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汽車關税重創豐田、本田、斯巴魯 日本經濟承壓——彭博社

二月，橫濱港等待出口的車輛。

攝影師：羽井户徹/彭博社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關税政策可能重創日本至關重要的汽車產業，並阻礙該國長期以來為實現可持續經濟復甦所做的努力。

隨着美國對汽車及零部件徵收25%關税的政策生效，日本主要汽車製造商——包括豐田汽車公司、本田汽車公司、馬自達汽車公司和斯巴魯公司——僅本財年就將面臨超過190億美元的集體損失。感受到壓力的遠不止這些知名企業。

在東京西北部的羣馬縣——斯巴魯主要工廠所在地，影響已經顯現。隨着成本上升，斯巴魯供應商昭和製作所社長中島義之警告，若關税持續，公司將被迫削減利潤率。最壞情況下，裁員將不可避免。“我們別無選擇，“他説。

這種情緒象徵着日本工業核心地帶普遍存在的動盪。這裏密集的中小型供應商網絡構成了汽車產業的支柱——該產業是日本最大的出口來源，也是就業和投資的關鍵提供者。日本三分之二的勞動力受僱於員工不足千人的企業，其中許多崗位直接或間接與汽車產業相關。

昭和製作所是斯巴魯的供應商。攝影師：郡山宗一郎/彭博社這場貿易衝擊正值日本剛開始出現"良性循環"跡象之際——即工資上漲、消費增強和物價攀升的循環，政策制定者希望藉此讓經濟擺脱長達數十年的停滯。如今隨着車企重新考慮加薪計劃並收縮增長戰略，日本苦心構建的發展勢頭恐將停滯。約64%的受訪經濟學家認為，關税措施將導致這個全球第四大經濟體陷入衰退。

早在關税出台前，昭和製作所等企業就已在艱難應對全球轉向電動汽車的浪潮。中島不得不裁撤中國兩家工廠的員工並凍結新投資。他認為明年為200名員工加薪將面臨挑戰。疊加美國關税影響後，前景更趨黯淡。

“我常説，如果只是按部就班經營，我們就沒有光明未來。“中島表示。

中島義之攝影師：郡山宗一郎/彭博社日本政府正竭力控制事態惡化。正在備戰下月大選的首相石破茂需要展現捍衞日本利益的能力。其首席貿易談判代表赤澤亮生將第六次赴北美斡旋，爭取在6月15日加拿大G7峯會前取得讓步——屆時石破茂可能與特朗普直接會晤。

分析師認為，東京方面在談判中的最佳方案是將汽車關税降至10%，這將緩解但不會消除痛苦。

根據彭博智庫高級汽車分析師吉田達夫的分析，關税成本通常會被分攤——約三分之一由供應商承擔，三分之一由汽車製造商承擔，最後三分之一由消費者承擔。他估計，隨着時間的推移，10%的關税是可以承受的，通過每年2%到3%的逐步漲價以及更新車型以保持消費者的興趣。但隨着關税的提高，壓力會變得更加嚴峻。吉田表示，接近25%的關税可能會讓至少幾家日本汽車製造商陷入困境，需要援助。“就像全球金融危機期間的通用汽車一樣，日本的汽車製造商太大了，不能倒閉，“吉田説。

汽車行業背後的數字顯示了這一切的重要性。根據日本汽車製造商協會的數據，該行業僱傭了560萬人，約佔日本勞動力的8.3%，並貢獻了約10%的國內生產總值。它是日本工資趨勢的引領者，並在貿易中發揮着巨大的作用。汽車及其零部件佔日本對美國出口的三分之一，美國是日本最大的出口市場，也是東京對華盛頓貿易順差的最大貢獻者——這正是特朗普長期以來關注的貿易不平衡問題。

美國是日本汽車製造商的巨大市場

2024年各市場汽車銷量

資料來源：公司數據、MarkLines、中國汽車技術研究中心及彭博智庫

日本每年生產的約900萬輛汽車中，有150萬輛出口至美國。彭博行業研究數據顯示，斯巴魯尤其依賴美國市場，其71%的銷量來自該國。

斯巴魯表示，在截至2026年3月的財年將因關税面臨25億美元損失。方案之一是將部分產能轉移至美國——當地組裝的汽車徵税較低。但這會給依賴日本本土生產的眾多供應商帶來難題。首席執行官大崎敦史暗示轉型勢在必行。他上月表示：“我們將繼續在日本研發產品，但擴大美國產能已不可避免。”

