矛盾：美國從未批准該公約。但直到最近，美國政府實質上仍承認其原則為國際習慣法。這一共識在2023年底出現裂痕，當時拜登政府單方面擴展了美國外大陸架邊界，尤其在北極地區——加拿大、俄羅斯等國已通過繁瑣的《海洋法公約》程序提交了重疊的主權主張。

如今特朗普已批准公開決裂。國際海底管理局(ISA)已在克拉里昂-克利珀頓區(CCZ)授予31份許可證，但僅限勘探用途。多年來，出於環保理由，制定商業開發規則併為此發放許可證的呼籲一直受阻。美國現在將直接無視國際海底管理局，自行其是。

特朗普再次提醒我們，國際合作最終——而且不安地——建立在國家實力的基礎上。如果大國選擇不維護協議，那麼誰來執行這些協議？中國在克拉里昂-克利珀頓區持有五份國際海底管理局許可證——比任何國家都多，這肯定沒有逃過特朗普的注意——已提出反對，而且不是唯一這麼做的實體。

一家公司熱切抓住特朗普的邀請，一頭扎進法律和地緣政治的灰色地帶——這通常會嚇退私人資本——説明了兩件事。首先，隨着各方對海底礦物的興趣日益濃厚，國際海底管理局顯然沒有能力足夠迅速地採取行動。其次，也許有人押注特朗普正在有效地埋葬關於公共產品的國際合作範式。在另一個被視為礦物財富寶庫的惡劣環境——北極，類似的轉變也很明顯，那裏備受吹捧的外交安全空間已讓位於俄羅斯與北約之間的公開分裂。阿拉斯加大學費爾班克斯分校(University of Alaska Fairbanks)北極安全問題專家特洛伊•布法德(Troy Bouffard)表示，特朗普的命令預示着"一個已發展多年的整個體系被繞過，同時一個競爭體系被建立"。

與北極地區類似，海底潛在的財富往往掩蓋了其中涉及的挑戰。開發海底的理由包括避免陸上採礦帶來的生態和社會破壞、重振國內航運業以及減少美國貿易逆差等方方面面。事實上，TMC公司首席執行官傑拉德·巴倫不僅在美國眾議院自然資源委員會證詞中闡述了這些觀點，還提出了更多論據——巧合的是，聽證會舉行日期正是該公司提交申請的當天。

就環境影響而言，攫取沉積物並讓含有金屬等物質的羽流通過水柱確實存在實際風險。但另一方面，所有采礦活動都需要權衡取捨，必須將這些風險與剛果、印度尼西亞等地採礦造成的破壞進行權衡，同時也要考慮若清潔技術所需關鍵礦物短缺將加劇氣候變化的廣泛危害。

這種權衡概念削弱了"海底採礦是萬能解決方案"的論調。商業可行性本質上是未知的：實際上從未有人進行過海底採礦——正如你所料，那是個嚴酷的環境。CCZ（克拉里昂-克利珀頓區）底部的壓力是海平面的400-500倍，即便有後勤支援，距離西海岸也有五天航程。這就是為什麼美國石油業在得克薩斯西部蓬勃發展，而在阿拉斯加北坡卻日漸萎縮。

特朗普的行政令再次彰顯了他用浮誇表象掩蓋缺陷與矛盾的標誌性風格。最明顯的矛盾在於，這屆政府一邊宣稱要提升關鍵礦產供應，一邊卻執意削弱該供應的最大客户之一——綠色能源產業。

此外，國際戰略研究中心主任格雷斯林·巴斯克蘭指出，儘管該行政令實質上打響了國際資源爭奪戰的發令槍（可能導致中國自主設備在夏威夷附近海域活動），卻隻字未提海事安全問題。儘管中國表面抗議，但其對關鍵礦產供應鏈和清潔技術的掌控欲，可能暗中樂見華盛頓為繞開國際海底管理局程序提供默許——這恰是單邊行動的又一後果。這片原本黑暗荒蕪的深海平原，正逐漸顯現叢林法則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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