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瓦克機場停運暴露美國空中交通管制系統之弊——彭博社

4月28日，引導飛往紐瓦克航班的空中交通管制員失去雷達和無線電通信超過一分鐘，這個關鍵樞紐的航班因此混亂數日。

攝影師：Angus Mordant/彭博社

並非每個人都適合從事這樣工作——在工作日的每一秒保護數千人免於慘烈死亡，而一個失誤就可能意味着災難。

這就是為什麼在俄克拉荷馬城參加聯邦航空管理局專業學院培訓的準空中交通管制員中，有三分之一未能通過選拔。但他們仍然前來——所有申請者都必須是31歲以下的美國公民且身體健康——被這份無需大學學歷就能獲得六位數高薪的職業所吸引。聯邦航空管理局表示，不到10%的申請人能被錄取進入培訓項目。

有些人從軍隊轉行而來，另一些曾是航空公司行李搬運員或企業文職人員。其中一位曾是NFL啦啦隊員。無論背景如何，數十年來，通往空中交通指揮崗位的道路都要經過俄克拉荷馬培訓中心。

2023年，美國前交通部長皮特·布蒂吉格在俄克拉荷馬城聯邦航空管理局邁克·蒙羅尼航空中心參觀空中交通管制模擬器。攝影師：道格·霍克/俄克拉荷馬人報/今日美國網絡但如今，在夏季旅遊高峯季前夕發生致命墜機事件、令人膽寒的塔台系統癱瘓以及航班時刻表大幅削減以緩解壓力後，全國範圍內急需增補3000名空管員的問題被暴露在聚光燈下。這份工作固有的高壓與職業耗竭導致部分從業者早早離職，而培訓學院的瓶頸也加劇了人員短缺。

一年多前，一份《國家空域系統報告》建議延長培訓中心開放時間、增聘教員、更新課程體系並允許更多在線或異地教學。但進展始終緩慢。

空管員短缺危機

未來數年人員數量預計將跌破需求線

數據來源：2023年11月提交給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的國家空域系統安全審查團隊報告

注：年份為截至9月30日的財政年度

由於超長工時、巨大壓力、56歲強制退休年齡和落後設備導致這個美國最艱苦職業持續面臨人員流失，培訓生輸送渠道必須保持強勁。雖然某些崗位年薪可輕鬆超過20萬美元，但起薪相對有限，且應屆畢業生通常對派遣地點幾乎沒有選擇權。

只有特定類型的人才會尋求如此高強度的工作，尤其是當存在其他選擇時，比如工會學徒計劃能提供相似的薪資前景、更自由的工作地點選擇，且失誤導致致命火球事故的概率低得多。

美國交通部長肖恩·達菲參觀俄克拉荷馬城空中交通管制學院後發表講話。攝影師：內森·J·菲什/《俄克拉荷馬人報》/今日美國網絡交通部長肖恩·達菲承諾升級系統與人員配置，採用壯志凌雲式宣傳助力招聘，這是多年來為現代化空中交通管制系統採取的最廣泛舉措。該系統每日管理約4.5萬架次航班，而近期頻發的故障已敲響警鐘。上月，費城某管制設施在引導往返新澤西州紐瓦克自由國際機場的航班時遭遇無線電與雷達失效，5月9日又發生另一起系統中斷。1月底發生致命撞機事件後，監管機構降低了羅納德·里根華盛頓國家機場的飛機降落頻次以緩解管制員壓力。

“你需要實現系統現代化，還需要一支健康的員工隊伍，”傑弗裏·斯奇吉爾斯基説道。他剛結束40年職業生涯退休，曾擔任空中交通管制員、主管以及美國航空監管機構的政策制定職務。“近年來人手短缺造成了嚴重影響。你會看到疲勞對人們的影響，當系統的支柱——空中交通管制員開始不堪重負時，這類事件就會發生。”

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曾誓言要修復空中交通管制系統，並指責喬·拜登政府未能及時採取足夠措施解決問題。

擴充空中交通管制員隊伍的起點，位於俄克拉荷馬州馬斯廷郊區一條不起眼的磚砌平房死衚衕裏。房東已將這裏改造成航校學員的實際宿舍區，學員們每隔幾個月輪換一次。近日某個下午，附近停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車輛。梅·菲姆和幾名同期學員正等待班車接送他們前往培訓中心。

空中交通管制員來自各行各業

約三分之一來自航空航天領域，其他人來自物流和航空業

來源：Revelio實驗室

注：ATC=空中交通管制員

菲姆此前在佛羅里達州醫療保健領域擔任預授權專員。她表示那份工作讓她感到幻滅，渴望獲得能改善甚至拯救生命的工作機會。“這有點像客户服務，”菲姆説。

於是她申請並被這所學院錄取，該學院位於佔地1100英畝的邁克·莫羅尼航空中心內，這片設有門禁的區域包含多個機庫和低矮建築，坐落在該市的國際機場旁。學院不收取學費，反而為學員在課堂上的時間支付每小時22.61美元的報酬，並提供每天50美元的餐飲津貼和約70美元的住房津貼。上一財年，約有1800人在完成培訓計劃後被聘為空中交通管制員。

