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外流讓英國嚐到向“非定居者”徵税的代價——彭博社

Benjamin Stupples, Max Harlow

6月9日的倫敦碎片大廈。

攝影師：何塞·薩門託·馬託斯/彭博社隨着富裕階層加速撤離倫敦，數據開始顯現驚人趨勢：工黨標誌性的"向富人徵税"政策正使英國經濟面臨淨流失風險。

自政府取消延續兩個世紀的"非定居者"税收優惠後，幾乎每天都有投資大亨選擇離開。這些來自海外的高淨值人羣中，包括支付平台Checkout.com的億萬富豪創始人紀堯姆·普薩茲和埃及首富納塞夫·薩維里斯，他們正集體湧向承諾更低税負的歐洲與中東金融中心，最初的涓涓細流已演變成逃離潮。

彭博社對500萬份公司檔案的分析顯示，近月來離職的商業領袖數量激增，過去一年約有4400名企業高管披露了海外搬遷計劃。多項最新研究警告，若"非定居者"以顧問機構預測的速度持續流失，未來四年英國將減少數萬個就業崗位，經濟損失可能高達122億英鎊（165億美元）。

這一切正為英國近代史上最大規模的財富外逃埋下伏筆——這個曾以匯聚全球精英為傲的國家，正面臨自釀苦果的經濟風險。政府預計税改將為國庫帶來330億英鎊額外税收，但反對者發佈的預測報告顯示，其對就業和經濟增長的衝擊將遠超預期。

6月7日倫敦市中心的反緊縮示威活動。民眾抗議呼籲政府在向富人徵税和解決不平等問題上採取更多行動。攝影師：亨利·尼科爾斯/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目前，爭論的焦點在於：如果超過四分之一的典型非定居人口離開，該政策將適得其反——不僅會讓基爾·斯塔默領導的工黨政府損失財政收入，還會造成更大的經濟壓力。鑑於近期離境速度加快，對於這個人數雖少但財力雄厚的羣體而言，這個比例似乎已成現實——他們的經濟影響力足以左右政府支出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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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億萬富翁外流顯示税收突襲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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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未來幾年我們達不到這個水平，我會感到震驚，”卡特琳·哈里森説，她是倫敦律師事務所Charles Russell Speechlys的私人客户合夥人。“我們將達到25%的門檻。”

關於近期離境的可靠數據難以獲取，部分原因是英國當局通常在每個納税年度後延遲公佈非居民人口變動情況。今年4月該制度終止時，英國約有74,000名非居民納税人，其中最大羣體採用所謂"匯款制""——僅對轉入英國的海外財富徵税。在這羣人中，不滿情緒日益增長的跡象已顯而易見*。*

倫敦金融城已流失多位億萬富豪投資者和對沖基金經理。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近幾周從科技創業者到歐洲老牌富豪繼承人，再到面臨更高税負的英國超級富豪，離境人數持續攀升。根據對公司備案文件的分析，4月離境人數同比增加75%，創四年新高，在非居民納税人集中的金融、保險和房地產行業增速更快。工黨決定對非居民海外資產徵收遺產税的政策進一步加劇了這一趨勢。

更多英國公司董事遷居海外

申報新居住國的公司董事數量

資料來源：彭博對英國公司註冊局數據的分析

服務於英國私人財富領域（該國服務業勞動力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的專業人士正親歷這場衝擊。十餘位為超級富豪提供諮詢的律師和顧問向彭博透露，其15%至三分之二的非居民客户已離境或正制定離英計劃。據彭博億萬富豪指數顯示，這些已出走者掌控或共享的財富總額至少達1,100億美元。

“每天都有客户離開，”英國税務顧問馬克·戴維斯表示，他約300名非定居客户中已有約三分之二的人已經或預計將離開。“英國曾是頂級移居目的地，原因包括教育、生活方式、多樣性，當然還有税收，但現在人們普遍感到沮喪。”

Checkout.com億萬富翁紀堯姆·普薩最近從倫敦搬到了摩納哥攝影師：Rita Franca/NurPhoto/Getty Images最近的離開讓人們得以一窺英國首都鮮為人知的鍍金一面，突顯了其作為財富磁鐵的成功。自5月下旬以來，印度最大財富之一的繼承人現居阿拉伯聯合酋長國，而倫敦最大房地產所有者之一的富裕家族拉扎裏家族的兩名成員透露，他們現在通常居住在塞浦路斯。閲讀更多：走了，走了，全走了：税收優惠結束後，英國非定居者加速離開

