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人因特朗普的限制政策從邁阿密遷居庫裏蒂巴——彭博社
Andrew Rosati, Meg Lopes
波薩達披薩店裏的古巴人。長期以來,古巴人冒險穿越危險的叢林或鯊魚出沒的水域,逃離貧困與壓迫前往美國。但隨着特朗普政府關閉美國大門,這個加勒比海島嶼的移民開闢了一條通往巴西南部的新逃亡路線。
隨着特朗普政府的強硬鎮壓動搖了整個半球的移民模式,古巴人的主要目的地不再是佛羅里達海岸。他們不再前往邁阿密,而是轉向巴西南部的庫裏蒂巴。
這座綠意盎然的巴西都市由歐洲移民於數百年前建立,坐落於該國最富裕的地區之一。受就業機會、簡便的移民文件辦理以及寧靜實惠生活的吸引,大批古巴難民從共產主義島嶼及其他不歡迎他們的鄰國湧入此地。
這座180萬人口城市的移民潮,與其説源於巴西開放邊境政策的影響,不如説是古巴移民在美國命運突然逆轉的結果——這個國家過去五十年一直接納他們。儘管有美國社會的長期支持歷史,但特朗普試圖取消對古巴人特殊保護的措施,使數十萬人面臨驅逐風險,導致仍留在島內的人放棄了美國夢。
“每天都有更多人來到這裏,”53歲的聖地亞哥·德波薩達説道,他在庫裏蒂巴市中心經營一家古巴風格披薩店。他來自古巴第三大城市卡馬圭,於2022年來到巴西。“我不知道到目前為止這個羣體已經擴大了多少倍。”
聖地亞哥·德波薩達攝影師:麥拉·埃利希/彭博社2024年,超過2.2萬名古巴人在巴西申請難民身份——幾乎是前一年的兩倍。自2025年初以來,古巴人在這類申請中已超過委內瑞拉人——儘管鄰國的危機在執政的社會黨人被廣泛認為操縱選舉後進一步加劇。
通往巴西的道路很大程度上是由過去十年間成千上萬名古巴醫生鋪就的,他們在迪爾瑪·羅塞夫總統任期內通過“更多醫生”項目來巴西工作。基於這段經歷,許多像羅伯託·卡洛斯·埃斯克裏巴這樣的人——他於2023年從古巴東部的拉斯圖納斯市移民到庫裏蒂巴——開始將巴西視為在島國局勢惡化的情況下更有生存機會的地方。
“雖然不多,但足夠像人一樣生活了,”這位27歲的叉車操作員説道,當時他正與妻子和兒子在波薩達的披薩店Elpis分享披薩,店裏還有其他古巴人,伴隨着雷鬼音樂的熱鬧氛圍。
由於頻繁停電導致她患有特殊需求的兒子不斷尖叫,35歲的莉斯貝特·德斯佩尼原計劃從哈瓦那郊區的家中出發,踏上傳統的北上之路。但在得知一位親戚因美國收緊限制而被滯留在墨西哥後,她最後一刻決定於四月舉家遷往巴西,以避免類似命運。
“我的孩子們不該經歷這些,“她在庫裏蒂巴的公寓前説道。
這座以蓬勃發展的農業工業聞名的巴拉那州首府,如今正興起一個不斷壯大的古巴社區。儘管許多新移民從事服務業,但古巴人經營的餐廳、紋身工作室和理髮店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數百名古巴兒童入讀了當地學校。從超市到建築工地,加勒比口音的西班牙語隨處可聞。
莉斯貝特·德斯佩尼攝影師:邁拉·埃利希/彭博社這座以快速公交系統和葱鬱公園著稱的城市,過去十五年間迎來了多波外國移民潮。2010年地震後,數千名海地人來到庫裏蒂巴。多年的經濟危機又使大批委內瑞拉人湧入,部分原因是政府的重新安置計劃。
但古巴人突然大規模湧入,引起了本就擔憂資源短缺的當局和社會工作者的關注。庫裏蒂巴市長愛德華多·皮門特爾表示,雖然歡迎新移民,但隨着其他國家關閉大門,他擔心巴西面臨的壓力與日俱增。
“我擔心接收大量移民可能會對國家造成損害,”他説。
在2024年大選前席捲美國的反移民情緒浪潮,現在正蔓延至南美大部分地區。阿根廷最近收緊了其入境規則,而智利下屆總統選舉的主要候選人承諾限制邊境准入。
