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最新公園在原高速公路上初具雛形——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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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2日舊金山日落沙丘公園盛大開幕期間，遊客擠滿了昔日的大公路。
攝影師：Stephen Lam/《舊金山紀事報》通過Getty Images
道路中央矗立着一隻明橙色的章魚雕塑，其體型堪比巴士，孩子們正攀爬嬉戲其上。
兩個月前，這段距離太平洋僅一箭之遙的瀝青路面還是疾馳車輛的領地。而在這個週四的下午，這裏成了步行者、騎行者和一對長頸鹿雕塑（可供攀爬的藝術裝置）的天地。
這便是舊金山最新公園"日落沙丘"的景象。直到今年四月，這片綿延兩英里、佔地55英畝的區域還被稱為大公路。作為以風景馳名的城市中最富盛名的景觀道路之一，它一側俯瞰海洋沙灘，另一側排列着航海主題的住宅。
諸如這隻巨型章魚的可攀爬雕塑，已佔據了前大公路的部分路段。圖片來源：Benjamin Schneider/Bloomberg CityLab這條公路驟然轉型為公園，是舊金山在疫情期間為開闢無車休閒社區空間所獲最顯著成果。但在這座以"電話亭刀戰"著稱的地方政治生態中，這項高調工程引發了激烈爭議。（相關報道鏈接）。
對於支持者而言，這座新公園展示了在預算緊縮、選民躁動的時代，由進步派主政的城市如何快速低成本地實現變革性的市政改善。而在批評者眼中，落日沙丘不過是這座城市不斷升級的"汽車戰爭“給司機帶來的又一不便，更威脅到周邊街區居民——他們現在不得不應對激增的穿行車輛。
“這是公共利益的權衡，“居住在三個街區外的非營利組織"落日沙丘之友"負責人盧卡斯·勒克斯説，“每天多花幾分鐘繞行平行主幹道，換來向全城居民開放海岸線供大家享受，這難道不值得嗎？”
道路盡頭
新冠疫情暴發時，舊金山當局全力推行保持社交距離的休閒方式。短短數月內，在前市長倫敦·布里德及其交通局長傑弗裏·圖姆林的領導下，全市建立了分流交通的"慢行街道"網絡，允許行人在道路中央漫步。金門公園主幹道之一的約翰·肯尼迪大道從週末限行擴展為全天候封閉。貫穿日落區、連接金門公園與舊金山動物園的大公路中央路段也全面禁車。
2021年，隨着疫情逐漸消退，布里德市長允許車輛在工作日重新通行大洋公路，同時保留週末封閉措施。儘管爭議雙方的部分倡導者對此感到失望，但這一安排被廣泛視為可接受的折衷方案。
然而大自然另有安排。2024年春季，市政官員認定動物園以南的大洋公路路段——該路段此前從未因休閒活動關閉——由於侵蝕作用正在影響城市污水處理廠，必須永久關閉。這將大幅削弱該公路其餘路段作為交通幹道的效用，切斷其與城市南部聖馬特奧縣的直接連接。
“大自然給了我們一個難題，嚴重的海岸侵蝕無論如何都會導致大洋公路南段關閉，“舊金山監督委員會成員喬爾·恩加迪奧表示，其管轄區域包含該公路。“這引發了關於如何處置公路中段的問題。”
監督員喬爾·恩加迪奧因其支持公園建設而面臨罷免行動。攝影：本傑明·施耐德/彭博社CityLab恩加迪奧與其他四位監督委員決定化危機為轉機。他們為2024年11月選舉提出了一項投票倡議，詢問選民是否應永久關閉大洋公路並將其改造為正式公園。約55%的選民投了贊成票。
選舉結果一經確認，將高速公路改造成公園的過程就變得相當順利。由於舊金山歷史上的一個特殊之處，自19世紀70年代以來，該市的休閒與公園管理局一直擁有大洋公路下方的土地所有權。