位於愛知縣的大同特殊鋼株式會社正日益擔憂，該公司生產混合動力發動機用磁鐵，僱傭約1.2萬名員工。雖然不直接對美出口，但其客户包括本田及日本所有主要汽車製造商（間接供應），因此特朗普關税的影響將十分顯著。

“這取決於車企如何應對，“大同特殊鋼企劃部部長岸幹根表示，“如果他們決定不再在日本生產，或降低總產量，對我們的業務將產生極大衝擊。”

部分車企已開始調整。本田推遲了在加拿大110億美元的電動汽車供應鏈擴張計劃，並將思域混動車型生產從日本遷至美國。斯巴魯正在重新評估所有投資，包括電動車研發。日產汽車已暫停墨西哥產SUV的美國訂單，馬自達則停止向加拿大出口其與豐田在阿拉巴馬州合資工廠生產的某車型。

全球第一大汽車製造商豐田尚未轉移生產，但首席執行官佐藤浩二表示，公司正考慮中長期內擴大在美國的生產佈局。

日本汽車業受衝擊恐引發全球連鎖反應

日本車企海外工廠分佈

數據來源：日本汽車工業協會

注：截至2024年3月31日，含汽車、摩托車及零部件

對小型企業而言情況截然不同。位於羣馬縣的塑料零部件製造商長谷川祐紀公司為本田、斯巴魯和日產供貨，其社長長谷川憲之表示，15%的關税是其承受能力的分水嶺。這家約50人的企業已因本田將生產轉移至阿拉巴馬州損失了5%業務。“我對談判不抱太大希望，“長谷川坦言，“日本缺乏足夠的談判籌碼。”

該公司正嘗試轉向傢俱收納等新領域。“汽車業務必然受創，我們必須考慮開發非汽車類產品，“他表示，“需要建立一兩個新業務支柱來彌補損失。”

其他企業則採取生存策略。同為羣馬縣塑料件供應商的小神公司為斯巴魯等品牌供貨，社長小神弘昭表示已暫停資本投入，明年加薪計劃也難以實現。大企業或可通過海外擴張渡過難關，但小神這類中小企業缺乏資金和人力調配的靈活性。

該公司在菲律賓設有一家工廠，但當地同樣適用關税。小上表示，這些費用可能會擠壓本已不足10%的微薄利潤率。

日本央行正密切關注局勢。日本央行長期表示，穩定的增長和通脹依賴於工資的穩步增長。粗略來説，這意味着需要3%的工資增長才能確保2%的價格增長。十多年來，日本央行試圖通過大規模刺激措施來實現這一目標，購買的政府債券和其他資產規模超過了經濟總量。

核心通脹率現已連續三年保持在2%以上，這使得日本央行能夠開始政策正常化並啓動加息。但央行仍持謹慎態度。日本經濟在第一季度已經出現萎縮，部分原因是儘管工資增長超過2%，但消費者支出仍然疲軟。再次收縮將使日本陷入技術性衰退。

斯巴魯表示，在截至2026年3月的財年中，公司將因關税面臨25億美元的損失。攝影師：Soichiro Koriyama/彭博社日本央行官員已明確表達了他們的擔憂。在4月至5月會議的意見摘要中，董事會成員27次提到關税。一位成員警告了供應鏈中斷、增長放緩以及對工資的負面影響。

就在本週，石破茂表示，他在下個月的參議院選舉中的首要承諾是在未來15年內將工資提高至少50%。這意味着年工資增長率約為2.75%，如果特朗普的關税政策持續，這將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與汽車行業的許多人一樣，尾上表示他將密切關注關税消息，思考這波新保護主義浪潮是否會延續到特朗普任期之後。他的公司曾挺過全球金融危機、2011年海嘯、地震與核災難以及新冠疫情的衝擊，但這次他不太確定能否渡過難關。

“我們不可能簡單地説’就忍四年吧’，“尾上説道。“如果情況持續這樣下去，我們將無法生存。必須想辦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