22歲的哈瓦那廚師奧斯卡·巴斯克斯(Oscar Vasquez)在TikTok上擁有超過1.2萬粉絲的賬號,他表示創作內容的動力部分源於生活在一個貨架滿滿的地方所帶來的新鮮感。
“古巴人來到這裏,走進一個滿是肉類的超市,會忍不住想哭,”他在庫裏蒂巴的家中説道。“當我離開古巴時,從未想象過會有這樣的餐廳,而我還是個廚師。”
奧斯卡·巴斯克斯攝影師:Maira Erlich/Bloomberg但網絡上的熱議已經產生了實際影響。一個名為“庫裏蒂巴的古巴人”的Facebook羣組擁有超過4.5萬名成員,每天都會收到關於就業機會、公寓租賃和匯款回國的帖子。如今,古巴人社區可以在巴西其他偏遠地區找到。
35歲的諾斯倫·卡斯特羅去年搬到了南里奧格蘭德州擁有7萬人口的韋南西奧艾里斯市,此前他在厄瓜多爾和哥倫比亞難以獲得證件並維持生計。“一個沒有證件移民的人什麼都不是,”他説。
這位出生於古巴東南部港口城市曼薩尼約(靠近1956年菲德爾·卡斯特羅無血緣關係)帶領一小批游擊隊員登陸之地的人,如今運營着一個YouTube頻道,記錄巴西生活。這位前演員稱已幫助45位同胞移民到新家園。“這裏的人都叫我市長”,他開玩笑説。
一條常見路線是經圭亞那喬治城飛抵南美(古巴人可免籤),隨後僱傭私人車輛南下。雖然多數庇護申請發生在巴西北部邊境,但受訪者一致認為南下是最佳選擇。阿馬帕州和羅賴馬州等入境州往往更貧困且工作機會稀少。
庫裏提巴某教堂組織的援助中心正向新抵達的移民分發衣物。攝影師:邁拉·埃利希/彭博社許多古巴人變賣家產或依靠海外親屬資助離島。移民援助團體還揭露了可疑旅行社的行為——這些機構使難民抵達巴西時身負債務。
儘管存在風險,許多新移民表示,前往巴西的旅程比前往美國的路線便宜得多,後者通常需要穿越中美洲和墨西哥。最絕望的古巴人試圖穿越佛羅里達海峽,乘坐的脆弱船隻經常在海上解體。
古巴人大規模外流的情況在特朗普第一個任期內因加強而加劇,疫情導致島上旅遊業遭受重創,減少了美元流入經濟,使得執政的共產黨更加壓制反對者。3月份發佈的一項研究顯示,古巴人口在過去四年中減少了約四分之一。
儘管特朗普因其強硬立場在古巴裔美國選民中獲得了廣泛支持,但許多最近離開該島的古巴人懷疑他的策略能否導致政權更迭。“更多的壓力,更多的力量,只會讓他更強大,”來自卡馬圭的40歲電氣工程師奧雷斯特·德拉克魯茲説。
奧雷斯特·德拉克魯茲攝影師:邁拉·埃利希/彭博社面對飢餓時期,他在美國的人道主義假釋申請被拒後,於3月移民到巴西。“我仍然想着美國,因為在那裏工作可以幫助家人。儘管我非常想去,但現在不行,”他談到目前在庫裏蒂巴洗碗的工作時説。
許多接受彭博社採訪的古巴人表示,他們未來一旦限制放寬就希望北上。儘管所有人都認為巴西的條件比國內好得多,但一些人對申請難民身份時遇到的官僚障礙表示沮喪。
此外還有重新開始生活的典型困難。古巴移民説他們想念家人和加勒比海的温暖,適應巴西最保守地區之一的生活並不容易。
37歲的非裔古巴人莉塞特·拉隆多·薩拉斯四個月前從聖地亞哥移民,最初在庫裏蒂巴的一家美容院工作。她説在那裏成為了種族主義的目標,有顧客因為她的膚色拒絕讓她洗頭。但當被問及這段經歷是否讓她氣餒時,她聳了聳肩。“那是他們的問題。我不會因此不做黑人。”
莉塞特·拉隆多·薩拉斯攝影師:邁拉·埃利希/彭博社無論他們有什麼挫折,許多新來者表示希望其他人很快會效仿他們的腳步。
43歲的傑拉爾多·岡薩雷斯在頻繁停電使他在哈瓦那的紋身生意無法維持後,於2023年搬到了庫裏蒂巴。此後,他帶來了妻子、兒子和狗。隨着越來越多的委內瑞拉人和古巴人到來,他説移民潮將給這座巴西城市留下持久的影響。
“最終他們會在這裏説西班牙語,”他説。