舊金山休閒與公園局與非營利組織"日落沙丘之友"密切合作，開始制定計劃，通過臨時設施來激活公園。如今，公園至少在其初始階段已經完成，圍繞三個活動節點進行佈局，這些節點之間大致等距，設有回收木材製成的長椅、滑板公園以及大量適合兒童參與的互動藝術裝置。
即使在週末關閉期間，“人們也知道這是一個可以穿行的空間。你可以慢跑、散步或騎自行車，“勒克斯説。“我們想創造一些讓人駐足停留的契機。”
導向標識是設計方案的另一個重要部分。主要交叉路口的木質路標指向附近商家——這是為了利用遊客人流為當地經濟帶來效益。咖啡店"Andytown Roasters"在新公園附近有三家分店，其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勞倫·克拉布表示，4月份的客流量同比增長了20%以上。“我們很幸運，因為我們的業務與公園非常契合，“她説。“我相信其他企業主會有不同的體驗。”
這條曾經四車道的高速公路被一條由冰葉植物和其他海岸植被組成的中央分隔帶分開，現在通過地面上的模板標記劃分為兩個區域。內陸一側是"共享"空間，適合以健康速度騎行或慢跑的人；靠海一側是"慢行"空間，專為兒童和行人設計。
這些指導方針只是一項實驗，盧克斯強調道。（在我實地走訪期間，並未明顯觀察到公園遊客遵守這些規定。）
“這個項目遠未完成，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處於雛形階段，“舊金山娛樂與公園部總經理菲爾·金斯伯格表示。未來幾年，市政府將與加州海岸委員會合作制定永久性公園設計方案，以應對侵蝕和海平面上升問題。雖然仍需保留某種形式的道路通行以保障應急車輛，但公園最終可能會大幅減少瀝青路面。
“這是塊空白畫布，“金斯伯格如此形容這個佔地55英畝的空間（目前包含17英畝道路）。“我們有絕佳機會將海岸線與社區融為一體。必須在順應自然與滿足人們使用需求之間取得平衡。”
日落沙丘公園仍處於建設階段，永久性設計方案將包含更全面的場地改造。攝影：本傑明·施耐德/彭博社城市實驗室但即便目前投入不足百萬美元（含50萬美元私人捐款）的簡易設施，已讓這條前高速公路初具公園雛形。該空間現已成為全市訪問量第三的公園。盧克斯指出，市政人員和志願者快速改造這片區域的成果生動證明了"藍色城市仍能推進雄心勃勃的項目”。
公園計劃遇阻
儘管11月全市公投結果支持改造，但與高速公路緊鄰的日落區和里士滿區居民卻以壓倒性票數要求維持現狀。在里士滿區部分選區（大高速公路三分之二車流的起點），反對票比例超過80%。毗鄰新公園的日落區投票結果差距較小，反對票比例接近60%。
早在更名後的日落沙丘公園於四月正式開放前，英加迪奧所在日落區的部分選民就已開始收集簽名，試圖發起對他的罷免選舉。他們需在5月22日前從該選區收集約1萬份有效選民簽名。若成功，將在英加迪奧原定尋求連任的大約一年前——即今年秋季舉行特別選舉。
罷免支持者指出，英加迪奧背離了其2022年競選時承諾的折中方案：工作日允許車輛通行，週末封閉道路。“他競選時承諾保持道路開放，後來卻出爾反爾，“日落區居民、罷免支持者瑪喬麗·莫伊表示。
莫伊認為新公園純屬多餘，因為海灘和平行的步行道近在咫尺，且附近金門公園也有無車街道。雖然她居住的離海灘約15個街區的內陸區域尚未受交通影響，但她表示更廣泛社區已出現擁堵。“爭議極大，非挺即反。”
2013年大公路的車流。自該道路禁止機動車通行後，部分司機抱怨出行時間延長。攝影師：邁克爾·肖特/舊金山紀事報 via Getty Images交通流量增加和通行時間延長是反對者最關切的問題，約2萬輛車的日通行量被分流至其他路線。舊金山 Municipal 交通局計劃今夏在所有平行道路完成信號燈優化改造且駕駛者適應期結束後，公佈最新交通數據。目前僅有零散見聞可供參考。