多年來，非定居者享有的優惠在私人銀行圈子之外是一個公開的秘密。這些優惠在殖民時期引入，允許全球富豪——無論是大宗商品大亨還是歐洲科技高管——移居英國，同時避免對海外收入繳納本地税，同時享受世界級城市和其他英國吸引力。最初，幾乎沒有其他城市能提供類似優惠，富豪們紛紛抓住機會。同行。

非本地居民税收制度的支持者指出，他們每年繳納的税款超過80億英鎊，併為英國創造了就業機會和慈善事業等其他福利。批評者則認為，在一個需要解決税收最小化和更有效分配財富問題的世界裏，這一制度已經過時。

儘管退出人數不斷增加，政府仍保持樂觀態度，指出保守黨已經開始逐步取消非本地居民的税收特權。工黨援引預算責任辦公室的數據稱，這些改革將在未來五年內增加338億英鎊的税收，儘管預算責任辦公室對這些預測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一些優惠政策將緩解改革帶來的衝擊，包括為最新抵達的非本地居民提供新的四年税收制度，政府稱這一制度“更簡單、更具吸引力”。

“這是一個高度流動的羣體，”財政大臣雷切爾·裏夫斯上個月在接受彭博社採訪時表示。“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包括一些最富有的人，來到英國，因為這裏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裏夫斯在5月表示，得益於良好的商業環境，英國每年仍吸引着成千上萬的人。攝影師：托爾加·阿克門/EPA/彭博社儘管表面上保持冷靜，財政部官員和部長們仍在密切關注。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英國税務部門在改革實施前也對預期影響進行了評估，並將結果納入了預算責任辦公室關於有多少非本地居民會退出的評估中。

財政部發言人拒絕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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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此前實施15年的非户籍制度，新政策較短的適用期限遭到詬病，批評認為其未能為潛在移民提供足夠穩定性，例如給予子女完成英國學業的充足時間。

工黨執政後的關鍵改革是將非户籍人士海外資產納入英國40%的最高遺產税徵收範圍。海外資產通常構成非户籍人士財富主體，而英國原先僅對境內收入徵税的政策鼓勵其將資產留存海外。此舉令許多人震驚不已。

“所有考量中唯一重要的是遺產税計算，“55歲的瑪格達·維爾日茨卡表示，她曾是非户籍人士，2019年從南非移居英國。

已離境的富裕外籍人士多為嬰兒潮一代或X世代，這個年齡段通常最關注財富傳承。在四月初前離境可規避離英後十年內仍須繳納遺產税的風險。

英國非户籍人口現狀

總數仍低於疫情前水平

數據來源：英國税務海關總署

注：2022與2023年為暫定數據

英國的損失成為瑞士、摩納哥、意大利和塞浦路斯等歐洲樞紐的機遇——部分國家已出台專項政策吸引富豪。延伸閲讀：

61歲的法國億萬富翁女繼承人安妮·博福爾、52歲的德國投資者馬克斯·戈特沙爾克（曾與億萬富翁班福德家族合作推動英國氫能投資），以及49歲的巴西"橙子大王"之女格拉齊埃拉·庫特拉萊，最近都已離開英國前往這些司法管轄區。

“我當初是滿懷希望來到這裏的，“維日茨卡説，她創立了總部位於倫敦的風險投資公司布拉沃斯，目前正考慮返回南非。“我帶來了投資資金。”

瑪格達·維日茨卡正考慮返回南非。攝影師：阿隆·斯庫伊/星期日時報/加洛圖片社/蓋蒂圖片社一些人在工黨7月贏得大選後就開始籌劃撤離，當時該黨正計劃修訂税收政策。遊説團體"英國外國投資者協會"抵制這些改革，並在裏夫斯公佈首份預算案前委託進行了研究。該組織警告稱，她的改革可能讓英國每年損失10億英鎊，這甚至早於亞當·斯密研究所發出的更嚴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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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對英國公司申報文件的分析，在10月秋季預算案公佈前夕——當裏夫斯確認非定居者最擔憂的税收政策將實施時，出現了離境潮，成為2024年最繁忙的移民月份。