菲姆在學院度過了大約一個多月的時間，計劃在2個半月後的最終評估後，前往一個處理高空飛行的雷達塔工作——被稱為“航路”崗位。學院成績最優異的畢業生可以優先選擇工作地點。

目前，幾乎所有美國空中交通管制員都要通過俄克拉荷馬城的這所學院。但據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發言人表示，最近監管機構擴大了一項計劃，將在更多地點提供培訓，包括安柏瑞德航空大學，目的是讓一些新招募人員完全跳過總部學院的培訓。發言人表示，他們仍需要參加最終考試，並接受與學院新招募人員相同的篩選。

FAA還計劃加強對曾擔任管制員的退伍軍人的招募，儘管他們仍需要在俄克拉荷馬城的學院接受一些額外培訓。

5月1日，美國借用了《壯志凌雲》的標識風格，宣佈激勵措施以擴大空中交通管制員隊伍。攝影師：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空中交通管制員的工作需要具備三維空間想象能力、在壓力下保持冷靜以及快速果斷決策的能力。通常，多名飛行員會同時通過不同無線電頻率與同一管制員通話，要求其穿透通信干擾，優先處理飛機的高度、速度和進場航線。

“這如同全速進行三維國際象棋對弈，“曾監管紐約和波士頓繁忙空域的Szczygielski表示，“你需要持續掃描、評估並採取行動。多重狀況同時發生，而空中的情勢可能瞬息萬變。”

但Phim約三分之一的同學無法通過嚴苛的課程考核，另一些人在成為認證管制員前就可能放棄——這需要在學院結業後接受數年的在職培訓。唯有通過全部考核，空中交通管制員才能獲得全額薪資和職業保障。

為吸引新申請者並留住資深管制員，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與管制員工會NATCA本月宣佈，學院畢業生通過最終考核將獲得5000美元獎金。符合退休條件但未達強制退休年齡的管制員，每多工作一年可獲得基本工資20%的額外津貼。

據多位不願透露姓名以避免遭到報復的空中交通管制員透露，一些新出台的工作政策讓經驗豐富的管制員感到不滿，這給本已壓力重重的工作環境雪上加霜。那些在非自願工作地點堅守多年——由於人手短缺而難以調離——的老員工，對剛畢業的航校學員有時竟能自選工作站點感到憤懣。畢業獎金制度讓行業資深人士困惑：為何維持日常運作的人卻得不到額外補償。

學員們通常羣居在長租酒店或短租公寓裏，用抽認卡突擊備戰至關重要的結業考試。部分房東直接向學員推銷房源，承諾提供可組建學習小組的安靜社區。“邦尼洋葱漢堡"坐落於航空學員聚集的酒店區附近商業街，這款香氣四溢的美食深受受訓學員青睞。

5月6日紐瓦克機場顯示航班延誤的出發信息屏。攝影師：Mostafa Bassim/Anadolu/Getty Images1300英里外的紐瓦克機場癱瘓事件，生動展現了這份工作可能出現的災難性失誤。4月28日，引導飛往紐瓦克航班的空管人員遭遇超過一分鐘的雷達與無線電通訊中斷，這個關鍵樞紐的混亂狀態持續數日。事件中多名空管人員明顯受到驚嚇，有人當場落淚。

2024年，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將紐瓦克機場的航班起降調度工作從長島轉移至費城。許多空管人員表示這一調整過於倉促，導致經驗豐富的員工大量流失。

據現職人員透露，紐瓦克機場理想狀態下應配備近50名空管人員，但實際人數從本已不足的33人驟降至22人，迫使空管人員頻繁加班輪值。FAA表示目前有21名空管員和主管正在接受紐瓦克區域培訓，並正在部署臨時備用系統，待調度中心通訊線路升級為更可靠的光纖電纜前提供冗餘保障。

全美範圍內，空管人員士氣低迷。行業相關的Reddit論壇上充斥着因人手不足被迫每週工作六天的抱怨，薪資漲幅遠不及航空公司飛行員，且預算協調方案中擬議的退休福利削減更令情況雪上加霜。

部分熱愛職業卻不滿美國工作條件的空管人員正尋求新出路：前往澳大利亞、歐洲或中東從事空管工作。澳大利亞航空服務公司針對海外應聘者發佈的招聘啓事極具吸引力，承諾提供"優厚的搬遷安置方案”、工作簽證擔保及永久居留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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