四月，舊金山標準報 採訪了一些通勤者，他們表示由於道路封閉，單程通勤時間增加了多達15分鐘，但也有人表示沒有任何變化。緊鄰原高速公路的安靜住宅區街道上的居民報告稱交通流量有所增加，儘管他們對嚴重程度的描述各不相同。
傑伊·貝恩以前經常使用大高速公路開車從里士滿區的家送兒子到城市南部的學校。自道路永久封閉以來，他一直在詳細記錄自己的出行時間。他説，他四英里的跨城行程從15或16分鐘增加到了18或19分鐘。“對我來説，擁有一個世界級的公園目的地是值得的，”他説。
對貝恩來説，這場爭論不僅僅是一條道路的爭議。“這是一個文化問題，”他説。“那些一直使用汽車的人長期以來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隨着城市劃出更多的自行車道、公交專用道和無車街道，這些習慣被打亂了。
司機並不是唯一抵制這些變化的人。莫伊表示，她在市內大部分出行都是步行或乘坐公交車，但她覺得最近對城市街道的許多改變都是為了騎自行車的人，而忽視了行人和公交乘客。“我不騎自行車，”她説。“我不信任汽車，但有些騎自行車的人也有點瘋狂。”
舊金山娛樂與公園部門負責人金斯伯格居住在距離海灘約兩英里的日落區。他認為，由於當前關於是否允許在日落區及舊金山西部鄰近社區進行更多住房開發的持續討論，人們對公園的爭議"多了幾分焦慮”。“這關係到西區的特色，“他説，“更根本的問題是，我們是更努力地堅守過去？還是更努力地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潮流轉變
恩加迪奧表示，他"對大多數選民投票反對創建公園的事實感到謙卑”。但即使罷免他的努力成功，他也不認為這條前高速公路會恢復交通。“公園將永久保留，“他説，“我有信心這個公園將成為舊金山的標誌，成為日落區真正的瑰寶。”
當地媒體報道顯示，居民們正開始逐漸喜愛這個新公園。《舊金山紀事報》的一篇文章指出，幾位曾批評公園的居民在看到交通狀況並不如他們擔心的那樣糟糕後改變了看法。《標準報》採訪到多位公園訪客，他們表示雖然仍持政治立場的反對態度，但並不妨礙享受這個空間。
特別活動正為日落沙丘公園吸引大量人羣。四月份的復活節彩蛋搜尋活動吸引了1萬名參與者。今年夏天，公園將舉辦該市首次獨立日遊行。今年萬聖節將迎來第五屆"恐怖大道"討糖派對，過去幾年該活動已吸引數千名兒童前來。
四月，人羣聚集在日落沙丘。攝影師：Stephen Lam/《舊金山紀事報》通過Getty Images“在這片城區，能讓大家相聚並感受社區氛圍的‘第三空間’非常有限，”勒克斯説。目睹2020年首屆‘幽靈大道’活動的盛況後，他表示：“我們意識到人們渴望享受這個空間。”
勒克斯將公園的創建比作七英里外海灣沿岸拆除恩巴卡德羅高架橋的工程。這個1991年在阿特·阿格諾斯市長任內啓動的項目，同樣經歷了多年的政治角力和公投拉鋸戰。高架橋拆除僅僅是濱水區大規模改造的開端，如今該區域已成為全市最受歡迎的景點之一。而這一切離不開一位敢於冒險的政治推手。
“阿特·阿格諾斯沒能連任，但至今人們記得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原因——恩巴卡德羅高架橋，”勒克斯説。他認為若恩加迪奧最終遭罷免，歷史會給予同樣評價：“近年來，哪位市政監督員比這個項目為城市做出了更重大積極的貢獻？”
被問及政治遺產時，恩加迪奧避而不談：“今天的領導者需要做些勇敢的事，讓未來30年、50年甚至70年的人們受益——即便他們已不記得我們是誰。”
恩加迪奧認為，即使他的職位不保，這片空間本身也會比當前的爭議更長久。
“等我老了退休後，“他説，“我要和丈夫坐在這裏，享受這個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