“非定居者普遍存在一種難以置信的情緒，認為政府遲早會醒悟過來，“英國外國投資者協會首席執行官萊斯利·麥克勞德-米勒表示。

英國非定居者税收貢獻

非定居者每年繳納超過80億英鎊（107億美元）税款

來源：英國税務海關總署

注：2022和2023年為暫定數據

裏夫斯今年早些時候在達沃斯論壇表示，在延長允許前非定居者以優惠税率將海外資產轉入英國的便利措施後，政府一直在"傾聽該羣體的關切”。

目前，英國外流財富主要流向東方。彭博分析顯示，阿聯酋已成為首選目的地，迪拜和阿布扎比對追求免税薪資與獎金的對沖基金經理和交易員尤其具有吸引力。曾在倫敦路易斯·培根摩爾資本管理分拆機構工作的盧卡·諾頓，以及金融市場經紀商Magna Capital首席執行官亞歷山大·金茨伯格均已遷往該地區。

對沖基金經理和交易員紛紛湧向阿聯酋，很大程度上是受免税獎金和薪資的吸引。攝影師：娜塔莉·納卡什/彭博社意大利正逐漸成為吸引私募股權高管的重要樞紐，這些高管可利用該國為期15年的税收制度——只需每年繳納20萬歐元（22.8萬美元）的固定費用，即可豁免海外收入的本地税款。收購交易專家蒂姆·漢福德（JC Flowers聯席總裁）和弗朗索瓦·德米特里（曾在法國私募機構Astorg倫敦團隊任職十餘年）等人已選擇移居該國。

這個地中海國家於2017年推出非居民税收制度，同年英國大幅收緊同類政策。根據最新官方數據，在英國最終決定取消非居民税收優惠前，約有1萬名曾申報該身份者轉為完全税務居民。這批前非居民羣體每年貢獻的税款通常超過20億英鎊。

阿聯酋吸引企業董事遷居

2024年10月預算案後企業董事變更居住地申報首選目的地

資料來源：彭博對英國公司註冊處數據分析

英國在財富領域歷來表現超羣。瑞銀集團數據顯示，其百萬美元富翁數量位居全球第三，超300萬人。但該國支出監管機構指出，儘管最富有的1%人羣已貢獻了全國個人所得税收入的四分之一，政府仍有空間對其加大徵税力度。

彭博測算顯示，非居民羣體平均每年通過就業、資本收益和所得税繳納約12萬英鎊税款，佔英國税收總額1%以上，而其人口占比僅約0.1%。這種經濟影響力意味着，即便少量非居民離境也可能擾亂政府的收入預期。

不僅僅是富裕的外國人在推動英國的財富外流。

財富諮詢公司Saltus一月份對英國2000名高淨值人士進行的調查發現，近三分之一的本地富人也正在考慮永久離開。

拳擊推廣人埃迪·赫恩（中）在蒙特卡洛。攝影師：馬克·羅賓遜/蓋蒂圖片社歐洲近期離開的人士包括英國回收初創公司CIRCTEC聯合創始人艾倫·廷帕尼和拳擊推廣人埃迪·赫恩，他們已移居摩納哥。出生於英國的前高盛集團高管吉德·奧敦西則遷往阿聯酋。

對於一些仍留在英國的前非定居者來説，時間緊迫，即使他們不打算立即離開。更多閲讀：英國超級富豪面臨離英魅力攻勢

有子女在學的家庭通常會等到當前教育階段結束後再搬遷。其他更穩定的居民，如維日茨卡，則堅持到滿十年期限，屆時其全球資產將面臨英國遺產税。因此，這項改革的餘波可能會持續到本十年末。

回到倫敦，近期改革的連鎖反應已開始在這座英國首都蔓延。

服務於精英階層的 hospitality 企業，如沃爾布魯克俱樂部，正在流失部分客户。薩維里斯已縮減其家族辦公室在倫敦的業務，並在阿布扎比開設了新分支機構。倫敦核心地段豪宅銷售（非定居者熱點）陷入停滯，儘管高端租賃市場正在升温。

阿斯頓維拉足球俱樂部聯合老闆納塞夫·薩維里斯。攝影師：扎克·古德温/PA Images/Getty Images斯塔默政府已開始研究針對富裕外國人的新投資簽證。但有人指出，非 domicile 税務身份替代計劃的大幅縮短時間框架，正迅速改變外界對英國的看法。

“現在人們往往帶着明確的短期退出計劃前來，“麥堅時律師事務所倫敦合夥人馬克·亨特表示，“而且已經選好了下一個落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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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論

公司董事居住地變更數據基於提交給英國公司註冊局Companies House的表格。根據法律，公司必須向註冊局報備董事信息的任何變更，包括居住國。彭博社的分析涵蓋了99.9%的電子申報文件。若某人擔任多家公司董事，僅計為一次變更。若董事自2022年以來多次變更居住地，僅記錄最早一次變更。排除居住地變更為英國，或變更發生在申報前六個月以上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